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作者:北南(上)【完结】(56)

2019-04-03  作者|标签:北南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霍临风觉得很美:“是啊,如出一辙。”

  容落云无言可表,估摸对方喜欢的是他的人x_ing?罢了,他权当塞北人审美有异,提笔继续默写。

  霍临风余光偷瞄,瞧出对方不大高兴,问:“你不喜欢?”

  “没有,呵呵。”容落云干笑。

  霍临风道:“好歹我画了你,你画过我吗?”

  容落云嘴角一抽,他用脚画得都比这玩意儿好。人家没有激将,他却主动上钩,蘸墨落笔,三两下勾出一幅轮廓。

  他画起霍临风来,专心致志,但未看对方一眼。

  那人的身形面貌,精神意气,不知不觉早已镌刻心中。从头描到脚,从冠绘到靴,这幅画像他画得一气呵成。

  最后涮一笔清茶,落一层淡灰色烟雾,就此完成。

  渺渺天地间,霍临风马尾轻摆,提剑看来,寒烟将锋利的眉宇柔和一二。画的是比武那天,击鼓助威,人散尽之后他们遥遥相对。

  “画好了。”他努努下巴。

  霍临风走来桌旁,目光落在纸上,顿时失去所有言语。这还不够,容落云再次提笔,在空白一角写下几字落款:

  ——赠吾爱临风。

  那一瞬,霍临风胸中热涨难抑,抬手将容落云揽住。吾爱,临风,他口中叨念不停,高兴得说不出其余酸话。容落云靠着他的肩,环着他的腰,亦很欢欣。

  “我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霍临风说。

  容落云应道:“你画的那幅……我就不挂了。”

  霍临风噗嗤一笑,臊得厉害,将那幅辟邪的大作收走。

  这一出c-h-a曲结束,两人各司其职,整个午后在凉亭中消磨。至黄昏,容落云奉上凌云掌前三层的心诀,霍临风送出一盏樱木提灯,和一只燕子风筝。

  他们并肩回主苑,碰上一撮丫鬟小厮。

  这撮人都是在主苑伺候的,今日不叫守着,于是生生闲了一天。此刻欲回下人房,谁料和主子撞个正着。

  凡是眼没瞎的,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毕竟府中第一次来客留宿,不住别苑厢房,竟睡将军的屋。

  容落云觉得目光灼人,低头摆弄一把鲜花,并往霍临风身后挪了挪。霍临风出声:“堵着廊子做甚?嫌路宽不成?”

  众人立刻散去,眨眼全躲入房中。

  清静了,他们也回到屋内,霍临风进小室沐浴。容落云坐在榻上c-h-a花,有点无聊,也有点好奇,那帮下人看他时在想什么?

  设身处地的话,他若抱着霍临风回不凡宫,还让其睡在无名居,别说芸芸弟子,估计老三老四就能把舌头嚼烂。

  如此推测,那帮下人会否也在嚼舌头?

  容落云渐渐抓心挠肝,倚住团枕闭目运气,使出了六路梵音。很快,他捕捉到下人房的动静,七嘴八舌煞是热闹。

  “那个人是谁呀!”,“真俊,不过有些面熟。”,“也不瘸啊,怎的叫将军抱入府中?”,“他穿的还是将军的衣裳!”

  突然陷入沉默,容落云抠着枕上绣珠,快说啊。

  片刻后,一人大胆提问:“将军不会是断袖罢……”

  “将军的家室早该婚娶了,连个收房丫头都没有。”,“你是说,那人是将军的小宠儿?”,“那他们同寝一室,是做……”,“那档子事儿呗!”

  又陷入沉默,容落云左手抠着右手,还说啥呀。

  一人再次大胆提问:“俩男人如何做那档子事儿?”

  容落云屏息凝神,两手不自觉握拳,让他听听让他听听。谁料,霍临风敞着衣襟出来,吓得他顿时真气褪尽。

  他险些背过气去,这断袖洗得恁快。

  “窝在那儿做甚,上床睡罢。”霍临风走到榻边伸手,精壮的身躯若隐若现,“脸怎么这般红?”

  耳中嗡鸣,容落云听不见,只乖乖搭手。他以为霍临风牵他而已,结果对方把他抱了起来,他小声喃喃:“我好得宠。”

  霍临风没听清,到床边放下容落云,撩开寝衣检查伤口。棉纱被热血洇透,他赶忙拿药:“你觉不出痛么,怎不吱声?”

  运气时绷着皮肉,这伤刚刚绽开。容落云平躺着,手在胸前攥着掀开的衣角,等上了药,仍癔症地晾着肚皮。

  霍临风吹灯落帐,登床躺好。

  半晌,容落云恢复听力,可心绪仍然未平。

  那档子事儿……究竟如何做呢?

