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潇潇将手中半截烟掐灭，抠了会儿指甲，才说：“我的动机很难猜吗？林警官你之前也给我做过笔录，应该记得钟嘉良和我的事吧。要不是他有妻有子，本来该和我在一起的。他家那个贱人也没对他多上心，否则又怎么会在后期才发现钟嘉良得了重病？”
“我越想越觉得不爽，便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杀掉他们家的人。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钟嘉良。”
她表现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贺遂被她气出一身火。
林远却面色正常，对周清耳语两句，之后突然起身走出去，审讯暂停。
他到外面对同事说：“将马志轩带到这里。”
过了一会儿，马志轩疲懒地走进来，大家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让他能看见里面坐着的马潇潇。
马志轩看见母亲的瞬间，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林远进去继续审讯。“既然你认罪了，那就说说你的作案过程吧！”
马潇潇开始长篇大论，两年前怎么在钟朗哥嫂的车送去保养时动手脚，又静静等了四个月才等到他出车祸。又交代怎么设计钟朗，设计钟母，还说是他们命好没有死，再给她时间，她定能做成这件事。
马志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审讯结束，林远走出来示意将马志轩带到隔壁的审讯室里，然后又让周清把马潇潇也带过去。
他问贺遂：“还好吗？”
贺遂脸色有些苍白，略微点头，说：“非要这么审？”
林远说：“证据太薄弱了，不这样，恐怕马志轩不肯说实话。”
贺遂：“万一马潇潇还是包庇她儿子，而马志轩又不肯认罪的话，是不是就只能放过他了？”
林远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你没注意马潇潇把两年前的车祸也招了吗？就算两年后，马志轩更加聪明，作案也更加隐蔽，按照马潇潇的说法，两年前他亲自动手制造钟朗哥嫂的车祸这件事，应该是没跑了，审完他们，我们还会去4S店取证。”
听林远这么说，贺遂这才放松一点。没抓到凶手，和抓到凶手却无法定罪所受的打击完全不同。
他们重新进到隔壁马志轩的审讯室。马潇潇在外面坐着，马志轩在里面坐着。林远径直带着周清进到里面，坐在马志轩对面。
马志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林远问：“我们继续聊聊吧。”
……
马潇潇在审讯室外间担忧地看着儿子，里面的马志轩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林远也不着急，翻来覆去向他确认刚才马潇潇供述的一些细节。
外面的马潇潇气愤不已，骂林远j-ian诈诱供，还说要告他。
幸好隔音好，里面的马志轩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但是贺遂觉得，凭他的聪明，他大概已经猜到自己的妈妈就在外面看着，他不说话就是不想挑起马潇潇的情绪。
而林远做的正好相反。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心理防线比他妈妈要坚固很多。这在他这个年龄阶段，还是挺少见的。
过了许久，马志轩才慢吞吞开口，说：“林警官，我要休息。”
林远收起面前的东西，说：“可以。”
在他出来以前，同事就把马潇潇送回另一间审讯室里。
半小时后，重新开始审讯，依然是马潇潇在外旁听。
如此反复几次，马潇潇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马志轩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让我妈妈回去，我告诉你全部。”
林远冲外面一招手，立刻有人把马潇潇带了出去。
“现在说吧。”林远看着马志轩。
马志轩轻叹一口气，说：“明明说好了，我要是被警察带走，她就离开这里去国外度假，等我平安后再联系她，可她就是不听。”
林远：“你怎么确定你会平安？”
马志轩轻笑，说：“林警官，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凭你所谓的证据，根本不可能给我定罪。我如果不承认，你到了时间，还是要把我放出来的。”
他说完还是觉得可惜，“可是她就是不明白这点，傻乎乎冲出来认什么罪？反倒把证据送给了你们。”
林远心中一动，问：“你做的事情，你妈知不知情？”
马志轩说：“她如果知道一星半点，早在你们第一次因为陈达厅找上他时，就露出马脚了。我实话告诉你，她是几天前刚知道的，就是那个老女人落水没死以后，我告诉她的。本意是商量如果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就让她暂时离开这里，省得给我添麻烦。你看她果然没听。”
