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第一卷 穿越)——吴沉水【完结】(8)

2019-05-12  作者|标签:吴沉水

而这里的人,无论张家涵也好,袁牧之也罢,尽管观察起来不乏趣味,但沟通起来却颇有困难。据我的判断,张家涵热衷于一种孩童模拟成人家庭生活的游戏,我猜想在那样的游戏中他大概会乐意扮演母亲的角色,因为从早到晚,我总会看见他不是在打扫,就是去买菜,然后围上可笑的印有大嘴巴猴图案的围裙进厨房煮饭。

他的话总是很多,滔滔不绝,一个意思能够翻来覆去地用各种方法来表达,而话里的意思,几乎都是常识,我不明白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喋喋不休地对另一个成年人重复这些常识?难道他在质疑说话对象的智力水平?

看起来又不像,我最终将之归结为一种心理病症的显像表现。

跟童年阴影有关,我想,他的童年在福利院度过,可想而知境况不会太好。因此有角色装扮的嗜好也是说得通的。

只除了他若能停止将我当成臆想中的娃娃来照顾,我会感觉好很多。

我本想趁着袁牧之不在的时候再给张家涵催眠,让他要以敬畏的心理对待我,换言之尽量别来烦我。可惜我在那间陈旧的公寓里住了三天,都没找到机会与他独处。

因为袁牧之总是会出现,我一靠近张家涵,他就如嗅到危险信息的狗一样凑了上来。他体型大,不说话的时候威慑力很强,我承认当着他的面还没把握不动声色地下手。

由于经历时间机器的撕裂和重组,我这次发病比以前严重,康复很慢,往常只需躺一天就恢复的精力,这次过了三天都没完全回升。在体能和状态都不是最好的情况下,我不愿意惹毛袁牧之那样的野兽。

我曾经怀疑他是不是窥探我会催眠,但接触后却发现未必如此。首先,他们生活的社区条件很差,基本属于这个城市的贫民窟。大量外来务工人员混居一起,楼下经常有穿着肮脏的孩子尖叫着跑来跑去。成年人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才够开销嚼用,没有社会保险那种东西,生病都是去街边药店买点不知成分的药品服下了事。他们不会有看心理医生的需要,生活中更加没有将催眠师当成真实存在物那样的概念。

其次袁牧之对我的警惕不是我的眼睛,而是我的手。我想那天我耍刀的一幕大概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他对我有一种野兽直觉般的警惕。他大噶怕我直接伤害到张家涵,我想。

无论是谁,家里来一个会使刀子的陌生人,戒备心重也能理解。

但第四天的时候,我却在张家涵口中无意中听到另一个答案,这个唠叨男人将我视为孩童来照顾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人会对孩童不设防。

当时他在厨房里给我炖味道古怪的汤,我静悄悄跟了进去,我算过时间,大概十分钟后袁牧之就会回来,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时机再次对张家涵施加催眠。

但我还没开始说话,他却回头笑着对我说:“饿了吗?洗手去吃白糖糕吧,我放在餐桌上,这个汤还得再熬会呢,我先把菜洗了,呆会大头回来再炒菜吃饭,好吗?”

我皱眉,淡淡地说:“我不饿。”

“那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厨房烟大,你不是身体还没好吗?回房间休息去,有东西吃我就去叫你,乖,你听话啊,今晚我给你做鸡翅……”

我正要不跟他废话,直接催眠他,却见他猛然转身,我微微一愣,他已经看着我说:“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谁惹你了?还是小冰有心事?要告诉张哥吗?”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问出这样的废话后为何一脸兴奋,难道这对他来说是有意思?我立即摇头说:“没。我没不高兴。”

“那你是怎么啦?往常也没见你进厨房,来,跟张哥说实话,是不是,”他略微顿了顿问,“是不是大头欺负你了?”

我微微眯眼,他这是什么意思?袁牧之虽然心理防线重,反应敏捷,且体格吓人,但总体来说还不到能欺负我的地步。张家涵这么说,难道意味着袁牧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

要是犯了低估对手这种错误,那可糟糕了。

我还没问话,他却自顾自说:“你别怪大头,他都是为了我,唉,也是张哥没本事,这么大年纪还混得窝窝囊囊,没法替大头找个好工作,或者送他去上大学,反倒要他处处照顾我。”他低下头,苦涩一笑说,“小冰,你别怪大头多疑,他是怕我被你骗,我这么说不是怀疑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这点,但大头不是像我这么愿意看人好的一面。他打小见到的糟心事多,人就养成这么个性格,凡事都不敢想好的,只敢想坏的。他看你这么安静干净,其实心里也很喜欢的,要不然不会救你,也不会同意你住下。但他总怕我被人骗,你别怪他好吗?都是我的错。”

我吁出一口气,这么说袁牧之并不是怀疑我能催眠,而是他怕我是职业骗子。那这确实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过错。我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说:“时候到了我就走。”

“啊?为什么?”张家涵失望地喊了一声,“我一点也没想让你走的意思啊,小冰,我真的很欢迎你住这,大头也欢迎的,他昨天还给了我点钱,说是加一个人的伙食费。小冰,你不要多心,你这样身体没养好怎么可以走?你那个亲戚也不知道在哪,就算你找到了,这么多年没联系,人家让你进门不还是个未知数,你乖乖听话就住这,慢慢找人好不好?你在这我看得见也放心点……”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诚实地说:“时候到了我就走。”

张家涵这时不是失望了,他简直看起来有受伤和焦虑,似乎我说要走勾起他心理某个隐患疾病即将发作一样。他开始神经质地多了些抹灶台,扯围裙的小动作,但脸上表情却越来越沮丧,就像阴天的压抑全集中到他一个人脸上。

我还没试过仅靠催眠就让一个人对我有如此多的好感,这情况令我新奇,我仔细观察他的举止,不放过哪怕眉头的一丝颤抖,心想这一幕真该好好记录在案,以备往后的研究。

可惜我哪里有什么往后?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声,我立即后退一步退出厨房,张家涵却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眼睛一亮,立即走出去说:“大头你回来了,快过来帮我劝小冰,他说他要走,你看看他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身体还没好就想走,真是急死我了,你快过来帮我劝劝他……”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传来尴尬的两声干笑,说:“哦,浩子也来了,你可很久没来看张哥了啊。”

袁牧之的声音传来:“张哥,浩子说想你,非要过来看看你,我就带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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