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下)【完结】(36)

2019-05-12  作者|标签:陈小菜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穆子石欣慰之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仿佛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狮子终于亮出了獠牙利爪初露王者气象,却再也回不去无忧无虑随x_ing而为的最初,一时怅然道:“为什么突然……懂事了?”
齐少冲不答,只是慢慢拥住了他,目光落在他的颈后,那里的咬痕浅了许多,再过几日,想必就会褪得干干净净再无痕迹,但谁也不知道,这伤痕却是一根粗糙尖锐的铁线,从天灵盖直扎到了自己心里,用最痛的方式使得自己摒弃了最后的天真,无路可退一瞬成长。
良久放开穆子石,求道:“子石,帮我收拾行李罢!”
穆子石冷笑:“好啊,不过……”
齐少冲习惯x_ing的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羞辱嘲讽,不打叠精神会听不懂的,而且以后大概很长时间会听不到了,所以齐少冲很珍惜的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穆子石不负所望:“我只知道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脑袋是用来养锦鲤的,却不知道你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
齐少冲很愉悦的应道:“嗯。”
穆子石眉毛一扬:“嗯什么?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我看你比朽木粪土都还让人生气,朽木可做柴禾,粪土能肥田地,你呢?你能做什么?”
齐少冲聚精会神的听着,喜气洋洋的答:“我能挨骂。”
平时穆子石对着齐少冲嘴就很毒,今天尤其毒,平日如果说是金环蛇,今天就是衔着棵断肠Cao的金环蛇,平日好歹算是小题大做牛刀杀j-i,今天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毫无必要的尖酸刻薄,但齐少冲却欢乐开怀,捡骂跟捡金子似的。
一个晚上,齐少冲笑得脸都酸了,但心里知道,若是自己一旦不笑,也许就会落泪,齐少冲更知道穆子石为什么格外的言辞毒辣,那是因为他格外的舍不得自己离开。
送走齐少冲后,这天左拾飞打来一只小雄鹿,扛在肩头迫不及待就去找穆子石。他是个直肠直肚的脾气,憋了满肚子的话要一吐而快,但深知不能被齐少冲知晓,这些时日只憋得脸发青嘴发苦肺都要炸了,如今齐少冲一去,便再也忍耐不住,脚底生风脱了缰的野狗般直冲进了粮台小院。
穆子石脸色y-in郁,正与陆旷兮低声说着话,手里拿着个茶盅大小的粗瓷圆瓶,见左拾飞闯入,不禁蹙眉不语。
左拾飞将那只鹿往石径上一扔:“子石……”
看着他幽深如潭的一双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穆子石淡淡道:“左大哥是特意送鹿r_ou_给我们吃的么?”
左拾飞忙道:“是啊,烤着吃或者炖着吃,滋味都好得很。”
那只鹿半死不活,挣扎着想逃走,却箭伤太重无力站起,穆子石听它叫得凄惨,放下手里的瓷瓶,起身绕着瞧了瞧,却见它腹下一物直愣愣的垂着,又粗又长,鲜红狰狞。
怔怔看了良久,甚是好奇的用脚尖轻轻拨了拨,雄鹿猛的扭过头颈,温顺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凶狠的光芒。
穆子石浑身一哆嗦,默不作声的寻了块石头,慢慢举起,对准了狠狠砸下,只听吧叽一声响,那鹿哀鸣声中,鹿阳已被砸成血r_ou_模糊的一团。
左拾飞与陆旷兮只看得目瞪口呆,穆子石却轻声笑了,眸光流转,道:“多谢左大哥。”
左拾飞见他举止有异,忙转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瓷瓶,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91章

这下连陆旷兮脸色都变了,愤然瞪他一眼:“与你无关!”
左拾飞愈发好奇,上前打开瓶盖,见只是普普通通一瓶半透明的脂膏,不过格外细腻滑润罢了,心中着实不解,但看他二人的神色,却也知绝不该再问,只得讪讪放下瓷瓶。
穆子石冷眼看着:“左大哥,你鹿r_ou_送到了,心意我们也领了,请回罢。”
左拾飞略一思忖,一咬牙,道:“子石,那晚……我不是怕大哥,也绝不是存心不救你,我,我只是……”
穆子石垂眸遮住厌烦之色:“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只是从来不会违逆大当家而已,毕竟你和他患难与共,是手足是兄弟,犯不上为了区区穆子石,拿你们多年的兄弟之情,甚至拿自己的x_ing命犯险。”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却又无从驳起,左拾飞急道:“若他不是大哥,我……”
穆子石漠然打断道:“我明白,若辱我的是别人,你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左大哥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左拾飞语塞,心中堵得厉害,几乎想掉头逃走。
穆子石却微微一笑,道:“既然左大哥没有话说,那子石能否请你答允我一件事?”
