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退后一步，回了厨房继续往面包上涂果酱。其实打工对很多小镇上的孩子来说是个顺理成章的选择，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大多数人都会南下去富士康等工厂打工，镇上的孩子只会羡慕地看着他们每年过年时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归乡，却看不到背后的代价。“小合，来吃早饭。”
转读的学校是本市的英才高中，张斌合背着卫成的旧书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稀奇地玩着车上的按钮，把音量调大调小。“把安全带系上。”张斌合做了个鬼脸，卫成知道他表面闹腾，心里估计挺紧张，便把音乐关了陪他讲话。
音乐关了后，张斌合的第一句话就是，“舅舅，怎么你的音乐也这么土呢？都没有人唱歌。”
卫成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这叫纯音乐。”
“······哦。”
第三章
07.
到了学校门口，卫成停了车带人去报道，张斌合是转校生，再加上帽子一摘露出青皮，好几个学生侧着眼看他。虽然卫成已经做好了三天两头被老师请去学校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三十分钟后他就站在了老师办公室里。
张斌合打架了，还一个打三个，更准确地说，是三个把他一个摁在地上揍。卫成到办公室就看到早上还干干净净的小孩现在鼻青脸肿，衣服下摆都被扯破了，就这样还仰着脑袋公然挑衅，“老子打的就是你！”旁边站着三个男生，其中一个个头很高，一脸不屑。
老师用力一拍桌子，“张斌合！”又转过头，“你这孩子怎么管教的？”
“道歉。”卫成铁青着脸。
“我不！凭什么！”
“你不应该在老师面前大吵大闹，跟老师道歉。”
张斌合梗着脖子不同意，卫成叹了口气，“对不起老师，要不今天我先带他回去。”老师客套地点点头，“我看他们也没什么伤，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吧。”又转身教训其他三个男孩，特别是高个的男孩，“唐卓，你学习还不错，不要分心。”
出了办公室，张斌合的胆量就变小了，小心翼翼地飞快瞄了卫成一眼，缩着脖子。他似乎是嗅到了真正威胁的动物一般想将脑袋缩回壳里，卫成始终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你想骂我就骂。”
“我不去上学了。”他继续试探，语气虚得要死。一路忐忑到了家里，卫成踢开门把他扯进去，“舅舅！你要干嘛！”卫成力气很大，轻车熟路地抓住他的两只胳膊，这一抓按到刚刚打架的伤处，张斌合“撕——”地倒抽一口凉气。卫成将他按在餐桌上，一手抽出皮带，张斌合知道要挨打，扑腾的更加厉害。
“你打小孩你你！我要去告你！”
“啪！”
张斌合眼睛鼻子全部疼得皱到一块，呲牙咧嘴，“暴力是无法让我屈服的！”
“啪！”
“我｀Cào｀你他妈轻点！嗷——！别打了！”
“啪！”
“我要跟我妈说！说你不是好人！”
“啪！”
“小鬼子！我是不会出卖组织的！”
“啪！”
打了七八下后，张斌合终于哑了火，叛变速度犹如墙头C_ào，“我错了，你别打我了，屁股好痛。”
“我为什么打你？”
卫成终于开口，张斌合知道这是难得的拯救自己小屁股的机会，连忙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跟同学打架！”
卫成挑了挑眉毛，又把皮带拿起来。
“不不不！！我不应该对老师不礼貌！”
“你还有一次机会。”
张斌合用尽平生智慧，灵光一闪，“我应该听你的话！”说完他充满期望地扭头看了一眼，卫成终于放下皮带，也松开了张斌合的手腕。
“靠······”张斌合一得到自由刚要破口大骂，瞄到一眼卫成果断将话吞进肚子里。
“为什么跟人打架？”卫成从客厅拿出药酒，眼皮也不抬地说，“把上衣脱了。”
08.
“没什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张斌合不情不愿脱了衣服，后背纹着半只龙，那龙纹得极其丑，龙头如同弱智一般瘫痪在他的肩胛骨处，毫无美感。
“你妈知道你纹这个么？”卫成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暴怒，这实在太像张斌合会做的事了。“她连我长什么样估计都不知道了。”
他满脸的不在乎。
“你还在发育期，身体还会变化，这龙会越来越丑，等你三十岁找不到女朋友想洗纹身的时候，你一定会想痛打现在的自己一顿，”卫成将药酒擦在他的后腰，狐疑地抬头，“不是，你这龙怎么还掉色？”
再用力擦拭一下，龙尾巴没了。张斌合嫌痒地躲了躲，“废话，真纹那么痛。”挤着眼睛笑，“而且会变丑。”
“……”他忘了张斌合还是很怂的。
擦药时他才发现张斌合其实伤得还挺严重的，刚刚被纹身遮住了许多，洗掉纹身贴后才看到后腰一片青紫，是被用力踹过的痕迹。多大的事要下这种死劲？卫成碰了碰，张斌合居然又嬉皮笑脸起来，“好痒。”
“你不痛？”
“啊？”张斌合自己反手摸了下，“还好啊。”卫成用力按了下，这一下按中了开关，刺猬“啊”了一声，缩成一团。“到底怎么回事？”卫成虽然看他碍眼，但也不会看他受欺负，一手掐着刺猬的药腰不让他逃一手揉着药酒，“那个叫唐卓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