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妤……”柯茉绵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对方是谁，过去拉了拉方清妤的衣角，“我头疼。”
“头疼就赶紧去睡觉，我跟辛歆燃有些话要说。”方清妤轻轻推她进房间，看样子是药效减退了，可能过不了多久，柯茉绵就恢复正常了。
“那个辛歆燃……”柯茉绵在方清妤给自己盖被子的时候，搂住她的脖子，要她低下一点身子听自己讲话，“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找你？”
“你对她没有印象？”
柯茉绵有些困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方清妤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清妤，”柯茉绵搂着她，不让她走，“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等我睡醒了，你就要离开我了。”
“不会的。”方清妤不以为意地笑，转念之间，心底又有些微凉，事实就是柯茉绵说的那样。今晚好像回到了八年以前，但其实就只是一场梦，等她醒了，自己没有理由再留在她身边。
“清妤……”柯茉绵又把方清妤拉近了些，“你亲我一下嘛。”
想到客厅还坐了个人，方清妤只想快点出去接待人家，嘴唇匆匆在柯茉绵的额头碰了碰，这下柯茉绵才心满意足地拉高了被子准备睡觉。
出去看见辛歆燃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翻着一本相册，听见方清妤的脚步声连忙合上，眼里带着歉意：“抱歉，坐着无聊……看它放在茶几上就打开了。”
“没事的，”相册里大多是自己给柯方蕊拍的照片，方清妤接过相册翻了几页，顿了顿，“那个……阿绵她今天嗑药了，表现得不正常，你别怪她。”
辛歆燃愣了愣：“不会。”
方清妤尴尬地笑笑，等着辛歆燃开口说正题。
“我今天和她吵了一架。”
“因为什么呢？”方清妤没想到辛歆燃会找自己排忧解难。
“你。”辛歆燃只说了一个字，眼睛直直地看向方清妤。
方清妤当即愣住，转而淡笑道：“真的不值得因为我吵。”
“方清妤……”辛歆燃的眉头松了又紧，“说真的，我很讨厌你。”
被对方直言讨厌，方清妤不知道能说什么，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继续听辛歆燃说下去。
“我讨厌你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其实不用你争，你什么都有了，甚至还有了我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柯茉绵的心。”辛歆燃说着又觉得好笑，弯了弯唇，“我一度以为，只要柯茉绵接受了我，总有一天她的心里都是我。或者你当初没有回国，你和她的误会不去解开，她就不会对你还有感情。”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去努力变成柯茉绵喜欢的样子，她甚至帮着柯茉绵照顾柯方蕊，可是只要柯茉绵和方清妤在一起，自己永远都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做，哪怕我没了本来的样子，变成了她喜欢的那种人，她对我有的只是感激，而不是爱。”辛歆燃说着，有些颤抖，“她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到她那么用心地想对我好，可是每次听见你的名字，还有关于柯方蕊的一切，我又觉得特别无力……”
“很抱歉对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方清妤以为这样说能带给辛歆燃一些安慰，“我过段时间就会回美国，到时候你和她之间应该就没有这些矛盾了吧。”
哪有方清妤说得那么轻巧，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管是美国，还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在哪里，柯茉绵的心就在哪里。”辛歆燃侧脸朝卧室的方向看去，眼中带了一抹茫然，“她会在你面前撒娇，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幼稚的一面，而和我在一起时，她仍有着她的姿态，那么优雅、端庄……时刻都提醒着我她柯总的身份。”
“我觉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方清妤生怕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会让辛歆燃陷入更大的困惑里，所以迟疑了三四秒才开口。
“蒋士婕也这么说，她让我和柯茉绵谈谈，我有试过，在她看来她对我已经足够负责，可在我看来呢，她的心思始终不在我这里。”
负责，柯茉绵对自己……想必也仅仅是负责。
方清妤想到辛歆燃刚刚说柯茉绵的心只在自己身上，而辛歆燃这时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索性不接话，听辛歆燃到底想表达什么。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辛歆燃说着，若有所思地微微仰起脸，对着方清妤笑笑，“你敢说你去美国念书只是为了和柯茉绵更相配？”
方清妤缓缓垂眸，似是在深思。
“我……我对你一直很好奇，先是从柯茉绵的照片上看见你，从别人的描述中听说你……后来又真真实实地看见了你。”辛歆燃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更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我找人查过你的资料，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佩服？”方清妤对这两个字相当不解。
