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中)【完结】(34)

2019-04-02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齐乐低声问多隆道:“可是皇上到了?”多隆悄悄给她竖个大拇哥,低声道:“皇上和太后都来了,现下在灵境寺中。”齐乐长吁一口气,道:“那好极了!”心想:“那毛东珠也来干什么?顺治恨不得杀了她。”

  不多时又到了一批骁骑营的军官士兵,也都扮作香客。齐乐问:“这次从北京到五台山来的,共有多少香客?”多隆低声道:“除了咱们御前侍卫之外,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也都随驾来此。”齐乐道:“那岂不是有三四万官兵?”多隆道:“一共是三万四千多人。”齐乐笑道:“护驾诸营的总管是谁?”多隆道:“是康亲王。”齐乐笑道:“那也是老朋友了。”向赵齐贤招手,等他走近,说道:“赵大哥,请你去禀报康亲王,我要调动人马,办一件大事,事情紧急,来不及向他请示了。”赵齐贤应命而去。跟着骁骑营正黄旗都统察尔珠也到了。齐乐道:“多老哥,都统大人,有数千青海喇嘛,定是得知皇上进香的讯息,刻下团团围住清凉寺,造反作乱。你们两位立即去把这干反贼拿下,这可一件大大的功劳。”两人大喜,齐向齐乐道谢。说道:“齐大人送功劳给我们,真是何以克当。”齐乐道:“大家忠心为皇上办事,分什么彼此?这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两人当即传下令去,把守四周山道,点齐猛将精兵,向山上杀去。

  齐乐想到众僧人还在此,大声叫道:“圣上仁慈英明,有好生之德,你们只须擒拿反贼,不可多伤人命。”一众侍卫、亲兵齐声答应。她转身走到行痴跟前,说道:“三位大师,咱们身上衣服不伦不类,且到前面金阁寺去换过衣衫,找个清静的所在休息,免得这些闲人打扰了三位清修。”行痴点头称是。一行人又行了数里,来到金阁寺中。齐乐一进寺门,便取出一千两银票,交给住持,说道:“暂借宝刹休息,一切不可多问。问一句,扣十两银子。一句不问,这一千两银子都是香金。如果问了一百零一句,你倒找我十两,不折不扣,童叟无欺。”那住持乍得巨金,又惊又喜,当即诺诺连声,问道:“师兄要……”话到口边,突然一怔,忙改口道,“……要喝杯茶了。”匆匆入内端茶。他本来想问“师兄要不要喝茶?”总算尚有急智,临时改口,省下十两银子。

  齐乐出寺暗传号令,命百余名御前侍卫在金阁寺四周守卫,又差两名侍卫去奏报皇上在金阁寺候驾。一名侍卫道:“启禀齐副总管:咱们做臣子的,该当前去叩见皇帝才是,不能等皇上过来见你。”齐乐双手一摊,笑道:“没法子。这一次只好坏一坏规矩了。”两位侍卫答应了,转过身来,都伸了伸舌头,心道:“好大的胆子,连性命也不要了。”当即奔去奏报。

  众僧换过衣衫,坐下休息,只听得山上杀声大震,侍卫亲兵已在围捕喇嘛。扰攘良久,声音渐歇。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突然间万籁俱寂,但闻数十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来到寺外而止。跟着靴声橐橐,一群人走进寺来。脚步声自外而内,十余名身穿便装的侍卫快步过来,手提着灯笼,站在两旁。齐乐一直持着匕首,守在行痴的禅房之外。一名侍卫低声喝道:“快收起刀子。”齐乐退了几步,以背靠门,喝道:“禅房里众位大师正在休息,谁都不可过来罗唣。”只见一位身穿蓝袍的少年走了过来,正是康熙。齐乐这才还剑入鞘,抢上叩头,低声道:“皇上大喜。老……老法师在里面。”康熙颤声道:“你给我……给我通报。”转身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待众侍卫退出后,齐乐在禅房门上轻击两下,说道:“晦明求见。”过了好一会儿,内无应声。康熙忍不住抢上一步,在门上敲了两下。齐乐摇摇手,示意不可说话,康熙将已到口边的“父皇”一声叫唤强行忍住。又过良久,只听得行颠说道:“方丈大师,我师兄精神困倦,恕不相见。他身入空门,尘缘已了,请你转告外人,不要妨他清修。”齐乐道:“是,是,请你开门,只见一面便是。”行颠道:“我师兄之意,此处是金阁寺,大家是客,不奉方丈法旨,还盼莫怪。”

