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作者:梁白开(下)【完结】(13)

2019-04-04  作者|标签:梁白开 江湖恩怨

  阿笙叹息一声,太阳x_u_e疼得厉害,他只想像郑清欢一般,将她好好骂一顿。两人僵持半晌,阿笙终是松了口:“等传志醒了,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是必须同旁人一起去。”

  秦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道:“人家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哥哥不要总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做事。”

  阿笙微微一笑,走得几步,便听付九问:“接下来做什么?”

  付九是阿笙长辈,又恨他带坏了传志,这一日被使唤得团团转,心有不甘,也只得如此。阿笙倒没再出言讥讽:“英雄盟会在即,九爷先去仁义阁,我随后便到。”说罢,抬掌在楼外栏杆上一拍,纵身跃下,回头向屋顶上一瞥,快步去了。

  常不逊躺在屋顶上擦刀,朝他挥了挥手。

  等付九也离开了,秦筝瞧过传志伤势,坐在床边痴痴地发呆。过了好一会儿,走出门外,唤常不逊过来,递给他一只裹着药膏的手帕。她满脸涨红,偏过头去望着庭院中的花圃,低声道:“求你将这个给郑清欢送去。”

  常不逊笑道:“小丫头有话要说?”

  秦筝赶忙摇头,愣一愣神,又道:“你同他讲,不要怨我哥哥,是我不好。”

  常不逊拍拍她肩膀,跃上屋顶离去了。

  距离午时,约莫还有一刻钟。

  万向天给宋斐的尸身换过衣服,摆在房中,安排两名燕山派弟子看护。刚刚走出房门,听得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一枚短箭自暗处s_h_è 了过来,斜斜c-h-a入他脚下地面。箭尾系着一段布条。

  左右一看,院中空无一人,寂静之极。

  万向天拾起短箭,将布条解开,略一思索,转回房中支使弟子出去。不多时,一人推门而入,拱手道:“多谢前辈。”

  来人正是阿笙。

  ☆、满堂花醉三千客

  自清明池向北,穿过几道游廊、一座小院、一扇拱门,视野便豁然开朗,见一圆湖,十数亩大,湖岸种满梅树,树丛掩映下,正北方有一三层木阁,门口悬“仁义阁”三个烫金大字。东西两侧每隔一段,便是一座临湖水榭,共十座,各名“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呈环状将湖水围起。此时木阁水榭中,已挤挤攘攘坐满了客人,尚有不少人站在岸边举目眺望。

  湖水中心,停着孤零零一只小舟。

  阿笙来得稍晚,本想寻一处僻静地方,将将迈过拱门,一人已迎上前来:“秦公子,庄主安排您到温榭,与两位付九爷、方小少爷同坐。”说罢便在前带路,阿笙持杖跟上,一面环视湖岸各榭。

  仁义阁中,庄敬亭、周审川两人坐在上位,郑竟成、陆荣各居左右。周玉明、红蕖、清宁、清欢等两派弟子都坐在下首。西侧温阁中,除去付九几人,还有淮南派薛家兄弟。周审川本人无门无派,南方盟下门派众多,淮南派与他最为亲近,想是有意安排两人与方家少爷同座,以防他人暗害。颇有趣的是,西岸余下几榭中,都是北方武林同道,万向天、罗成、南宫碧等人都在,袁昭玉等南方武林的英雄们,都坐在东岸五榭。阿笙在外游历六年,对江湖人物、掌故大多熟稔于心,依照相貌、兵器等,能将在座的英雄认出七八成。末了,他瞧见那陌生的少女,坐在距离仁义阁最远的廉榭,也不与其他人攀谈。

  今日确实是武林盛事,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英雄,都在这落梅庄中了。周审川的声望可见一斑。只是不知,又有几分是冲着方家那藏宝图而来的?

  阿笙一落座,薛家兄弟便上前来,薛雷先道:“今早不好打招呼,方小兄弟伤势怎样?当时可真想不到,你两个有这么大的来头!早知如此,就一起到苏州来了嘛!”薛风亦感慨有缘。三人寒暄数句,薛雷忽一拍脑袋,指着一侧忠榭道:“秦兄弟可还记得那日另外三位朋友?他们也到苏州来啦,我这次可是把人扣下了,都是个顶个的好汉!今晚周公子大婚,咱们几个可要好好喝他七八十来杯!还有那个!那个姓罗的,哈哈哈昨*你不在,我们俩又过了两招,罗大哥功夫见长,还说今日要拿武林盟主,嘿嘿,咱们几个一会儿就瞧着吧!”他生x_ing豪爽,嗓门又大,惹得其它人纷纷注目。

  另一个“方传志”同“付九”坐得一旁,见薛家兄弟与他相识,言谈又颇亲密,“付九”面露不快,将手中茶碗摔得叮当响。“方传志”缩着肩膀,坐了小半张椅子,时不时瞧上阿笙一眼,又赶快移开。

  谈话间,听得远处“当当当”三声钟响,众人渐渐噤声,一齐望向仁义阁。周审川端起一碗酒,起身向前走至岸边,朗声道:“承蒙各位英雄赏光,肯应在下的邀,前来参加这英雄盟会,周某先在此谢过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湖面广阔,又易起风,常人一说话,声音便散去了。周审川甫一张口,声音浑厚悠远,荡过湖面,在场数千人不论远近,皆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已高声喝彩。

