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作者:卜做人了(上)【完结】(3)

2019-05-14  作者|标签:卜做人了

  陈望之笑了笑,对宇文彻道,“宇文彻,这几*你为何不来太学了?”

  宇文彻虽是西凉的质子,但也入太学跟着齐国的贵族子弟一起读书。他身份特殊,教辅懒得理他,随意将他安排在角落,也不曾过问他的功课。“我病了。”宇文彻硬邦邦地抛出一句,“来不了。”

  “如今病是痊愈了?”兴许是念他西凉来客,陈望之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晰。宇文彻垂下头,“还没好。”

  “没好,那就回去休息。”陈望之招招手,高玢蹦蹦跳跳地跑回他身边,“月奴,还是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何必。”陈望之握住高玢的右手,道,“看就看了,能少块r_ou_不成。”

  宇文彻面红耳赤,他的确时时偷瞧陈望之,本以为天衣无缝,哪里晓得陈望之根本一清二楚,只是不当回事罢了。

  陈望之忽然疯狂,脑袋冲着石墙连撞数下,额头鲜血直冒,身体一软,已然昏死过去。

  “去请章先生。”宇文彻对谢渊说道,解下大氅,将人囫囵一裹抱起,转头命令谢沦,“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那些阉奴,统统打死,一个也不许留。”又吩咐沈长平,道,“沈卿与我同去。”

  诸人齐齐抱拳,朗声道,“得令。”

  章先生名曰章士澄,乃吴中名医,家传渊源,虽然刚过而立之年,却有天下第一圣手的盛名。宇文彻登基后,特意将他请到建康,为太医院之首。此次远征,他将章士澄带着身边,以防不测。章士澄翻开陈望之眼皮看了看,摇一摇头。然后三指扣住脉门,凝神不语。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方叹口气,拔出陈望之腕上银针,轻声道,“君上,恕下官无能,此人的病,下官恐怕治不了。”

  宇文彻大感惊讶,道,“章先生,陈……他是怎么了?”

  章士澄将银针收起,道,“启禀君上,他心智昏沉,灵台不明,也就是说,他疯了。”

  “疯了?”宇文彻看一眼榻上昏迷的陈望之,低声道,“他真的疯了……”

  章士澄点点头,道,“是真疯,不是装疯。”

  宇文彻苦笑,道,“先生的话,朕自然信得。只是——”

  章士澄虽然出身齐国,但并没见过陈望之,况且他一张脸浮肿变形,若不是沈长平等人再三保证,又亲自审问了土浑阉奴,就连宇文彻也不敢相信此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齐国肃王。“他的疯病,是真的不能治了么?”

  “下官不敢保证。”章士澄躬身,道,“有道是天下万般疾病,心病最难医。”

  宇文彻将扶起,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个人……心智最是坚毅。朕以为,朕只是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疯了的一日。”

  章士澄亦是面露怜惜,道,“君上,此人疯了,可能比不疯要好。”

  宇文彻不解,“先生此话何意?”

  章士澄揭开盖在陈望之身上的锦被。陈望之被宇文彻抱来偏殿,那一身破烂衣衫,宇文彻本打算撕开扔掉,谁知粗布和血痂黏连,撕一片,就带出一片血痕,不得不罢手。“下官曾听闻土浑的头领桑阿泰最爱酷刑,种种刑具,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以此为乐。此人全身伤痕遍布,应是常年遭受虐待。双手、肋下、髌骨、脚掌等多处骨折,另外……”章士澄抬眼,“君上,这个人的身体,似乎与常人有异。”

  宇文彻道,“朕知道。”

  章士澄低声道,“下官行医多年,不敢说遍阅天下医书,但奇病怪症,也是见过几例。不过这男女同体的双x_ing之人……下官还是头一次遇到。”

第3章

  双x_ing之人,宇文彻从未见过,只略曾耳闻。他比个手势,章士澄立时住嘴,默默取了干净的布卷,将伤口包扎妥当,便躬身道,“陛下,此人的外伤下官已替他上了药,他还需服一些汤剂,下官——”

  宇文彻伸手将他扶起,“有劳先生。有一事,朕要叮嘱先生。”视线转向昏迷中的陈望之,轻声道,“他的事,一丝一毫,先生也不要对第二人提起。”

  章士澄低声道,“谨遵陛下之命,下官不敢妄言。”

  宇文彻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章先生了。”

  章士澄自去配药。宇文彻拍一拍手,沈长平从外面走了进来,下跪叩首,“陛下。”

  “沈卿。”宇文彻掐一掐眉心,“请起。”