  他默默想着,不知哪一刻见了周公。

  待均匀的呼吸响起,霍临风这才翻身,把容落云轻轻揽进怀中。马车那次隔着刁玉良,禅院那次熟睡后才挨住,竹楼那次神志不清,无名居那次被陆准打断。

  如此算来,这竟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地同床共枕。

  可惜受了伤。

  他笑叹一声,闭目压下了暗涌。

  一夜过去,霍临风先醒,去军营转了一趟,回来后立在廊中,又听底下的人汇报城中杂事。“侍卫里挑一队好的,查查祖宗三代。”末了,他吩咐,“没岔子的话,不日开始训练。”

  忙活完,踱至卧房窗边,看景儿似的向里窥。

  容落云刚穿好衣裳,一扭脸瞧窗外的人。他轻拍小腹:“你的药不赖,结痂了。”绕出屋中,他走到对方面前,“直接去朝暮楼?”

  霍临风“嗯”一声,已经派车去接沈舟了。他们步行出门,边走边逛到达长河边,招揽一条画舫。

  这时节水光潋滟,极适合泛舟小叙。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来河边,马夫是将军府的熟面孔。容落云正吃果子,打眼望去,看清撩帘儿下车的那人。

  ……沈舟?

  霍临风说的朋友,竟是沈舟!

  怔愣的工夫,沈舟已经登船,看见他后同样有些吃惊。霍临风介绍道:“沈兄,这位是容落云,瀚州一事乃他帮忙。”

  沈舟叨念:“容落云……”忘记道谢,忆起上次楼中相遇,“容公子,恕在下冒昧一问,你和端雨姑娘是?”

  容落云回神:“……同胞姐弟。”

  一瞬间,他觉得沈舟的眼神认真起来,叫他变得紧张。“沈大人坐。”他低头斟茶,急急说些旁的,“贾炎息一事,想必已经了结。”

  沈舟收敛目光:“未至长安便负罪自尽了,宗族庞大,他不敢牵涉当丞相的好叔叔。”低声些,带着一丝不甘,“陈若吟树大根深,账簿是一铁证,却也只是蚍蜉撼树。”

  霍临风直击重点:“沈兄可知求情的皆是何人?”见对方饮茶掩饰迟疑,他笑道,“放心,落云并非外人。”

  容落云非但不是外人,亦非蠢人,在桌下蹬了霍临风一脚。

  这时沈舟细数,除却一些官职不高的,将陈若吟的党羽一一说明。“大抵这些。”他微微停顿,“还有便是,当朝太子。”

  画舫渐至河心,霍临风与沈舟攀谈许多,既有公事,也有二人来到江南后的所感。容落云安静聆听,望着沈舟有些出神。

  这出神的模样被霍临风捕捉,在桌下回蹬一脚。

  “对了,还有一事。”沈舟说,“家父信中提到,皇上近月圣体欠安,欲修建长生宫祈福。”

  大兴土木,霍临风一点即通:“加赋?”

  沈舟点头默认,而后又摇头苦笑。他说得累了,起身走出舫室,登上甲板吹一吹风。目光掠过粼粼水面,投在河畔的六角楼上。

  舫室中,容落云问:“霍将军,你查我?”

  霍临风低笑,已知与不凡宫有关的那人,和陈若吟党异,那陈若吟的党羽便可排除。他说:“查不查我都要问的,弄清丞相一党有个防备。”

  容落云凑近一些:“以后不必麻烦,问我便可。”

  霍临风双眸微眯:“那我问问,你总盯着沈舟看什么?”不轻轻蹬那一脚,估摸从河心盯到河岸,“既许武将,少看文臣。”

  容落云赧然拍桌,塞北人又冤枉江南好男儿。

  他们这厢说话,沈舟那厢远望,画舫一点点在河岸靠停。

  瀚州公务繁忙,沈舟不欲久留,准备就此告辞。他回首望一眼朝暮楼,难为情却诚恳地说:“容公子,劳烦代沈某向端雨姑娘问好。”

  容落云答应,心头生出丝丝不忍。临走,他送对方登上马车,车帘落下之际,他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沈大人。”他道,“莫再来了。”

  沈舟怔怔地看他,他继续道:“太傅之子和定北侯之子,万万不可过从甚密,一次拜访已经足够。你们天高皇帝远,可令尊还在朝中。”

  沈舟坐在车内,望着车外的容落云有些出神,缥缈间仿佛见过这场景。晴日,马车,小儿追来拦路,满脸认真地问他——沈大哥,何时再来府中教我画画?

  那一双眉目放大些,似乎与眼前这双重合。

  他怔得更厉害,故意喃喃:“公子多虑,我与霍将军只是君子之交。”

  容落云情切道:“莫须有的罪名可曾见过?!”情切中藏的是悲愤,“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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