  齐乐转头向康熙瞧去,见他神色凄惨,心想:“你说我在这里不是方丈,不能叫你开门,那么我去要本寺方丈来叫门,也容易得紧。”正想转身去叫方丈,康熙已自忍耐不住,突然放声大哭。齐乐本想安慰安慰他,可见他越哭越凄凉,眼见父亲就在近前,却就是不见他,不知怎地就想起自己这辈子想见却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爸妈,忍不住跟着也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说着自己与家人之事,又不管不顾地指责顺治。康熙听得她大哭,初时不禁一愕,跟着又哭了起来。只听得呀的一声,禅房门开了。行颠站在门口,说道:“请小施主进来。”康熙悲喜交集,直冲进房,抱住行痴双脚,放声大哭。行痴轻轻换摸他头,说道:“痴儿,痴儿。”眼泪也滚滚而下。

  玉林和行颠低头走出禅房,反手带上了门,对站在门外的齐乐瞧也不瞧,径行出外。行颠觉得太过无礼,心中又对她感激,走了十几步后,回头叫了声:“方丈。”齐乐用袖子擦着眼睛,对他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行颠去后,齐乐只听得康熙哭着叫道:“父皇,这可想死孩儿了。”行痴轻声说了几句,隔着房门听不清楚。其后康熙止了哭声,两人说话都是极轻,齐乐一句也听不见。她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将房门推开一线,侧耳去听,只得站在门外等候。过了好一会儿,隐约听到康熙提到“端敬皇后”四字,齐乐心道:“上次顺治叫我转告他不可难为了毛东珠,我按下了这句话没说,不知顺治现下是否回心转意?”再过了一会,听得行痴说道:“今日你我一会,已是非份,误我修为不小。此后可不能再来了。”康熙没有作声。行痴又道,“你派人侍奉我,虽是你的一番孝心,可是出家人历练魔劫,乃是应有之义,侍奉我太过周到,也是不宜……”两人又说了一会,只听行痴道:“你这就去罢,好好保重身子,爱惜百姓,便是向我尽孝了。”康熙似乎恋恋不舍,不肯便走。

  终于听到脚步声响,走向门边,齐乐急忙退后几步,眼望庭中。呀的一声,房门打开,行痴携着康熙的手走出门外。父子两人对望片刻,康熙牢牢握住父亲的手。行痴道:“你很好,比我好得多。我很放心。你也放心!”轻轻挣脱了他手,退入房内,关上了门。又过了片刻,喀的一响,已上一闩。康熙扑在门上,呜咽不止。齐乐站在旁边,心里一酸,陪着他流泪。康熙哭了一会,料想父亲再不会开门,却也不肯就此便去,拉了齐乐的手,和她并肩在庭前阶石之上,取出手帕,拭了眼泪,抬头望着天上白云,出了一会神,说道:“小桂子,父皇说你很好,不过不要你服侍了。父皇说臣子们护持得太周到,倒令他老人家不像是出家人了。”说到“出家人”三字,眼泪又流了下来。

  齐乐听说顺治不再要她服侍,开心之极,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喜色。说道:“想害老皇爷的人很多,皇上总得想个法子,暗中妥为保护才是。”康熙道:“那是一定要的。那些恶喇嘛,哼,他**的,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本来只会说一句“**的”,数月不见,却多了一句“他*的”。齐乐道:“师傅,你又多了一句骂人的话。”康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是我妹子从侍卫们那里学来的。她和太后都跟着上了山……”脸色一沉,道:“父皇不想见她们。”齐乐点了点头。

  康熙道:“那些喇嘛自然是想劫持父皇,企图挟制于我,叫我事事听他们的话。哼,哪有这么容易?小桂子,你很好,这一次救了父皇,功劳不小。”齐乐道:“皇上神机妙算,派我到这里做和尚,本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康熙道:“那也不然。父皇说你能体会他的意思,不伤一人而得脱危难。”齐乐道:“那是我见老皇爷要点火自焚,说什么舍身消业,可真把我吓得魂灵出窍。”康熙惊道:“什么点火自焚?舍身消业?”齐乐说了经过,只把康熙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齐乐道:“我情急之下,将老皇爷淋了一身冷水,那可大大的不敬了。”康熙道:“你是护主心切,很好,很好。”