  沈长平起身,来到近前,愁容不展,眼神闪烁。宇文彻情知他是为了陈望之忧心,道,“沈卿,陈望之的事,你知道多少?——且坐下,同朕慢慢道来。”

  “启禀陛下,臣原在陈望之麾下,做他的副将。”沈长平叩谢过宇文彻,坐了一张矮脚凳,垂着头,幽幽叹息,“臣实在不敢欺瞒陛下。”

  “大将军以前是肃王的左膀右臂,朕是清楚的。朕少年时在齐国做质子,当时亦与陈望之认识。此人文韬武略,德才兼备,陈玄九个儿子,他是最出众的一位。不瞒沈卿,”宇文彻嘴角轻轻勾起,“朕从来就认为,陈望之是朕逐鹿中原最大的敌手,但万万没想到,陈玄竟昏聩若此。”

  沈长平道,“陛下英明。”

  宇文彻道,“朕虽不才,但也极力重才选能。朕回到西凉后,忙于夺嫡,就没怎么多加注意他。听说他死了,朕还好生难过了一阵子。”

  沈长平道,“臣一开始……其实,不仅臣一人,陈玄当时布告天下,肃王谋逆圈禁,两年后死于疟疾。我们那时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几乎全部远离京畿。等得到消息……”说着,眼中竟掉下来泪来。他自觉失态,连忙以手擦拭,起身下跪道,“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朕明白。”宇文彻拍拍沈长平的臂膀,微笑道,“你们同袍之谊,难过自是人之常情。”他端起杯子,抿了丝冷掉的茶水,“——不过,朕很是奇怪,陈望之怎会谋逆?他对陈玄最是忠心不二,若说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觊觎皇位,朕倒是信的。”

  沈长平苦笑道,“所谓谋逆,当然是陈玄夺权的借口。肃王当时大破土浑,收复北地三郡,齐国上下军民莫不敬服。他也知道他那父皇疑心病重,故而谢绝封赏,常年戍边,只盼能夺回全部失地,万万没想到……博陵王的案子,竟然将他牵涉在内。陈玄连发十道诏书命他星夜入京,肃王他前脚刚进建康城的门,后脚便被褫夺了兵权。陈玄杀了博陵王上下满门二百一十八口,还说,要不是看在亲父子的份上,肃王他历来目无尊长、欺君罔上,按律、按律当诛。”

  “然后,第二年,就传来肃王的死讯。”沈长平声音发颤,“臣等肃王余孽,闻之心惊……幸而陛下搭救臣于危难,不然——”

  宇文彻道,“陈玄实在癫狂,天意如此,大将军也不必太难过。”

  沈长平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道,“陛下,敢问肃王他……”

  宇文彻眉心一动,连忙端正了表情,淡淡道,“他受了伤,朕请章先生来瞧过了。他人确实疯了,身上也断了好几处骨头。沈卿尽管放心,朕会照料他。他虽是前朝皇子,但好歹我们同窗一场,也有情谊在。况且他人已经……”说罢摇了摇头,“朕没想到,那传闻是真的。”

  沈长平道,“其实两年前便有传言,说肃王没死,被送、送给了桑阿泰,所以土浑才肯退兵。”

  “无耻。”宇文彻咬牙,沈长平又道,“臣那时不敢相信。肃王x_ing子最是刚烈,陈玄若当真将他送给桑阿泰,只怕他会——”

  “也许他只是死不了。”宇文彻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道,“也是怪了,肃王年长朕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罢。朕记得他是七月初的生辰。”

  沈长平道,“没错,他是七月初七的生辰。”

  “他好像一直没有王妃?”

  沈长平一愣,“那个,我们也奇怪过,肃王说,他常年在外奔波劳碌,一年在京中不过数日,娶妃的话,平白糟蹋了人家女孩子,再者北境动荡,他也没有心思儿女情长。”

  宇文彻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齐国礼法,亲王十八岁便要纳妃成婚,陈玄对陈望之未免也太不上心。”

  沈长平眼珠一转,额角不住冒汗,忽然开口道,“陛下,方才那些土浑阉奴,呃,就是,臣等刚刚发现了肃王,找来通译审问阉奴,那些阉奴说,说……”

  宇文彻道,“陈望之的事,沈卿当真不知?”

  沈长平胸口剧烈起伏,声音直抖,“太过荒谬……肃王他、他!”

  宇文彻道,“朕很奇怪,为什么陈玄如此讨厌他的幺子,如今,算是找到了答案。”

  沈长平眼角沁出泪花,“陛下,难道真如那些阉奴所言——”

  “章先生检查过了,肃王的身体,确与你我有异。”宇文彻面对这位老将,言语温和,“他是双x_ing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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