林远：“她做父母的，怎么可能在你出事后还有心情去国外度假？”
马志轩摇摇头，“所以说，理智真是一个保命的好技能。”
“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了吗？”林远没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马志轩说：“我还以为你看了我的长相就知道了呢，钟嘉良是我父亲，我是他私生子。我早在钟嘉良没死之前，就拿了他的头发，去做过DNA鉴定了。我妈妈还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问的时候总是遮掩过去。”
“你因为这个想杀了钟家人？”林远问他。
“不可以吗？他活着的时候没当过我的父亲，没有对我妈妈负过责，反而还对她越来越冷淡。他死后，我妈妈连他的葬礼都不能参加，不就是因为他有家庭吗？那我就毁掉他的家庭。这就是动机。”马志轩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林远继续问：“中间有两年，钟家没有受到你的报复。”
马志轩说：“对，因为我上了高中，空闲时间不多，来不及设计作案方式。”
“那现在是因为有时间了？”林远问。
马志轩笑了笑，说：“警官，我们老师没告诉你吗？我现在高三了，如果没有出事，过了年就能确定保送哪所学校，我当然有空余时间来好好安排钟家的事了。”
……
贺遂在外面听马志轩供述自己做过的所有罪行，心情同样十分复杂。这样的结果，别说林远了，就是他也没有办法告诉钟朗。
难道要说钟家每个人都受到的打击报复，最初的根源是钟父出轨吗？
再退一步讲，钟朗提前有过心理准备，可钟母是一点也不知情的，怕是打击会非常大。她一直信任的丈夫，在外面有这么大一个私生子，整个人生都昏暗了吧？
林远结束审讯走出来，就看到贺遂一脸沉重。
他十分理解贺遂的心情，也没有多做安慰，只拍拍他的肩膀，说：“还有最后一步，这个结果得告诉马潇潇，你也过来听听。”
贺遂略一点头，跟着他走到马潇潇的审讯室。
马潇潇正坐立不安，不停地变换姿势，还一直盯着门口看。直到林远推门进去，她才又盯着林远看。
林远直接说：“马志轩认罪了。”
马潇潇顿时痛哭起来，“你们搞错了，是我杀的人，我是凶手。我儿子是替我顶罪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放了他！”
林远无动于衷，又说：“马志轩说，他这么做，全是因为钟嘉良出于家庭原因，不能和你在一起。”
他这句话很随意地说出口，哪知道马潇潇听完，却愕然地抬头，莫名其妙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林远解释说：“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拿着他和钟嘉良的头发样本去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他就是钟嘉良的儿子。”
马潇潇听了这段话，脸上却浮现出又哭又笑的奇怪表情。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哭着说：“轩轩，是妈妈害了你啊！”
这个样子一看就有内情，林远和贺遂都好奇起来。
等马潇潇哭了一阵，林远又问她，她才说了实话。
……
十多年前，马潇潇嫁给陈达厅没两年，因为两家合伙做生意，她就认识了钟嘉良，顿时被他吸引，倾心不已。
但是钟嘉良有妻有子，家庭生活幸福，她自己也结婚了。虽然和陈达厅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没有感情基础，可马潇潇也没有想过出轨，只能一边暗恋钟嘉良，一边在自己丈夫身边虚与委蛇。
如此又过了两年，因为钟家和陈达厅关系不错，钟嘉良有时候也会来陈家吃个饭。后来陈达厅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陈达厅要去外地一段时间，钟嘉良就答应他会替他照顾家里。
虽然钟嘉良坦坦荡荡，对她毫无想法。可毕竟孤男寡女，小区里到底还是传出一些闲话。
马潇潇听了几回闲话，生出点妄想，就再也忍不住，对钟嘉良吐露心迹。
钟嘉良大吃一惊，自此后，就疏远了她。
陈达厅回来后，先听了一肚子闲话，气得不行，回家质问马潇潇，却没想到马潇潇居然承认了，说她确实喜欢钟嘉良！
两个人闹到分居，陈家和钟家也反目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钟嘉良觉得抱歉，去劝过陈达厅，陈达厅当然不肯听，还记恨上钟嘉良。
马潇潇想和陈达厅离婚，陈达厅也不肯。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就是得有个孩子。
她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是抱养的那种，可是医院不给她做试管婴儿，因为做试管婴儿，是要夫妻双方签字确认的，她试了几家医院都没有结果。
马潇潇甚至打算去国外看看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