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别水去 作者:猖袭【完结】(4)

2019-05-12  作者|标签:猖袭 强强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谈更行走江湖,见过的人大抵是行侠仗义的江湖豪客,个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梅下澈这般不讲江湖之义,心里不禁有些鄙夷。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做杀人生意的梅大关主,便也不怎么见怪了。
  反正得了“走马牌”,目的达成便走人,从此跟这梅下澈再无干系。
  谈更跟着梅下澈使轻功向深山里跃去。谈更发现梅下澈和他一样从江南一夜赶来塞北,却毫不见赶路的疲惫,连那一身有些繁复的黑色劲装都没有乱,衣襟没有歪斜面料没有破损,整个人还神采奕奕的,精神不错,心里不禁暗暗叹服。
  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端倪来:“梅关主,我托富商谈万寿之嘱,谈万寿的走马牌被贼人盗走了,分外愧疚,但半年后有一单塞外胡人的生意不得不接,还请梅关主谅解。”
  梅下澈看了一眼谈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之义:“你老子竟然弄丢了走马牌?”
  谈更:“……贼人难防,走马牌是梅关主赐的,精贵至极,觊觎的人自然不少。”
  梅下澈:“拍马屁对吾来说就是放屁,少来。”
  顿了顿,又补一句:“你老子家里安保真是严。”
  谈更:“……多谢,只是,他不是我爹。”
  梅下澈头也不回:“你是哪个青楼出生的?”
  谈更听了费了好大劲才弄懂梅下澈在说什么。原来梅下澈认为谈更是谈万寿去青楼跟貌美又可怜的女子春宵一度不小心遗留下的风流孽债,为了避嫌不让谈更认祖归宗。
  谈更嗤笑一声,扬起头淡淡道:“我宁愿如梅关主所说一般生在这世上。”
  这样的话,娘就不会被算计死,冤魂落黄泉。顶多在青楼里养着个小儿子,继续活着。被人看不起无所谓,能活着,谁都会争取。
  他的声音里有倨傲冷漠之意,任谁听了也会感受到一丝寒意。而梅下澈却莫名其妙地道:“你真是个鸟/人。”
  谈更脚下一下子没踩稳,险些滑落下去。待稳住身形,才面色僵硬道:“梅关主这是何意?”
  梅下澈:“吾的居处旁曾有一窝鹫鹰,吾觉得你很像它们。”
  像一窝鸟,所以是鸟/人?
  谈更觉得自己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道:“后来那窝鹫鹰如何了?”
  梅下澈:“找不到虫儿吃,死光了。”
  谈更:“真是可怜。”真可怜,死了还被那位梅大关主用来怼人。
  梅下澈忽然止步。谈更轻巧地落在梅下澈身后。梅下澈站在一块向外凸起的石崖上,朔风猎猎地呼啸着,将那人的一头长发高高吹起。不知怎么的,谈更觉得此人身形高挑却瘦弱得很。
  梅下澈回头看了一眼谈更,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极微的笑意,转瞬间又被压了下去:“到了。”
  谈更走前几步与梅下澈并肩而立,朝下方望去。原来这里是个宽阔的山谷,周围是缓坡,生着几棵稀稀拉拉却高大的松树。在谷里头有一棵最为高大的劲松,巨大的树冠向东方泼洒似的长出一片茂密的浓荫,浓荫覆盖着一座三层高的宽阔楼阁,正是梅下澈居住的屋子。
  谈更默默凝视了一会,轻叹道:“因势筑楼,借天时地利发其优避其短,共与世隔绝,幽寂寒凉适修身养x_ing静心,梅关主果真俗世奇人。”
  梅下澈坦然道:“此地虽好,前几日出了关领略了一番人情世事,倒觉得此处过于静了些。”
  谈更不以为然道:“梅关主把守此地,痴心武学并大有成效,想必那些俗世里的j-i飞蛋打浮浮沉沉是不屑的了。”
  梅下澈忽然大笑起来,似是开怀了一般:“谈公子知吾也。”
  旋即神色微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恼恨:“吾去江南,虽吃了不少美食美酒,却让那些口蜜腹剑弄虚作假之人失了欣赏心思,无趣至极。想必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了。”
  谈更见他喜怒无常,倒也不见怪,仍然反驳道:“我也是江湖人,虽然江湖上有梅关主说的人,但也有心怀善意、行侠仗义之人。”
  梅下澈:“谈公子是哪种人?”
  谈更:“梅关主慧眼定能识出。”
  梅下澈朗声道:“那接下来的日子,吾就辨一辨谈公子的内在了。”
  梅下澈说罢便纵身跃下浅崖。谈更在山崖上站了一会,才跟上去。
  听梅下澈的口气,已经很明白地表露出他对外界的态度了。只是他既然对俗世如此反感,为何不干脆就在深山里隐居,还要去掌管堕马关,刻走马牌,护送来往的人,做一做杀手生意,在阳春四月去凑一凑春渔的热闹呢?
