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完结】(47)

2019-05-15  作者|标签:吴沉水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我一阵气喘,闭上眼,又睁开,艰难地道:“我,如何能确保,她二人无事?”

“放肆,”谷主冷哼一声。

“我信不过你。”我直截了当地道。

“我能抓到一回,便能抓到无数回。”谷主傲然道:“你唯有听我吩咐。”

我顿觉四肢无力,疲倦袭来,叹息一声,道:“写好曲调,还需配以演习之法,你若言而无信,我自然,也不会倾囊相授。如今咱们半斤八两,且都爱信不信好了。”

“你!好!”谷主怒而拂袖,斥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你舍不得的,不是杀我。”我苦笑道:“你舍不得的,是如何利用我曲中奥妙,成就绝世武功。”

“柏舟,你,你就乖乖听谷主的……”平叔忍不住在一旁c-h-a嘴。

“我早已不是叠翠谷中人,作甚听谁的?”我淡淡地回道:“谷主,咱们约法三章,各自发誓,若我不将曲调并演习之法倾囊相授,则教我在世亲朋好友,个个流离不幸,困苦不堪,若你言而无信,或出尔反尔,则叫叠翠谷夷为平地,谷主多年经营尽化乌有,如何?”

谷主一言不发,挥了挥手,命人下去,顷刻间,屋内又只剩下我与他两个人。他缓步朝我走来,坐在我床头,抬起我的下颌,仿佛研读一般仔细端详,未了平板无波地道:“我从来不知,你原来如此刁钻j-ian猾。”

我微微一笑,道:“我也从来不知,谷主居然屑于胁迫威逼。”

他的手指默默摩挲着我的下颌,淡淡地道:“你是难得,但却不是非得不可。凡事还是须得有自知之明。柏舟,我容你一次,未必容你第二次。”

我笑了起来,喘气道:“谷主大人,何必如何委屈?你只需放任不管,不出三日,世上便再无我这个人……”

“我说过,在写完你该写的东西之前,不准死。”他淡淡地道。

“那,可由不得你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瓶子,递过来给我,道:“这是那位叫葛九的藏着的,她千方百计到处找你,就想将这东西给你,我瞧了,似乎是什么药。”

我浑身一震,那个瓷瓶,正是当日我离去之时,沈墨山亲手交与我的药。

“若对你的病有益,便趁早吃了。”他冷冷说完,抛下瓶子,起身欲走。

我长叹一声,道:“谷主,你是做大事的人,何必为难两个姑娘?你要的东西,横竖趁着我还未断气,给了你便是,放了那她们吧。”

他略微一顿,却仍不改步伐,走了出去。

第39章

这个药名字古怪,叫思墨。

我记得栗亭提过,这是当年那位白衣胜雪,俊逸不凡的神医白析皓亲手配置的药。

白析皓其人,武林传说早已将之吹嘘讹传得近乎妖,r_ou_白骨,活死人,未尝有失手误诊一例,未尝有不能救之一病。

但我却不信,世上哪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医师,医得了人身医不了人心,若一心寻死,那良药国手,又当如何?

只是这味药丸,却确乎珍贵异常,当日栗亭曾言道,此乃沈墨山家中长辈留与他的念想,对沈墨山而言,却又不只是一味圣药。但他却毫不犹豫,将瓶中余下三枚,尽数给我。

我抖着手,拔开瓶盖,到处一颗芬芳扑鼻的思墨,那药丸大如珍珠,色泽碧绿,圆润亮泽,在我掌心滴溜溜转。

耳边忽然想起,沈墨山说过的话:“拿着,我也好放心些。”

我心中一暖,张嘴含下一颗药丸,顿时,一股热流仿佛自丹田处汩汩升起,热流经过之处,那些呆滞凝固的病气,仿佛由此而被充当。

我胸中一松,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这下耗尽全身气力,我倒在枕上,终于不支,闭上眼昏了过去。

不知又过多久,耳边闻得有人低低叹息之声,仿佛隐忍压抑甚过,我烦恼地皱起眉头,那叹息声挥之不去,令人烦恼。

渐渐地,饮泣声又远去,眼前一片光亮,我仿佛又置身京郊明德山庄,小琪儿在廊下有板有眼地比划拳脚,不一会便笑嘻嘻地仰头,娇嫩童音响彻起来:“爹爹爹爹,琪儿耍得好看不?”

