将军令(出书版) 作者:偷偷写文(上)【完结】(36)

2019-05-15  作者|标签:偷偷写文 虐恋情深

  好在黑衣文士也不很在意,也可能其实很在意但没表露,至少表面看他没显出气愤之色。

  狱卒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似乎过激了点,但确实他也不希望这个人来第三次,于是他还是不肯打开牢门。

  他是有理由的,这样安全。

  然后,他离开了,体谅地给这两位旧友一个交谈的空间,他想这样下次跟许大人见面时也比较好打招呼。

  陈则铭和黑衣文士隔着牢门对视了片刻。

  黑衣文士笑了笑:“将军可想好了?”

  陈则铭的视线在绕着的锁链上扫了一周:“天牢重地,兵士众多,你们如何能带我出去呢?”

  黑衣文士露出丝惊喜之色,低头道:“我们会拟个详细的计划,定然是滴水不漏。”

  陈则铭道:“那我的父母家人呢?”

  黑衣文士笑了起来:“我们早料到将军放心不下家眷……这样吧,请将军写封信,写得隐晦些,只说来人可以信任即可。我着人交给府上,教他们收拾些贴身衣物。届时这边劫狱,那边便可以领他们出城,在城外自会有人接应。”

  陈则铭沉默片刻:“……京城守卫如此森严,这次居然被你们派了这么多人进来。”

  黑衣文士颇为得意:“王爷经营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说到此处,突然停了口,警惕地看了看陈则铭。

  陈则铭似乎不觉,径自道:“原来你在京中多年了?”

  黑衣文士一凛,半晌才答话:“……这些事情,将来过去那边,王爷自然会与将军仔细讲过。”

  陈则铭看了他半晌,突而朝他微微笑了一笑:“那好,请先生拿纸笔来,以便我写信叮嘱家人。”

  黑衣文士本来心中微微生疑,见他这么一说却又松了口气,只要那信一写,这事便是一锤定音,陈则铭想悔也难了。他到门外借了纸笔进来,递给陈则铭。

  陈则铭却不接,面上现了迟疑之色。

  黑衣文士恐事态生变,低声道:“君不贤,臣又何必愚忠,天下人若听闻此事,定然不会夸将军忠心赤诚,只会笑将军身为七尺男儿却如此软弱可欺。”

  陈则铭听了这话,眼中露出痛苦之色。痴怔了片刻,缓缓伸手来接。

  黑衣文士松了口气,正要微笑,却见陈则铭指尖竟与纸笺交错而过,顿觉不对。

  待要撤身,那只手看似缓慢却出手如风,早抓住了他手腕,如铁箍般死死扣着他不放,拽得他生痛。

  黑衣文士大惊失色,急忙挣扎,倒被陈则铭用力将他扯了过去,整条臂膀生生卡在木栅栏之中,再也动弹不得,顿时面色惨白。

  纸笔这时方落地,墨汁翻腾而起,泼在两人靴上。

  黑衣文士面如死灰,任陈则铭将自己双手反缚,只笑道:“陈将军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只乐意在这皇帝手下任他糟践,甘为玩物,这志向倒是谁都不曾想过,果真是人间伟丈夫啊。王爷啊王爷,你这次却是看走眼了……”

  陈则铭用腰带将这人捆得死死的,他本来紧紧抿着嘴,懒于应答,可听着那些话脸色还是忍不住阵阵发白。

  隔了片刻,终于憋出一句:“陈某……宁为玩物,不为国贼。”

  黑衣文士正嘲讽讥笑不休,他原本擅长此道,见此番了无生望更加的毫无顾忌,所言字句渐渐污秽不堪,难以入耳,听了这话突然被震住,半晌未能言语。

  那话语中有种难以言叙的痛楚和凛然,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细细嚼来,让人心惊。

  身后陈则铭也沉默着,再没有动静。

  听闻天牢中抓住了匈奴j-ian细,人人都惊,正在大理寺慌忙追查时,皇帝突然传唤陈则铭进宫答话。

  杨如钦亲自来提陈则铭,面上忍不住带了些许笑容,轻声道:“恭喜将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陈则铭却没有一丝笑容,他只是怔怔看着杨如钦,杨如钦觉察到他的异样,正要发问时,陈则铭突然道:“在下有件事想求杨……大人帮忙。”他满是恳求地看着他。

  杨如钦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皇帝听到门外太监尖利的声音宣着陈则铭觐见时,心中竟然稍微轻松了起来。

  陈则铭入狱后,他多少有些懊恼。

  对于陈则铭,皇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他最初是很厌恶的,那张脸,和记忆中最讨厌的女人那样相似,相似到第一眼看见时,他有种莫名的恐慌,这难道是从y-in间追来的报应,而杨梁知晓后,对这个人似有似无的保护,更让他恼恨不已,这种恶感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不能散去,哪怕这个人恭顺得让人吃惊。

