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中)【完结】(12)

2019-04-02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荣亲王、端敬皇后、贞妃三人系被武功好手害死,海大富早已查明,禀告了行痴,由此而回宫侦查凶手,但行痴说什么也不信是皇后自己下手,叹道:“皇后是不会武功的。”齐乐道:“那晚皇太后跟海大富说的话,老皇爷听了之后就知道了。”当下一一转述那晚两人对答的言语。她伶牙利齿,说得虽快,却是清清楚楚。

  行痴原是个至性至情之人,只因对董鄂妃一往情深,这才在她逝世之后,连皇帝也不大愿意做,甘弃万乘之位,幽闭斗室之中。虽然参禅数年,但董鄂妃的影子在他心中何等深刻,一听齐乐提起,什么禅理佛法,霎时之间都抛于脑后。海大富和皇太后的对答一句句在心中流过,悲愤交集,胸口一股气塞住了,便欲炸将开来。

  齐乐说罢,又道:“皇太后这老……一不做,二不休,害了你老皇爷之后,要去害死小皇帝。她还要去挖端敬皇后的坟,又要下诏天下,烧毁《端敬皇后语录》,说《语录》中的话都是放屁,哪一家里藏一本,都要抄家杀头!”这几句话却是她捏造出来的,可正好触到行痴心中的创伤。他勃然大怒,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喝道:“这贱人,我……我早就该将她废了,一时因循,致成大祸!”顺治当年一心要废皇后,立董鄂妃为后,只因为皇太后力阻,才搁下来。董鄂妃倘若不死,这皇后之位早晚是她的了。

  齐乐道:“老皇爷,你看破世情,死不死,都没分别,小皇帝可死不得,端敬皇后的坟挖不得,《端敬皇后语录》毁不得。”行痴道:“不错。你说得很是。”齐乐道:“所以咱们须得出去躲避,免得遭了皇太后的毒手。皇太后的手段是第一步杀你,第二步害小皇帝,第三步挖坟烧《语录》。只要她第一步做不成功,第二步,第三步棋子便不敢下了。”顺治七岁登基,廿四岁出家,此时还不过三十几岁。他原本性子躁,火性大,说到头脑清楚,康熙虽然小小年纪,比父亲已胜十倍。因此沐王府中人想嫁祸吴三桂,诡计立被康熙识破,齐乐半真半假的捏造了许多言语,行痴却尽数信以为真。

  行痴大声道:“幸亏得你点破,否则当真坏了大事。师弟,咱们快快出去。”行颠道:“是。”右手提起金杵,左手推开门板。门板开处,只见当门站着一人。黑暗中行颠看不见他面貌,喝道:“谁?”举起金杵。那人道:“你们要去哪里?”行颠吃了一惊,抛下金杵,双手合十,叫道:“师傅!”行痴也叫了声:“师傅。”原来这人正是玉林。他缓缓的道:“你们的说话,我都听到了。”齐乐心中暗叫:“泥马,这老和尚这么阴险!糟了!”

  玉林沉声道:“世间冤业,须当化解,一味躲避,终是不了。既有此因,便有此果,业既随身,终身是孽。”行痴拜伏于地,道:“师傅教训得是,弟子明白了。”玉林道:“只怕未必便这么明白了。你从前的妻子要找你,便让她来找。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她怨你,恨你,要杀你而甘心,你反躬自省,总有令她怨,令她恨,使得她决心杀你的因。你避开她,业因仍在,倘若派人杀了她,恶业更加深重了。”行痴颤声道:“是。”齐乐却心里忍不住把玉林大骂一通 。

  只听玉林续声道:“至于那些喇嘛要捉你去,那是他们在造恶孽,竟欲以你为质,挟制当今皇帝,横行不法,虐害百姓。咱们却不能任由他们胡行。眼前这里是不能住了,你们且随我到后面的小庙去。”他转身出外,行痴、行颠跟了出去。

  齐乐和双儿两人跟着到了玉林坐禅的小庙之中。玉林对她们两人犹如没瞧见一般,毫不理会,径在蒲团上盘膝坐了。行痴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行颠东张西望了一会,也在行痴的下首坐倒。玉林和行痴合十闭目,一动也不动,行颠却睁了圆圆的环眼,向空瞪视,终于也闭上了眼睛,两手按在膝上,过了一会,伸手去摸蒲团旁的金杵,唯恐失却。

