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下)【完结】(37)

2019-05-12  作者|标签:陈小菜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这样一看,一月之限,未免有些难为。
而另外三支军力虽强,陶若朴却绝不敢伸手去要,一支是s_h_è 虏关的雍凉铁骑,牢牢握在齐襄手中,且帝命只许北出关隘抵御外敌,决不允许南下进入大宁其他州府。
另一支是虞禅练出的翊威军,镇守西云二州,无旨亦是不可擅动。
第三支则是皇帝齐和沣自己握着的靖远卫,驻扎冀州大营,退可拱卫宸京,进可南北通行。
陶若朴若是敢要这支靖远卫,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将朝中将领在脑中细细捋了一遍,能在一月内镇住地方执戈营且战之能胜的,只寥寥不出一掌之数。
何况南柯山悍匪作乱,总透着些诡异莫名之处,一开始奏报所言千余匪众,随后数目就急剧上升,从一千到三千再到一万,下面州县,为减免失守之罪,自然要把匪患人数往多了报,但即便一万匪徒,也未必能如此利落的攻下夏州城,再一想夏深二州紧邻雍凉,陶若朴一个激灵,刚下朝便进宫谒见齐和沣。
过了重重宫门,却见海棠亭中,齐无伤肩上立着一只海东青,正与齐和沣言谈无拘,笑声爽朗得整个御花园都听得到。
陶若朴对齐无伤,总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良弓断名剑折的遗憾,虽放心,却也可惜。
这几年齐无伤在宸京城横行无忌嚣张跋扈,若不是一身功夫不曾搁下,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风流浪子,有人怕有人捧有人骂有人爱。
在皇帝面前,齐无伤都毫不正经,连长衣都不穿,上身一件墨绿团花的箭袖,下穿宽宽松松的暗花散脚裤,裤腿胡乱塞一双短靴中,小腿腰背都是笔直,却笑得吊儿郎当,一脚踩着石鼓,一手拈起盘里的生羊r_ou_,抛着喂鹰:“皇上三哥,你可不知这扁毛畜生多厉害,我熬了三宿才把它给熬服了气,饶是如此,还给我肩膀上抓了三道口子,世子妃还以为我又去吃花酒。”
齐和沣正为工部治河一事烦心,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本就一张长脸,更拉成了驴样,道:“你还喝花酒?看朕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帮朕一把。”
齐无伤一扬眉:“我倒是想帮……”
陶若朴走进亭中,正要下拜,齐和沣笑道:“舅父请坐,不必拘礼。”
齐无伤也笑嘻嘻的说道:“国公大人近日颇见消瘦,你是国之柱石,可得多多保重。”
陶若朴瞪他一眼,人非Cao木,这几年时不时与他碰面,交道虽不深,却胜在常见,齐无伤又天生有一种让人手痒嘴痒的气质,有时只恨这小子怎么不是陶家子弟,那样可训可练,断乎不容他良材美质却自甘堕落,一时道:“巡城兵马司的吴大人说,你又伙着禁军四营的人赌钱闹事?”
齐无伤大大咧咧的问道:“哪回啊?”
陶若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赌了好几回?”
齐和沣纵容道:“行了舅父,无伤自有分寸,你此来宫中是不是为了剿匪一事?”
陶若朴将南柯山一事慢慢说罢,道:“朝中部里虽有李骥任向平能征惯战,但李骥抱病,任向平更精水战,其余诸将,或资历尚浅或能耐不足,这一月之限……望皇上鉴谅。”
齐和沣冷笑:“偌大朝堂,竟没有战将能替朕平了区区千余蟊贼?一个月难道不足以踏平一个百里的南柯山?”
齐无伤当即单膝下跪,朗声请命:“皇上,我去!南柯山多为马贼,我只需雍凉三千骑兵,半个月必定能还皇上一个清静太平!”
他肩上黑鹰亦是一声鸣叫,低低飞起,双翼展开作风雷之音。
不想这位烽静王世子数年不在军中,竟仍有如此声威,齐和沣与陶若朴几乎异口同声:“你不用去!”
很好,先放齐无伤离京,可谓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再由齐无伤放出雍凉铁骑绞杀南柯山,只怕南柯山一灭,夏深二州就成了雍凉军直c-h-a大宁腹地的栈道陈仓。
齐和沣打定主意,哪怕御驾亲征,也万万不能动齐无伤这尊大佛。
半晌缓和了脸色,转眼凝视陶若朴:“舅父用兵如神,有名将之誉,克除反叛顽恶,朕看还得劳烦舅父。”
陶若朴心领神会,看来皇帝也疑心南柯山之事与雍凉军系脱不了干系,于是水到渠成,接旨以太师之尊尚书之职亲自征伐南柯山贼,一时朝堂俱惊只觉帝心难测委实匪夷所思。
陶若朴却心知肚明,南柯山若当真牵扯到了足堪颠覆半壁江山的雍凉铁骑,便是以自己之能,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齐和沣斟酌再三,终于将靖远卫的兵符下赐陶若朴,而陶若朴率军出城之日,陶氏一族尽数归拢于宸京府邸,由禁军层层保护。
这天秋高气爽长空一靑,齐无伤城郊纵马,见城门旌旗烟尘滚滚远去,不禁一笑,但见剑眉星目,一如昔年。
有府中亲兵上前报道:“世子妃已备下今年送往王府的年礼,请世子殿下回府瞧瞧可需增减。”
齐无伤淡淡道:“不必了,咱们回雍凉过年。”

