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 作者:气清景明【完结】(63)

2019-04-16  作者|标签:气清景明 仙侠修真 欢喜冤家

“获奴?怎么了?”上首的妇人广袖直裾,粉黛轻施,正是谢氏家主谢信芳之正妻,卫氏夫人,卫霖。

谢沚缓了缓神,低声应:“母亲,我无事。”说着没事,还是抬眼瞟了瞟客席上的小孩。

卫霖轻轻安慰:“你娘亲坐的远,你要脸色不好,她该担心了。”

谢沚看了看偏席上,同坐两位略年轻的女子,这是卫霖的两位媵从,一位明艳俏丽的名雨女,另一位温柔和顺的刚好望来,名叫云娘,正是谢沚生母。

他便朝云娘点头笑笑,示意无事。

谢沚是谢氏家主的幼子,媵妾云娘所出,自小亲娘,姨娘,正妻母亲,俱都宠爱。锦衣玉食,仙肌傲骨,无人敢惹。小字获奴,正是取的骂婢为获的下贱意思,以保平安长大。

可是,今日中秋,姻族范家前来贺宴,带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叫获儿。谢沚当然不依,宴前在内室大发脾气,立逼着就要那范家的孩子改名。

雨女和云娘哄了半晌,好说歹说与他换好衣服,携到席间。谢沚大家公子,礼仪本是习惯,自然不会在席间发作,但脸色实在差。

卫霖爱子比云娘更甚,是以明知他为什么置气,却故意不问,也省了他胡闹。

范家的年纪还小,根本坐不住,不一会便箕腿盘膝,自己玩起来。小脸一团孩气,也算端正,就只右眼下的泪痣,显得他面容竟透出几分凄苦。

好死不死,谢沚气呼呼看过来的时候,这孩子也抬头看了看他,离席走来,摸了摸谢沚的头发,回头问自己同席的妇人:“伯母,她是我的女君么?”

范谢两族,俱为当时修仙大家,源远流长。两族多有联姻,谢沚的祖母就姓范。

范洄的生父与谢沚的父亲谢信芳交好,确有指腹为婚之意,但一来,谢沚五岁,范洄才生。二来,两人都是男孩。自然也就作罢,只说些结义金兰也可的话玩笑。

范洄未及周岁,父母都在一次封妖中丧生。自小由伯母抚养,爬高伏低,打j-i骂狗,淘气非常。这次来赴宴,他惦记着蟋蟀冻死了,本不想来。伯母顺口就哄了一句,带你去看未来夫人...

谢沚年少,只在脑后简单束发,右耳上有个银环。加之长得眉眼温柔,面如傅粉,的确是有一点像女孩。但衣衫服饰,腰带佩玉,无一不彰显着他三公子的身份。

范洄还小,哪里认得这些,只觉得若有这位阿姊陪着玩,那么所有的蟋蟀都死了也罢了...

这句女君,彻底把谢沚惹恼了,抬手把范洄往外一推,搡了个跟头,头撞在地上,大片红肿。

范洄忍不住大哭起来,云娘离席去哄他,直叫获儿莫哭。范洄挨在云娘怀里,还是嘤嘤而泣。

谢沚见了,更气得咬牙切齿,站起身,恨恨道:“你快放手,她是我娘!”

范洄果然听话,放开云娘,哭也不敢大声了。啜泣着看着谢沚,又问一句:“你,你是不是我的女君?”

……

卫霖一把拉住谢沚,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么!获奴也十岁了,不如信郎,你给他起个学名吧。”

谢信芳看着两孩子嘻闹,也是忍俊不禁,慢声细语道:“过了今年,就满十岁了,也好!金命从水,就叫谢沚吧。”

谢沚品了品这个名字,颇为满意,另加上可以不用与范洄同名,更是乐意。忙避席而礼:“谢沚,多谢父亲了。”

谢信芳柔声道:“三公子长大啦,别不高兴了。你带你范家的小兄弟,园子里玩去吧。可不能再无礼了!”

谢沚道声:“是。”带着仆从侍女一大堆,领着范洄向花园走去。范洄只有个平时哄他的侍女跟着,小声告诉他,谢沚并不是女孩,不能做他的夫人。

谢沚在前走得匆匆,范洄幼小,只得跑着跟住,好容易到了园中,范洄喘息道:“兄长,原来你是男孩!”谢沚根本不想理他。

范洄扑到地上,几下子就捉住一只蟋蟀,举着给谢沚看:“兄长,你们家真好!还有蟋蟀呢!”谢沚到底孩童心x_ing,见了也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

侍女解释道:“公子,咱们家在邯郸,谢家在广陵,当然比北边暖和呀!”范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手里的蟋蟀递给谢沚:“兄长,给你。”

谢沚从没捉过Cao虫,接手时蟋蟀一跳,便不见了,众仆从侍女皆哂,谢沚也有些汗颜。

谁知范洄竟大声吼道:“都别笑!”然后又一次捉住蟋蟀,递给谢沚,轻轻道:“兄长,给你。”

谢沚学着他的样子,拿住蟋蟀,使不得脱。范洄便高兴得拍手跳脚:“对对对,就是这样捉!”

