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林翊枫【完结】(9)

2019-05-08  作者|标签:林翊枫

“在下正是,公子现在感觉如何了?”

“还好,虽然还不能动弹,全身疼痛,但是依照我受伤中毒的情况来看,能被救活已经是万幸。”他一边回答,一边牢牢地盯着我的脸看,仿佛要剥掉我脸上一层皮,把我里外看个清楚一般:“能解‘摧心断肠’的人世间不出三五,没想到竟如此幸运被我遇到,不知是否能告知在下柳先生的大名。”

我就知,姓夏的,果真没一盏省油的灯。

谁知小三却更快我一步,在我正准备编个假名诓他之前上身挡在了我的身前,隔开了我们的视线,懊恼地说道:“救了你还这么多废话,要报恩直接把谢礼送到我家来就行了,我师傅的名字岂是能随便告诉人的。”

我轻轻推开小三,床上的人岂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他对他这般恶劣态度,就算是他救命恩人,也照样能找千百个理由随便砍头分尸地处置了,于是便对他抱歉笑笑:“小徒性格生来如此,对公子并无恶意,还请不要介怀。但依你当日的着装打扮看来,应当不是这山野乡村人氏,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并受如此重的伤,难不成是因为——江湖恩怨?”

他听我如此问,略作沉思,垂眼道:“先生猜得不错,不知先生是否有听过淮海青帮,在下姓李名篌纪,正是青帮帮主李由之子。”说完又朝我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淮海青帮……似有耳闻,可惜对它的了解却仅限皮毛,”当年李由膝下无子,又怎会在十年里便多出一个这样大的儿子来,“没想到竟荣幸救下李少帮主,不知贵帮帮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微微叹气:“先生有所不知,青帮在我父亲与众帮众的努力之下,这几年的实力迅速增长,从一开始的淮海大帮到如今贯穿南北的数一数二的帮派,在江湖上早已声名壮大。然而当今皇帝却怕我帮势力太盛而影响朝廷管辖,便数次想尽各种着数想要削弱青帮势力。哼,我父亲自是不肯的,朝廷动的什么脑筋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么……于是在多次游说未遂后,竟然公然派兵攻打——”

“可是你身上的伤和所中之毒——”

“没错,在朝廷派兵之时,向来看青帮不满的一些帮派竟也互相勾结,趁机落井下石,我的伤就是在被那群小人围攻之下所造成的。”

真是圆满的说法,可当今皇帝不正是你亲爹么,他所派的兵,也应正是由你所带领的吧——这太子殿下,明明已经猜出我是谁,他为何又故意撒这样的慌来诓我?可是不管怎样,朝廷带兵攻打青帮应该是无假,然而“摧心断肠”只有青帮的夙敌断肠谷才会研制使用,若真是他带兵取青帮,断肠谷应该是乐意坐享其成才是,又有何理由要用上这样的至毒对付他?

我朝他点点头:“你已在此两日却不见人寻来,可见外边风声不算太紧,就安心在此住上几日,待伤势好转再另行打算吧。”

他又再叹一口气,艰难地咬紧牙齿:“只是不知帮内现在如何了,还有我父亲——我、我总有一天要将那姓曲的混帐碎尸万段!”

我听到“姓‘曲’的混帐”的混帐时突然便有些愣了,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的声音,朝他讷讷问道:“不知少帮主所骂何人?”

他冷笑道:“那姓曲的便是前来侵袭我帮的朝廷走狗,我与他不共戴天!”

“不知他——年纪长相如何——”

他望我一眼,眼光一闪:“不知先生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难道是先生故人?”

我一笑:“怎会,只是听少帮主说得如此可恨,想略知此人罢了,如果少帮主不愿提起也无妨。”

“此人与先生相仿年纪、身材,长相我倒是未曾看得清楚,他面上围着一深红面巾,只留一双眼睛格外凌冽无情……”

他后来再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楚,如果他未骗我,便只能证实一件事情——恒生其实并未死去,可是这么多年,如果他真的还在世上,却为何丢下一句“若然归来,定来看望”便从此消失无踪?

夏清玄,他果真是认出我来了。

心里一阵发苦,朝他微笑道:“你几日未曾进食,想必现在也饿了,我去为你准备些食物,小三就在外边,有什么事直接叫他就行了。”

打发了赖着不想离开的小丫头回家去,在转过了墙角之后小三拉住我:“师傅,我总觉得这人和他的话都太蹊跷,留不得。不过他最后所说的人难道是我……是曲恒生?”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师傅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你猜对了一半,但不是留他不得,而是我们留不得,你现在马上去收拾行李,待他一伤势一好我们便离开。”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还要医治他?!直接扔下他走了不就得了。”

“嘘!”我按住他的嘴,这小小的房子里四处相通,这样大声讲话轻易便会被人听了去。“这人非救不可,个中原委我再慢慢告诉你,等他再好转一些我们便走行了吧。”

小三蹙着眉头看着我,表情难有的正经和强势,生气地瞪着我的脸:“他是谁师傅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何不告诉我,还装扮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就丑死了!”

说完他一把扯去我额上和右边脸颊上的假面皮,我毫无防备,被粘扯着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你要生师傅气也不要给我这么粗鲁……”

话还没说完,痛得发烧的地方便覆上一阵冰凉,他叹口气,手上沾着药膏在我脸上大幅度又十分温柔地揉搓着:“师傅,你也多信任我一些啊,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值得你依赖的孩子了,你要多久才会明白。”

“我明白。”

“你真明白?”他突然停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我。

“呃?”我突然不明白他要我明白的究竟是什么,而他看着我的时候,冰凉的眼神里却似乎透露出一些焦灼,而为人父亲,是不是都要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经历这一段他的成长变化,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却又要努力让自己去配合他的所有?

恒生,恒生,十七岁的时候的我们,又怎样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望一个人?是渴望被了解的时候,还是渴望被爱的时候?眼前这孩子,难道我给他的爱,仍旧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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