第92章

陶若朴日夜兼程抵达凌州城时,南柯山已攻下深州。
南柯山作乱后,一Cao一木人力物力尽数投于攻战之中,不留任何后路余地,唯一一个上不得阵的就是穆子石,对此林神爱的说法是,南柯山都是马贼强盗,自然不能靠只会张开腿的婊子去打仗。
穆子石听而不闻浑若无事,这句话在林神爱对自己琳琅满目的评价里,已经算是十分礼貌,甚至额外多加了几分斯文乃至文采了。
哥舒夜破有眼光,更有决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粮Cao军情供给督理,全部交付穆子石坐镇掌管。
穆子石很是不解:“为何不用杨断子?”
哥舒夜破冷静的展开自己手绘的地形战图,道:“杨断子打家劫舍还行,真正的攻城拔寨却是撑不起来……后方诸事何等重要,一出差池,南柯山只怕就是一捆干Cao扔火堆里了。”
穆子石道:“我不懂打仗。”
哥舒夜破断言道:“你会学得很快,况且你若做不来,南柯山也没人能做得来。”
穆子石低头想了想,应道:“好,但从此你与烽静王的往来书简,必须给我过目,中军帐中只要是我下的军令,与你一般无二。”
哥舒夜破颔首:“自该如此。”
看他一眼,却搂住了似笑非笑道:“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会趁机坏我大事害我x_ing命吧?”
穆子石轻轻捧起地图,道:“你还有用。”
他不曾有过军旅经历,但自幼熟知政务,胸中自有格局,一上手虽有种种涩滞,但摸索而行,其间哥舒夜破又悉心指点绝不藏私,穆子石心智卓绝刚敏明毅,不用多久,两人已水r-u交融般配合默契,军令后援逐渐缓急有序的渐入佳境。
因此南柯山自攻占柴荆镇起,出兵未曾一败,打下夏州城的速度,连齐襄都不禁为之赞叹。
攻打深州城时,原定的计划是林神爱一支诱敌,待执戈营军力被吸引至城郊,杨断子率军合围,不断投入小股兵力,用增兵之术,由左拾飞接应,将执戈营的战斗力一点一点吃掉,最后由哥舒夜破率领帐下雍凉精锐自城西破城,左杨的兵力随之填补。
穆子石却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下了狠手。
先将杨断子出兵的军令往后拖了一个时辰,这支生力军进入城郊战场时,林神爱部下已全军覆没。
林神爱本就是抱病参战,装了钢钩的左臂更是早就失去知觉,杨断子纵马冲入战圈,正看到她被砍成了两截,堪堪咽下最后一口气,杨断子血贯瞳仁,当即怒发成狂,以哀兵之姿悍不畏死,果然拖住了大股执戈营军力。
待哥舒夜破率帐下的雍凉精锐开始攻城,却发现城下早已s_ao乱,原来左拾飞部根本不曾接应城郊之战,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兵锋挥至。
哥舒夜破临阵略事调整,与之互为翼助合力破城。
结果深州城破得干脆漂亮,但城郊战况却是惨烈无比,林神爱与杨断子双双战死,二人帐下兵力倾灭殆尽。
深州城甫一攻陷,哥舒夜破铠甲不卸,直冲进中军帐,红着眼提起马鞭就抽穆子石。穆子石纵声大笑。
哥舒夜破恨得牙痒,连手都气得哆嗦,几鞭子下去,穆子石衣衫便已裂开,胸口背后雪地梅花般皮开r_ou_绽,却笑声不绝,快意无比。
哥舒夜破气极,喘着粗气越发使力,出手一个不慎,鞭梢竟刮到了穆子石贴耳的脸颊处,顺着颈子直抽到胸口,此人心肠手段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张脸却精致绝伦教人不忍破坏,看着他脸上缓缓迸出血珠,哥舒夜破不由得一愣,停住了鞭子,厉声道:“为什么擅改军令?”
穆子石笑道:“深州城至少提前一天告破,难道大当家不喜欢?”
哥舒夜破怒道:“你分明是要我南柯山的人统统死绝!”
穆子石满不在乎的扶着桌案站起:“机不可失啊大当家,深州城本就是南柯山贼寇的最后一战,陶若朴被调离京,雍凉军深入中原的通道已然打开,剩下的都是烽静王的事……南柯山既已是废弃之子,为何不趁这个机会送他们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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