我尚未答话,却听旁边一雄浑男声憋着笑答:“猴儿比划猴儿拳,当然好看。”

小琪儿不依,嘟起嘴撒娇道:“琪儿不是小猴儿,沈伯伯才是!”

我笑了起来,自然而然道:“你们一大一小,可不就是两只猴,还是野猴儿。”

骤然之间,他们皆为远去,明德山庄红墙绿瓦皆化为乌有,我骤然身处荒芜坟冢,依稀仿佛,却有熟悉二人相扶着对我微微而笑。我心中大惊,叫道:“罄央哥,景炎,你们去哪?”

“去该去之处,柏舟,从此后你要保重了。”罄央柔声应答。

“不,”我突然想起,他是已死之人,但景炎没有死,景炎好好活着的啊。我焦急万分,想扑过去,却被层层迷雾挡着,怎么也挨不近,我大叫起来:“景炎,你没死,你过来,别跟着去,景炎,景炎!”

“柏舟,你真傻。”景炎一脸嘲讽地看着我,道:“我思慕罄央哥哥多年,好容易能与他一起,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打紧?”

我急得满头大汗,反驳道:“胡说!你是没死之人,你跟他走了,我怎么办?”

“顾不了那许多了。”景炎冷漠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回头瞧瞧,找你的不是已经来了?”

我一回头,却见黑影朦胧,一人缓慢走近,竟然是谷主的脸,他嘿嘿冷笑,伸出冰冷手指,一下掐住我的咽喉,咬牙切齿道:“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人的!”

我奋力挣扎,却渐渐窒息,只拼命摇头着,想说,不,我不是你的,不是。

水深火热,不知煎熬多久,我呻吟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甚为奇特,醒来时,却觉五脏六腑都被重新洗涤过再拼装过一般,四肢仍旧乏力,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我尚未来得及转动手指,却听旁边一女子高兴地尖叫声:“祭司大人,您终于醒了吗?神明庇护,您可算醒了!”

我转动头,却看到娜迦形容憔悴,一双妙目里便是红丝,此刻却聚满泪水,欢喜得连连双手合十,跪在我床头祷告:“神明开眼了,祭司大人平安无事,神明开眼了!”

她是真心实意为我高兴。

我微笑起来,吃力地伸出手,娜迦忙双手捧起我的手掌,又哭又笑道:“太好了,祭司大人,这可真是太好了……”

“娜迦……”我开口,却发现嗓子嘶哑难当。

娜迦骤然醒悟,忙胡乱擦去脸上泪水,强笑道:“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形,您要什么?哦,对了,您先等等,待我服侍您洁面净手。”

“等一下。”我抓紧她的手,勉力道:“葛九……”

“葛九姐姐还被他们关着呢,”娜迦眼中又蒙上泪,却狠狠地啐道:“那帮黑心大坏人,个个都该被豺狼撕,被毒蛇咬。祭司大人,您病好了,就请神明降罪他们身上,让他们个个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我心里狐疑,微声道:“那,你为何在此……”

娜迦睁大眼睛,道:“我也不知,早几日本与葛九姐姐关在一处,但前日被坏人押了出来,扔到您这,说是您病重,我一见您叫也叫不醒,摇也摇不醒,还以为,还以为祭司大人,再也好不了……”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我伸直手掌,娜迦天真地问:“祭司大人,您要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娜迦,你为何,会与葛九一道被抓?”

娜迦垂下头,嗫嚅地道:“那一日,跳舞完毕散了之后,我们个个得了银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喜,但我心里惦记着您,想着偷偷回去再看您一眼。就,就撞见葛九姐姐,姐姐仿佛很焦急,我问她怎么啦?她说您被大坏人抓了,我一听也急了,便与她一道找。找了大半个月,才被姐姐寻到蛛丝马迹,我们便想继续跟着,想瞧瞧带走您的大坏人落足何处,能不能将您救回。哪曾想,稀里糊涂的,就被抓了来。”

我脸上一冷,淡淡地道:“你扶我起来。”

娜迦十分柔顺,道:“祭司大人,您不多歇息吗?”

我垂头不语,她无法,只得将我扶起歪在垫子上,我闭眼休息了一会,哑声道:“你是谁?”

娜迦惊奇地瞪大眼,道:“祭司大人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娜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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