  他沉默半晌,回头向禅房门看了一眼,说道:“父皇吩咐我爱惜百姓,永不加赋。这句话你先前也传过给我了,这一次又亲口叮嘱,我自然是永不敢忘。”齐乐道:“老皇爷要皇上永不加赋,天下就没有流寇了。皇上鸟生鱼汤,铁桶似的江山,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道:“尧舜禹汤,谈何容易?不过我们满洲人来做中国皇帝,总得要强过明朝那些无道昏君,才对得起天下百姓。”齐乐心想:“可惜你后代直把整个中国都快丢了,是真一点对不起天下百姓。”康熙又道:“父皇跟我说,这几年来他静修参禅,想到我们满洲人昔年的所作所为,常常惭愧得汗流浃背。明朝祟祯是给流寇李自成逼死的,吴三桂来向我们大清借兵,打败了李自成,给明朝皇帝报了大仇。可是汉人百姓非但不感激大清,反而拿咱们看作仇人,你说是什么缘故?”齐乐道:“这……。”她还在想要不要据实跟他分析分析才好,又听康熙道:“汉人说我们胡虏,是外族人,占了他们花花的江山。清兵入关之后,到处杀人放火,害死了无数百姓,那也令他们恨咱们满洲人入骨。”齐乐本是汉人,康熙赐她作了正黄旗满洲人,跟她说起来,便“咱们、咱们”的,当她便是满洲人一般。其实说到国家大事,齐乐便是不满也做不了什么,她才不想听。只是康熙甫与父亲相会,心中激动,想到父皇的谆谆叮嘱,便跟这个亲信讲论起来。齐乐叹了口气,道:“我也听人说过从前清兵杀人的惨事。”康熙也叹了口气,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人不计其数,那是我们大清所做下的大大恶事。我要下旨免了扬州和嘉定三年钱粮。小桂子,你说好不好?”齐乐忙道:“这自然好,这样一来,大家有饭吃,谁也不会造反了。”康熙道:“虽然大家有饭吃,有钱使,却也未必没人造反。你出京之时,叫侍卫们送了一个人来,说是王屋山的逆贼,我已亲自问过他几次。”齐乐心中一惊,当时只顾着安抚众将领,忘了那元义方全程目睹当时之事,也不知他跟康熙说了什么,忙站起身来,说道:“那是我大胆多管闲事,以后再也不敢了。”康熙道:“你坐下,这件事办得很好,那也不是闲事,今后还得大大的多管。”齐乐道:“是,是。”康熙见她忽上忽下有些滑稽,忍不住哈哈一笑,郁抑稍减,低声道:“吴三桂这厮善能用兵,手下猛将精兵,着实不少,倘若真的造反,和福建耿精忠、广东尚可喜三藩连兵,倒也棘手得很。咱们只能慢慢来,须得谋定而后动,一动手就得叫他**的吴三桂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康熙勤奋好学,每日躬亲政务之余,由翰林学士侍讲、侍读经书诗文,只是诗云子曰读得多了,突然说几句“他**的”,“屁滚尿流”,倒也颇有调剂之乐。他今日见到父亲,本是又喜又悲,但亲近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摒诸门外,不知今后是否再能相见,深感凄伤,幸得齐乐出言相趣,稍解愁怀,又谈到了除逆定乱的大事,更激发了胸中雄心。他站起身来,在庭中取了四块石头,排列在地,说道:“汉军四王,东边的、南边的、西边的,要分了开来,不能他们联在一起。定南王孔有德这家伙幸好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倒容易对付。”说着轻轻一脚,踢开石头,说道:“耿精忠有勇无谋,不足为虑,只须不让他和台湾郑氏联盟便是。”一脚又踢开一块石头,说道:“尚可喜父子不和,两个儿子势同水火,自相倾轧,料他无能为力。”将第三块石头也踢开了,只留下最大的一块石头,对住了怔怔出神。齐乐道:“吴三桂这奸贼,自己老不死,却累得你大伤脑筋。”

  康熙坐回阶石,只听得庙外脚步声甚响,虽然无人喧哗,显是已有不少人聚集在外,齐乐道:“看来他们已把那些恶喇嘛都捉了来。皇上真是洪福齐天,凑巧之极,刚好这时候赶到,把这些恶喇嘛一网打尽。”康熙道:“那倒不是凑巧,我得到你的密报,派人查察,得讯之后,急速赶来,却已慢了一步,让这些恶喇嘛惊动了圣驾。若不是你机灵,我可终身遗恨无穷,罪不可逭了。”齐乐奇道:“我没给你什么密报啊。”康熙道:“我派侍卫到少林寺传旨,他们说见到一个蒙古王子,几个喇嘛,又有几名武官。是不是?”齐乐道:“是啊。”康熙道:“你吩咐他们暗中查察,这几人办事倒也得力,一查之下,便查到那蒙古王子叫作葛尔丹。那武官叫马宝,是吴三桂那厮手的总兵。他们和喇嘛勾结谋叛,意欲不利于父皇。”齐乐一拍大腿,说道:“原来如此!我见他们鬼鬼祟祟,不是好人,倒不知竟是吴三桂的部下。”康熙道:“这三伙人后来分了手。侍卫张康年跟踪喇嘛,听到他们大集人手,要到五台山来捉拿一位重要人物。他不知事情重大,又跟了好几天,这才回京奏我。我一听之下,岂不有急?当即火速启程,只是皇帝出京,啰里啰嗦的仪式一大套,我虽下旨一切从简,还是迟到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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