……

第二次再见范洄,他也已经有了名字。谢沚却觉得,他根本就配不上这个名字。

十四岁的谢沚,x_ing情宽和,倒少了几分儿时的骄傲。对仙法武学兴趣不多,偏偏醉心医道,两三年工夫,灵枢素问摸得通透,正攻针经药典。

范洄来时,带着书箱仆从书童全套行头。就只他自己不像个念书的样子。八九岁的孩子,颇有些身手,腰间配了两把短剑,脾气暴躁,身边人动辄得咎。他伯父在外驱鬼,伯母早已管不住他。便送来托谢信芳教导几日。等他伯父得空,就来接他。

没意外,谢信芳把范洄顺手就安排给了谢沚。谢沚黑着脸带他回到自己院子,云娘和雨女都在。

未等谢沚开腔,范洄赶紧把剑解下,上前作揖:“二位姨娘好!我是...”

谢沚回头便打断:“你管谁叫姨娘?”

范洄抬头望着他:“谢叔父让我叫你兄长,自然是你叫什么,我叫什么!”说着小脸一转,嘻笑道:“对不对?姨娘?”

云娘便应口道:“范公子这么叫,倒折煞我们。几年不见,出落得好。”

范洄几步得到近前坐好,搭着云娘的席子边,说些喜庆话。他小小年纪,讲话却又甜又滑,耍嘴逗贫层出不穷。谢沚只好去雨女边坐了,一脸不屑。

雨女轻笑:“可来了能治三公子的人了!”谢沚皱眉:“姨娘!你到底向着谁了?你看他哪点像大家出身!”

雨女道:“大家出身如何?要无人教导守护,倒比小门户死的更快些。你比他大,他口里那些恭维话,你怎么不会?”

谢沚理所当然:“君子讷于言啊!”

雨女道:“你父母在堂,姨娘宠爱,二位兄长投你所好,每次回来成箱的医书,银针,药材。你用得着说那些话吗?”

谢沚迟疑:“你是说,他在家是过得不好吗?”

雨女苦笑道:“我就知道,小儿没娘,说来话长。”

谢沚终于正眼看了看范洄,轻咳一声,道:“范公子,你住正面吧,我去东厢。”

范洄竟有点惊讶:“不不不不,兄长太客气!我只是暂住几天,哪能这么打扰!”

谢沚却道:“无妨,不然岂不显得我不会待客。放东西吧。”

还要再推辞,谢沚就颇为不耐的看了他一眼。范洄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转身出门安排东西。

范洄的侍女悄然笑道:“倒遇了能治你的人了!”范洄皱皱眉,道:“去!就你取笑我,回去要敢胡说,剃光你的头发!”侍女赶紧闭嘴,这剃头发剃眉毛的惨案,也不是发了一次两次了。

范洄日日在院内练剑,谢沚就天天在室内念书。倒也相安无事。除了...吃饭的时候。

三天是客,五日则烦。

“你能不能坐好?”谢沚看着箕着腿,斜着肩的范洄,终于忍无可忍。

范洄莫名其妙:“又没有别人,你不累吗?”

谢沚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迟疑道:“这,这怎么坐,和有没有人有什么关系?”

范洄笑道:“一没外人,二没长辈,就我们俩。还正坐啊?你腿不麻啊?松松吧!”

谢沚停箸想了好一会,慢慢把腿抽出来,盘膝而坐,顿时觉得惬意无比,又有点紧张,心事复杂的吃饭喝汤。

范洄就高兴了:“对对,就这样!我觉得压着腿都吃不饱!你说多影响长个!”

谢沚忍不住一笑。范洄便嘀咕一句:“还是像女孩。”谢沚隐约听见,脸色一变,越过席面,一巴掌拍在范洄头上道:“胡说八道!”

范洄跳起来,指着他:“你怎么总动手?别以为你大几岁我就打不过你了!我练的...”

谢沚不还言,又一拳捣在他头上。范洄顿时老实了,坐下继续吃饭。

谢沚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见了范洄,就收不住脾气,什么礼乐六艺都丢在脖子后头。

这样打打闹闹过了三个月,二人已经形影不离,谢沚学会了一套范家的怀明拳,打得有模有样。范洄还跟着谢沚认识了不少药材。

这日正是冬至,午后无事,谢沚正抓着范洄试针。范洄五官错位,脸色发白:“兄长,你这真的没事吗?”

谢沚把他手一扯道:“你不是同意了吗?我就扎半边!坏不了。”

范洄哆哆嗦嗦道:“那那那,好吧。可别忘了你说的千层糕!”

谢沚捻起一根金针道:“哼哼!你就忘不了吃!不过如果陪我练针灸,我就换着样给你买糕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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