  齐乐向双儿扮个鬼脸,装模作样的也在蒲团上坐下,双儿挨着她身子而坐。齐乐眼见老皇爷便在身旁,就此出庙而去,那是说什么也不肯的。这么挨了半个时辰,齐乐忽然心想:“顺治他是学做和尚,总不成连大小便也忍得住。等他去方便之时,我便去将他绑走!”想到了这办法,身子便定了一些。

  一片寂静之中,忽听得远处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初时还听不真切,后来脚步声越响越近,一大群人奔向清凉寺来,行颠脸上肌肉动了几下,伸手抓起金杵,睁开眼来,见玉林和行痴坐不动,迟疑了片刻,放下金杵,又闭上了眼。只听得这群人冲进了清凉寺中,叫嚷喧哗,良久不绝。齐乐心道:“咦?难道是我记错了?这时就有喇嘛要来烧寺?!”想到这她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我要不要带着双儿去点人抢衣服?

  齐乐正如坐针毡,胡思乱想之际,大群人拥向后山,来到小庙外。有人叫道:“进去搜!”行颠霍地站起,抓起金杵,挡在禅房门口。齐乐忙走到窗边,向外张去,月光下但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回头看玉林和行痴时,两人仍是坐着不动。双儿悄声道:“怎么办?”齐乐一发狠,道:“待会这些人冲进来,咱们救了老皇爷,从后门出去。”顿了一顿,又道,“倘若途中失散,我们到灵境寺会和。”双儿点了点头,道:“就怕我抱不起老……老皇爷。”齐乐道:“那就拖着走,反正不能害了你。”

  蓦地里外面众人纷纷呼喝:“甚么人在这里乱闯?”“抓起来!”“别让他们进去!”“妈巴羔子的,拿下来!”人影一晃,门中进来两人,在行颠身边掠过,向玉林合十躬身,便盘膝坐在地下,竟是两名身穿灰衣的和尚。禅房房门本窄,行颠身躯粗大,当门而立,身侧已无空隙,给这两名和尚轻轻巧巧的窜了进来,似乎连行颠的衣衫也未碰到,实不知他们是怎生进房来的。

  外面呼声又起:“又有人来了!”“拦住他!”“抓了起来!”却听得砰蓬,砰蓬之声大作,有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下,禅房中却又进来两名和尚,一言不发,坐在先前进来的两僧下首。

  如此一对对僧人不断陆续进来。齐乐大喜,这必是少林十八罗汉到了!便不再慌张。果然来到第九对后便再无人来,唯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第九对中一人竟是清凉寺的方丈澄光。

  外面敌人喧哗叫嚷,却谁也不敢冲门。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朗声说道:“少林寺硬要替清凉寺出头,将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吗?”禅房内众人不答。隔了一会,外面那老者道:“好,今日就卖了少林寺十八罗汉的面子,咱们走!”外面呼啸之声此起彼伏,众人都退了下去。

  齐乐打量那十八僧人,年老的已六七十岁,年少的不过三十左右,或高或矮,或俊或丑,僧袍内似都带着兵刃,心想:“玉林老秃秃有恃无恐,原来早约下了厉害的帮手保驾。”便站起身来,走到行痴身前跪下,说道:“大和尚,有少林寺十八罗汉保驾,您大和尚是笃定泰山了。我这就要回去了,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没有?”行痴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啦。回去跟你主子说,不用上五台山来扰我清修。就算来了,我也一定不见。你跟他说,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赋’四字,务须牢牢紧记。他能做到这四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齐乐应道:“是!”

  行痴探手入怀,取了一个小小包裹出来,说道:“这一部经书,去交给你的主子。跟他说:天下事须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能给中原苍生造福,那是最好。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们走,那么咱们从哪里来,就回那里去。”说着在小包上轻轻拍了一拍。齐乐见行痴将小包递来,伸双手接过。行痴隔了半晌,道:“你去罢!”齐乐道:“是。”

  齐乐站起身来,走向房门,童心忽起,转头向玉林道:“老和尚,你坐了这么久,也没有三急么?”玉林恍若不闻。齐乐嘻的一笑,一步跨出门槛。行痴道:“跟你主子说,他母亲再有不是,总是母亲,不可失了礼数,也不可有怨恨之心。”齐乐回过身来答应了,心说:“这句话我才不给你传呢。”行痴沉吟道:“要你主子一切小心。”齐乐:“是。”

  齐乐回到灵境寺,关上房门,打开包裹,果然是一部《四十二章经》,只不过书函是用黄绸所制。她回想行痴的言语,和陶红英所说若合符节。顺治说倘若天下百姓都要他们走,那么他们就从哪里来,回那里去。”满洲人从关外到中原,要回去的话,自是回关外了。他还在这小包上拍了一拍,当时也说满洲人回到关外,可以靠这小包而过日子。