  但后来他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原来真如杨梁所言,这人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才不得不收敛了些。再意气用事,到底不能拿自己的天下开玩笑,哪怕只是做个姿态,自己也不能让天下人寒心,让文人编排说自己是个不爱惜人才的君主。

  再后来,两人相处渐多,他总算是克服了那张脸带给他的冲击,但实在是不大喜欢这人如温吞水一般的x_ing子,无论被逼到什么样的状况,这个人也只是默然忍受,惊涛骇浪都只藏在心底。

  若真是能忍便罢了,可偏偏又被他看出这个人心有不甘。

  果然,他在心头冷笑,他实在不能相信那样的开头之后,这个人还能有多真诚的忠心,人都是记仇的,哪里有被伤害了却不计较的。

  他从没见过。

  他狐疑的观察,等待。

  就象猎人在打猎,耐心的等待从来不是坏事,收获往往出人意料。

  有时他也会忍不住戏弄他一下,反正生活无趣。

  于是,前线监军的韩公公送来的密信到手的那一刻,他既感觉到愤怒又有大笑的冲动,看吧,他果然忍不住了,天下哪里有受伤了却不报复的。他也有种轻松感,他的想法应证了,人x_ing多是如此。

  他几乎是立刻便发出了撤换三军主帅的旨意。

  然而,冷静后再三思考,他还是否决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这是个迷局,太明显的迷局,设局的虽然是个高手,可他也不比他差。他为自己的判断失误感觉恼怒,但同时他决定将计就计。

  陈则铭也许会受伤,这样的想法被他刻意忽略了,重要的是大局,哪怕牺牲的是自己也一样,人不心狠怎么做大事。

  而之后的宫变,他一早便掌握了一切。

  陈贵人明知大逆不道,却为太后传书,死罪。

  他早在心中做了审判,然而,他提前警告了陈则铭,禁止他两人的往来。他不希望他牵扯到这件复杂的事情中来,他甚至以兵败为名夺了他兵权,将他降为副都指挥使。尽管不知不觉中,他开始相信陈则铭的忠诚,也许这个人,确实不会背叛自己,他试图相信,但仍免不了怀疑,陈贵人是陈则铭的表妹,是他过去的恋人,这一层关系在这里,他不得不防。

  很多时候,事情的成败也许就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而他没有失败的机会,他从来临渊而立,一失足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危机四伏处,他一直都冷静而绝情,那是他求生的不二法门。

  然而,天意弄人,那一夜宿值的将领居然是陈则铭,看来他注定无法绕开这个结,皇帝苦笑之余,还是按计划动手了。

  陈则铭的愤恨,在他意料之中,但那种程度的爆发,多少还是让他惊诧了。

  说那个“是”字时,他也有些意气用事了,他本来可以解释,但他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谁有资格听他解释,哪怕是这个忠臣能将?

  那一箭s_h_è 出去,他再也不肯回头。

  那一刻,自己是不是有些心慌,他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他放弃了。

  那又怎么样,自己为什么要拘泥这些小事呢。

  纵然心慌又如何。

  陈则铭踏入门槛时,皇帝皱了皱眉。陈则铭额上布满了伤痕,这原本是张非常俊美的脸,一旦有瑕疵总让观者不忍。

  陈则铭垂着头,也不抬眼,进了屋撩袍跪下,三呼万岁,一如从前做过的那样。

  皇帝微微不悦,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开始询问有关那黑衣文士的事,陈则铭也一一答过,如此对了几句,突然便冷了场。

  身旁太监如木雕般站着,陈则铭也低着头不动,皇帝突然有种错觉,难道这屋里只有自己一人是活物?

  他看着跪在桌前似乎是低眉顺目的陈则铭,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开始渐渐丧失。这个人为什么总这样不识趣,他冷冷看着他,为那份隐藏着的顽固而激怒起来。

  这样的静默维持了近半柱香,直到门外说杨大人到,这死一般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杨如钦进来,见状便明了了几分,开口便恭喜皇帝,皇帝瞧了他一眼:“喜从何来?”

  杨如钦笑道:“陈将军抓住的人名唤和恒,乃是律延手下一名军师,两年前受命潜伏到京城,以商人为名,结交了不少官员,听说这一次,也是靠一名许姓官员帮忙才进了天牢,如今得擒,将律延的y-in谋掐灭于萌芽之中,着实是一大幸事。”

  皇帝不语,脸色开始缓和,隔了片刻道:“只怕还有同党。”

  杨如钦答:“大理寺正在追查中。”

  陈则铭一动不动,只盯着身前,似乎他们对答之事与自己无关,杨如钦看了他一眼,道:“第二喜则是恭喜万岁,失物复得。”

  皇帝也顺着他眼神看了看陈则铭,忍不住笑了笑:“杨爱卿说得过了吧,陈将军怎么说也是个人,怎么能说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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