“是。”
方清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透着一抹戏谑：“既然知道了我的过去，还有什么好佩服的呢？”
“你很坚强……”辛歆燃无意挑起方清妤的伤心事，面容上蒙了一层歉意。
方清妤只是摇头：“你说的没错，我是自私，我巴不得摆脱我那肮脏的过去，正因为我的过去太不堪，所以我自卑。它在心底生了根，无论我和柯茉绵在不在一起，这种可怕的自卑感都时刻折磨着我。”
她忍心离开柯茉绵四年，无非是为了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而不是一辈子躲在空荡荡的柯家日夜咀嚼那些阴暗的回忆。
确实是为了自己，她不愿意就这么在痛苦里虚度一生……
“她叫我清妤，清这个字，指的是清清白白，妤呢……用来形容美丽美好的女人，可是……我实在不想连名字都成了笑话。”方清妤幽幽地叹息，明明说着最痛苦的事，却仍弯着唇。
“比起你，我更自私，”辛歆燃放松下来，完全是和朋友交心的语气，“你知道吗？柯茉绵一开始对我没有感觉，她身边那么多女人围着她转，又怎么会把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可是我喜欢她啊，”辛歆燃任命似的低头苦笑，“接触越多，越心疼她，越想一个劲地对她好。”
方清妤懂那个心情，不自觉地轻轻点头。
“越喜欢，越想把她占为己有。”
这下方清妤不敢苟同了，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后来终于得到了她，又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你得到了她的身体，又会想去得到她的心，如果她的心一天不属于你，你会发觉不知道跟这个人怎么相处下去，然后……越来越怨天尤人，气急败坏。”辛歆燃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偏过脸，闻见方清妤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深深地吸气。
“她连和我上床时，都叫着你的名字，就算这样我还是缠着她不放，说什么我喜欢你就好了的鬼话，这还不够自私吗？”
方清妤始终没有出声，她无权评论柯茉绵和辛歆燃的这段感情，而且到现在她还没有明白辛歆燃说这番话的用意。
辛歆燃把握着的水杯稳稳放到茶几上，认真地注视着方清妤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和柯茉绵还会在一起的吧？”
方清妤万万没想到辛歆燃会这么问，惊得手里的水杯没握住，水洒了一地。
“我去拿拖把。”
“方清妤。”辛歆燃叫了她的全名，正经严肃，“你和她一样都很喜欢逃避问题。”
方清妤稳了稳情绪，转过身，脸上已是和之前无异的平静。
辛歆燃说了这么多，莫非就是想引出这句话。
她问自己的意见，是想就此退出这段感情？
实在不该让自己的意见左右她的决定……
“不会。”方清妤说得决然，“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况且分开的时间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除非重新开始，不然太难。”
看到她这般决绝的态度，辛歆燃竟有些失落：“我以为你还爱她。”
“爱，但不是非要在一起，看到她过得挺安稳就够了。”方清妤不以为意地笑，“或许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我想我现在就有些懂了。”辛歆燃斟酌再三，确认自己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起身告辞。
“柯茉绵她……”方清妤指向卧室。
辛歆燃微微一笑：“让她睡这吧，明天她醒了，别告诉她我来过。”
方清妤送她到门口：“为什么要这样？”
辛歆燃露出古灵精怪的笑，看得方清妤一头雾水：“我觉得挺好的啊。”
心里已有了打算，或许对自己和柯茉绵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八十八章
整晚，柯茉绵觉着自己飘在了云雾里，那种美妙的感觉前所未有，好像世上除了这种欲罢不能的美好，再无其他。
但在空中游荡太久，也总有摔落到地面的时候。
柯茉绵是被疼醒的，梦里感到胃不停地绞痛，睁开眼后头疼欲裂。她想去倒杯水喝，可刚动了动四肢，剧烈的酸痛感立刻袭来。
整幅躯壳仿佛刚从苦海中捞上来似的，柯茉绵完全没有力气去琢磨自己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两片厚重的窗帘将外界的光亮阻隔开，她撑着床边站起，想去将窗帘拉开。双腿似乎难以适应忽然而来的重力，柯茉绵只前行了一步，整个人立即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摔倒的同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她摔倒后的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温柔又责怪的语气，听着无比亲切耳熟。
柯茉绵被对方扶起，坐在床边揉着惺忪睡眼，她想出声，可喉咙干涩异常，胃里更是传来一阵阵的恶心。
窗帘被拉开，阳光立即涌入房间，柯茉绵眯着眼看面前的人，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你怎么了？嗑药嗑傻了？”方清妤微微弯下腰，捏着柯茉绵的下巴仔细打量。
嗑药？柯茉绵用眼神询问方清妤这话的意思，方清妤还没开口，胃里的翻腾感愈加严重，柯茉绵实在忍不了，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吐了个痛快。
出来后倒感觉好受了些，方清妤拿了杯温开水给她漱口，柯茉绵含了一口，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