  以后若有机会,必问清楚。谈更毕竟年轻,年方二五,在街头巷尾混了十年,实际行走江湖的时间并不多,虽听过“好奇心害死猫”一句话,却并不打算抑制住这欲望。
  所谓避世的人,临近乘鹤西归,心里不知会暗叹多少句“世不可避,早知现在活得清汤寡水不尽人意,何必当初一心走死胡同,面上什么也不在意,一双耳朵却不住地听着隔壁巷子的j-i鸣狗吠,别人的唠嗑闲言,心里默默计较着呢?”
  梅下澈一代武学高才,日日剑走偏锋读武经,武学之道融合了世之道,恐怕他早已意识到这点了。所以才不会把自己裹成个严严实实的笼中猛兽,而去与外界交流。
  “只是梅关主却还未遇到善人啊……”谈更心里道。
  作者有话要说:
  梅下澈(温润微笑):“你就是那个善人啊。”
  谈更:“......”


第5章 寒舍
  打开楼阁的前门,谈更与梅下澈隔了两步一前一后往里走去。梅下澈道:“走马牌吾需些时
  日才能刻好,谁叫谈公子不早些跟吾说,害得要等吾一段时日,在这荒山野岭里陪吾住一段时间
  了。”
  谈更笑道:“能得到梅关主的邀请,任谁都会倍感荣幸,谈某也不例外。”
  二人默默走过一段石路长廊,梅下澈打开尽头的门,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内舍。
  梅下澈站定了不往前走
  谈更往里面望了望,疑惑道:“梅关主怎么不往前走?”
  梅下澈转身默默看着谈更,直到谈更感到心里一阵发凉,手臂上j-i皮疙瘩起了一片。
  梅下澈忽然大步走到谈更身侧,双手一抄,将谈更打横抱了起来。
  任谈更如何冷静自持,现下情境还是将他吓得掉了下巴,随后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惊讶:“梅关主?!”
  梅下澈低头与谈更的双目对上,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前面是进屋的必经之路,地上是白玉砖,上面刻着感应的花纹,只有吾的鞋底的花纹可以配对,否则往前踏一步,便只有沦到落入地底被竹签刺穿的份。”
  谈更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糨糊,被吓得三魂少了两魂,蓦然正对上梅下澈的眼睛,却又愣住了。
  之前在开鳞湖没看得清此人的面目,在走马关群峰里赶路时也不曾认真打量此人相貌,如今如此近距离地看,竟发现这人生得极好,长眉斜飞,一双瑞凤眼微微低垂着,清亮浓丽,只是下颌的线条有些坚硬,平添那么股清冷的味道,但在朦胧的光影下,那线条也被柔和了。
  谈更定了定神,伸出双臂揽住梅下澈宽阔的肩膀。梅下澈问:“做什么?”
  谈更咧嘴笑了笑:“怕摔。”
  梅下澈微笑道:“连个人都抱不稳,吾就不叫梅下澈了。”
  谈更打趣道:“那叫什么?叫有上浊?”
  梅下澈:“吾认为梅上清会好听很多——虽然这是吾兄长的名字。”
  谈更奇道:“梅关主还有兄长?”
  梅下澈:“他惦记着地下的美女,一不小心去了。”
  谈更听他声音漠然,似乎还有厌恶之意,但谁死了亲人会不感伤?
  谈更道:“梅关主节哀。”
  梅下澈轻笑一声:“他死太久了,就算吾当年悲伤得天昏地暗,哭似鬼哭狼嚎,也该淡忘了。”
  谈更:“也好。人活着就是要不断忘记。”
  梅下澈:“忘记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把头往桌角上磕,磕到脑浆子崩出来。”
  谈更失笑:“梅关主真是风趣。”
  梅下澈抱着谈更缓步走过幽暗的长廊,两旁每隔几尺便有一具古朴的高灯座,上面放着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谈更心里暗暗咋舌。
  过了长廊梅下澈进了一处宽室,室内摆满了青花瓷瓶,大大小小说也有上百件。谈更道:“你喜欢青花瓷?”
  梅下澈默默在一尊一人高的大瓷瓶前站了一会,似乎想上前去摸一摸,但抱着谈更没法动,只好作罢,答非所问道:“这尊广口瓶是他生前最为爱惜的。”
  谈更:“他?你的兄长?”
  梅下澈摇摇头,继续前行。
  终于走到了内阁。梅下澈把谈更往地上一放,道:“往右拐第二间房是你的住处,吾还有事,恕不奉陪。”
  谈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杀人?”
  话一出口谈更立刻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跟梅下澈才扯了一天不到就像个轻佻之人一样跟梅大关主说话?
  梅下澈面色立刻y-in沉了下去。谈更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闻江湖上有些传言,说梅关主......”
  梅下澈转过头去,闷闷道:“吾杀的人都不是人。”
  谈更疑惑道:“什么?”
  梅下澈:“吾杀的都是杀人的人。滥杀无辜的人怎么会是人?”
  谈更这下才听明白,恍然道:“哦,原来梅关主乃是替天行道,攘除j-ian凶。”
  梅下澈面色不善地看了谈更一眼,直教谈更打了个哆嗦,心道刚刚被人家抱着的时候哪里害怕了,这时被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心里生了一股寒意来。
  “谈公子赶路一定累了,趁早歇息罢。切记不要乱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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