好比午时法场突逢大赦,左拾飞惊喜过望:“你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穆子石直视着他,脱口而出:“我要你杀了哥舒夜破!”
左拾飞惊喜之后又复大骇,不敢置信的奋力摇了摇头,脸都木了。
穆子石放声大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跟你开玩笑呢,左大哥……我还以为脑子里塞Cao的只有少冲,原来得天独厚的不止他一个。”
左拾飞招架不得的苦笑,觉得舌头也木了。
穆子石却敛容正色道:“左大哥,将来大当家若是想杀我,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你能帮就帮我一把,行么?”
左拾飞极简单却又极坚定的承诺道:“好!”
穆子石一笑,左拾飞看着他的笑容,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竟再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十分礼貌的送走左拾飞,穆子石收好瓷瓶,陆旷兮忍不住叹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让我给你配这个……”
穆子石道:“为什么没想到?”
陆旷兮有些脸红,嗫嚅道:“我以为你不愿意。”
穆子石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愿意,难道你愿意被畜生强暴?不过我更加不愿意死在哥舒夜破的身下,那太脏。”
陆旷兮完全不在意他在自己面前的尖锐,只是觉得心疼。齐少冲一去,他虽松了一口气,但这偌大的山上,唯一能让他有一点放松或是温暖的,只剩下自己这儿。
可惜穆子石在粮台小院住的越来越少,十天倒有八晚被哥舒夜破唤去他的住处。
哥舒夜破食髓知味,行事又是肆无忌惮,不出数日,师爷水香等人都已纷纷知晓。别人也就罢了,最多恍然大悟窃笑几声,原来大当家好的是这一口儿,或者动着花花肠子流口水,那穆小粮台的的确确是个绝色。
唯独林神爱,只恨得胸膛都要炸了,刀枪棍木奉唇枪舌剑,暴风骤雨般尽数砸向穆子石。
对穆子石而言,哥舒夜破的住处是刀山火海,那张床更是地府油锅,与哥舒夜破肌肤相亲的每一刻都是活生生的受煎熬,而对林神爱来说,穆子石才是无常恶鬼毒蛇猛兽,眼睁睁看到哥舒夜破跟这妖孽同卧同起,林神爱也是活生生的受煎熬。
两个人都在烧红了的鏊子上烙着,只不过穆子石是块铁,烙成了铁石心肠隐忍不发,林神爱却是块冰,刺刺作响的捣腾出大片雾气,然后就化汤消失了。
让她消失的自然是穆子石。
天眷七年夏秋,连月暴雨引发梭河决堤水患千里,沿途七州均深受其害,无舍不漏无田不毁,民生倒悬百姓哀哀,宸京城中齐和沣与六部诸臣正忙于赈灾治河之事,忽有夏州急报,南柯山匪寇作乱,已攻陷柴荆镇俞亭县等三个县镇。
千人之匪,虽为患却只在腠理,齐和沣不以为意,只令兵部责办,陶若朴兼兵部尚书,便令夏州执戈营剿灭,深州凌州等州府调兵协力。
谁知腠理之疾不过区区一月,竟变成了血脉之症,陶若朴看到那封八百里急奏,足足怔了盏茶时分,奏报的内容很简单,只短短数行:夏州城为南柯贼陷,府尹黄舫、指挥使林祁战死殉亡。
又过四日,深州环鼓县告急,再一日,深州永登县为贼所陷。
如此汹汹之势,终于惊动了齐和沣,朝堂上齐和沣嘴角三个燎泡,雷霆震怒,陶若朴长跪请罪,齐和沣不为所动,责令陶若朴一个月内剿贼平乱。
这些年陶若朴虽加太师衔,封梁国公,入阁为相提领兵部,却甚为齐和沣所忌,齐和沣的想法是,外戚权重,昔日助我宫变,他年未必不能废朕再立新君,汉有霍光王莽,殷鉴不远,因此百般防备,多剪羽翼。
陶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本就自诩诗书忠义传家,即便揽权自专,却也不愿招惹非议曰有违君臣之道,使得家族背负外戚干政之罪,虽有天眷之变,却是不得不发,待齐和沣登基,竟是战战兢兢一意柔顺,此消彼长之下,已非昔日权倾天下之势。
陶若朴接旨,不禁有些忧急。
大宁兵制,宸京城内虎威营与大靖宫禁军八营自是不能外调。
兵部辖下各州府有执戈营,以备镇戍征伐,但执戈营用平战结合之制,即cao练集训的指挥使就是战时的指挥军官,这样自是反应及时且官兵协同,但兵部若派总督将领下去,控扼固守或是整饬指挥,都一时不能得心应手,十分依赖于地方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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