  次晨齐乐带同双儿、于八等一干人下山。走出十余里,山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头陀。这头陀身材奇高,与那莽和尚行颠难分上下,只是瘦得出奇,澄光方丈已经极瘦,这头陀少说也比他还瘦一半,脸上皮包骨头,双目深陷,当真便如僵□一般,这头陀只怕要四个并成一个,才跟行颠差不多。他长发垂肩,头顶一个铜箍束住了长发,身上穿一件布袍,宽宽荡荡,便如是挂在衣架上一般。齐乐见了他这等模样,心下苦叫:“怎么在这碰上胖头陀!”

  那头陀走到她身前,停了步,问道:“你是从清凉寺来的么?”齐乐道:“不是。我们从灵境寺来。”那头陀左手一伸,已搭在她左肩,将她身子拗转,跟他正面相对,问道:“你是皇宫里的太监小桂子?”这只大手在肩上一按,齐乐登时全身皆软,丝毫动弹不得,忙道:“胡说八道!你瞧我像太监么?我是扬州齐公子。”双儿喝道:“快放手!怎地对我家相公无礼。”那头陀伸出右手,按向双儿肩头,道:“听你声音,也是个小太监。”双儿右肩一沉避开,食指伸出,疾点他“天豁穴”,噗的一声,点个正着。可是手指触处有如铁板,只觉指尖奇痛,连手指也险些折断,不禁“啊”的一声呼叫,跟着肩头一痛,已被那头陀蒲扇般的大手抓住。

  那头陀嘿嘿的笑了三声,道:“你这小太监武功很好,厉害,真正厉害。”双儿飞起左腿,砰的一声,踢在他□□,这一下便如踢中了一块大石头,大叫一声:“哎哟!”眼泪直流。那头陀道:“小太监武功了得,当真厉害。”双儿叫道:“我不是小太监!你才是小太监!哎哟!”那头陀笑道:“你瞧我像不像太监?”双儿叫道:“快放手,你再不放,我可要骂人啦。”那头陀道:“你点我穴道,踢我大腿,我都不怕,还怕你骂人?你武功这样高强,定是皇宫里派出来,我得搜搜。”齐乐叫道:“你武功更高,那么你更是皇宫里派出来的。”那头陀道:“你这小太监缠夹不清。”左手提了齐乐,右手提了双儿,向山上飞步便奔。两个少女大叫大嚷,那头陀毫不理会,提着二人直如无物,脚下迅速之极。于八等人只瞧得目瞪口呆,哪敢作声。

  那头陀沿山道走了数丈,突然向山坡上无路之处奔去,当真是上山如履平地。齐乐只觉耳畔呼呼风响。奔了一会,那头陀将二人往地下一放,向上一指,道:“倘若不说实话,我提你们到这山峰上,掷了下来。”所指处是个极高的山峰,峰尖已没入云雾之中。

  齐乐道:“好,我说实话。”那头陀问道:“那就算你识相。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小子是什么人?”齐乐道:“大师傅,她不是小子……她是……是……我的……我的……”那头陀道:“是你什么人?”齐乐低声道:“是我的老婆!”这“老婆”二字一出口,那头陀和双儿都大吃一惊。双儿表情怪异,满脸通红。那头陀奇道:“甚么,甚么老婆?”齐乐道:“不瞒大师傅说,我是北京城的富家公子,看中了隔壁邻居的这位小姐,于是……我们私订终身于后花园,她爹爹不答应,我就带了她逃出来。你瞧,她是个姑娘,怎么会是小太监,真是冤枉。你如不信,除下她帽子瞧瞧。”

  那头陀摘下双儿的帽子,露出一头秀发,其时天下除了僧、道、头陀、尼姑等出家人,都须剃去前半边头发,双儿长发披将下来,直垂至肩,自是个女子无疑。齐乐道:“大师傅,求求你,你如将我们送交官府,那我可没命了。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放了我们罢!”那头陀道:“如此说来,你果然不是太监了。太监哪有拐带人家闺女私逃的?哼哼,你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说着放开了她,又问:“你们上五台山来干甚么?”齐乐道:“我们上五台山来拜佛,求菩萨保佑,让我落难公子中状元,将来她……我这老婆,就能做一品夫人了。”电视剧齐乐不知看了多少,这会要编起缘由,还不是张嘴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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