  周审川接着道:“今日烦劳各位来此,是为三件事。其一,我南北武林分裂日久,双方互不了解,沟通甚少,时有纷争,动辄兵刃相向。各位都是武林同道,天下武功同宗同源,何必自相残杀?各位都身怀绝技,都是顶天的好汉,何不将有为之身用在更好的地方?”他是端的为南北武林割裂痛心疾首,讲话慷慨,掷地有声,听得人也胸中一热。薛雷更是拔出刀来,高声应和。阿笙心道:难怪朝廷要派王雅君前来,这话稍加曲解,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是以在下斗胆,召开这英雄盟会,希望各位英雄能放下过往的冤仇,就此结盟,往后同心同德,弘扬我中原武道,做些为国为民的事。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人高声道:“这一件咱们大家伙都知道,周盟主倒先说了另外两件,再一同商议!”众人连连称是。

  周审川点头道:“另两件,其实都与此事相关。其二,今日为中秋佳节,良辰吉日,犬子周玉明与南华剑派郑掌门的义女杜红蕖将结为连理,在下请各位英豪来喝个喜酒。”

  说罢,孝榭中便有一人冷道:“南华剑在江北是第一大派,南方盟在江南如日中天,你两个联姻,岂不是已将大半个武林结了盟,还要我们来商量什么?”此人是万窟山掌门人祝罗敷,万窟山门下只收女弟子,个个擅长狐媚、驻颜之术,传言掌门人已近百岁,样貌却如五六十岁的妇人,论资历,还是周审川等人的前辈。

  周审川恭敬道:“祝老太太多虑,南方盟不是在下所有之物,在下与南华剑攀亲,是为表个人南北同盟之心。南方盟下各派,若有不愿同盟的,在下绝不强求。然而结盟百利而无一害,还请祝老太太再加考虑。”

  “周盟主说的是,我千湖派虽为南方盟下,周盟主也不曾强迫我们做什么,倒是各位盟友之间少打架了,出门行走可方便得多。南北一旦同盟,祝老太太,道上都是朋友,你门中姑娘们的生意岂不是更上一层楼?”孝榭中另一人道。他是千湖派掌门人林白鹤,皮肤苍白,身形虚胖,一双倒三角眼总是微微眯起,时时笑着的。万窟山门下多是孤苦无依的女子,以青楼卖艺为生,他方出此言。“况且便是不同意南北结盟,咱们喝个喜酒,总还是好的嘛。”

  “哦?”祝罗敷抬眼,对他微微一笑,只这一个动作,林白鹤便觉浑身酥麻,当即瘫软在椅子上。“若南北结盟,盟友尽是林小弟这般货色,我门下姑娘怕要受罪。”

  千湖派门人见掌门受难,当即便要拔刀,周审川急一纵身,眨眼间便掠过湖面,行至水榭之中,急道:“何必如此!在下所言武林割裂,互不了解,便是这样。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多少恩怨纷扰就此而起!今日商议大事,各位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各退一步,如何?”武林中会轻功的英雄不为少数,能在湖面上如此飞速行走的,却少之又少。不少人窃窃低语:在场有几人能与他抗衡?南北一旦结盟,这武林盟主之位,怕是非他莫属了。

  祝罗敷道:“周盟主这是要威胁老朽?”

  周审川奇道:“在下岂敢如此?只是想为两位调停罢了。”

  他几人在孝榭中谈话,远处的英雄们只能伸长了脖子去瞧,却也瞧不大清楚,一时面露焦躁。一人嚷道:“周盟主,你是要跟祝老太太聊到晚上,一同赏月不成!”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薛雷大怒,拔刀便要去寻那说话人,给薛风按住了。湖上起了风,阿笙低头抿一口茶,忽想起他与传志在樊楼偶遇一事,不由微笑起来,心道:不知他现在醒了没有。

  众人又吵闹起来,陆荣起身道:“还请各位安静!结盟兹事体大,牵扯各方,结盟后诸事还需从长计议,各位稍安勿躁!且听周盟主说说,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周审川朝他一拱手,又展开双臂,自湖上飞掠而过回到仁义阁中,朗声道:“第三件事,与落梅庄有关。十八年前,便在这落梅庄中,方家小少爷的满月酒上,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知道的已看向阿笙几人所在之处。那“方传志”更显畏缩,佝偻着身体,抱紧了手中的刀。那柄刀,同传志的梅花刀别无二致。

  “正是因为这件事,南北武林此后才愈发分崩离析,互相怀疑。恰好近日里,仁义无双老爷子当年的孙儿重新回来了,在下便想借今日之机,再查查当年落梅庄一事,找出幕后真凶,给方家一个公道,也给当年死在这庄中的武林同道一个公道!实不相瞒,在下想与南华剑联姻,也是因为当年,方老爷子做了同样的事。”周审川长叹一声,沉痛道,“方老爷子当年,恐怕也是希望南北武林能结成同盟,和睦相处,奈何小人背后陷害,才……是以在下才恳求诸位,化干戈为玉帛,结为盟友,从今而后同甘苦,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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