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番外 作者:李郎【完结】(24)

2019-04-02  作者|标签:李郎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娘娘······”青罗心里升腾起一股痛意。

  皇后转头看了看泫然欲泣的青罗,笑着抬起头,鬓上簪的步摇发出轻微玎珰。

  “大概就是那时候,我便决心选了他,一生一世。他说,若将来他为皇,我便是她的梓童。”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取下鬓上的凤纹簪,“没曾想,再次听到这两个字竟幻若隔世。”

  “娘娘,想来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

  “旧情、旧情······怕也只有那一星半点的旧情了吧。今日,他若不是为着心中的那点子愧疚,又怎会看着这只簪子而亲昵对我?”皇后握着凤簪的手渐渐收紧。

  青罗见她留着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忙掰开她的手:“娘娘当心伤了!”

  皇后似是没听见青罗的话,惘自说道:“本宫没了孩子,萧妃恰好有了喜,真是、真是······”说到这儿,她有些喘不上气,“何必珍珠慰寂寥!呵,凤纹簪与那一斛珍珠又有什么差别?”

  青罗那时候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宫娥,切切诺诺地跟在皇后身边。一日,宸雎宫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吓愣了,后来才知道,皇后腹中已然成形的男胎活活被打了下来,那天,血腥味整日都浮动在宸雎宫,那种刺鼻令人恶心寒颤的气味,至今都留在青罗的记忆中,一如今日在重华宫闻到的那种味道。

  皇后没了孩子,这是后廷中的何等大事,可宸雎宫始终不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皇后心伤憔悴,不思饮食,等来的却是一只精致华美的雕丹凤纹簪和萧妃有喜的消息。

  青罗亲眼见着皇后跪伏在地上接过“皇恩”的情景,那样瘦削惨白的脸上竟还维持着着一个后宫之主该有的气度和凤仪,挺直的背脊、沉静如水的笑容深深刺进了青罗的心。

  那夜,青罗悄悄守在皇后卧榻之侧,她从未见过原来一个人情深伤极时真的会留下血泪。

  “娘娘别这么说,到底还有老大人和将军护着娘娘。”青罗忍不住泪意,带了几丝哭腔。

  皇后长舒一口气,放开青罗的手,兀自展开了广垂的袖摆,如凤临天下,面对着沉寂的太液池:“如今,他为皇,我为后,各如所愿。若当年,我作出了另外的选择,我依旧是皇后,只是······”

  “娘娘,这是哪里的傻话呀。”青罗骇然,没想皇后竟会说出如此拂逆今上的话语。

  不过,皇后所言确实是当年的实情,今上之所以被顺利立为储君,与皇后和刘家的襄助实然分不开。可以说,当年无论是哪位皇子当上储君,皇后都只会是皇后。

  “呵,是呀,真是傻话,醉话。”皇后自嘲似的笑了笑,“夜深了,回去吧。”

  “是,娘娘。”

  青罗搀着皇后还没走出几步,皇后步子一顿,道:“对了,派去的人怎么还没传话进来?”

  “这倒是有几分怪了,莫不是为这今日是除夕,所以·····”

  “不会,璘从不这样。”皇后锁眉思索,“明日让璘悄悄过来,别惊动父亲。”

  “奴婢记住了。”青罗为皇后牵了牵委地的裙摆,“娘娘当心脚下。”

  “本宫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方才你在杨昭仪殿内瞧清楚了?”皇后转头看着青罗。

  “青罗看着了,果然如娘娘所料,那孩子怕是已有五六个月,竟瞒得这样好。”

  皇后一笑,拍着青罗的手:“走吧,情有可原,这宫里哪个不是狠角色,瞒着众人倒也不失为好法子,哪像本宫当年,想瞒都不行呐。”

  青罗见皇后又提起了当年的伤心事,也不知怎么安慰,便静默无语。

  ··························

  重华殿这边,皇后离开后,国君便屏退众人,独自来到杨昭仪床边。

  杨昭仪闭眼假寐,并不打算起身行礼:“陛下不嫌这屋子的血腥味儿了?”

  国君挑眉,冷冷看着杨昭仪:“安分些,看来是朕太过纵你,你若敢擅自动着这子,朕自会有法子教你生不如死!”说完,国君拂袖而去。

  杨昭仪咬牙,怨恨地死盯着国君离去的背影,忽然她放声惨笑。

  “如今看来,竟不是我算计了你,倒是你算计了我!”杨昭仪攥着覆在肚子上的锦被,沉声切齿说道。

  帝王无情,这话如今看来,倒成了真。

  “孩子,对不住,你有个没用的母亲,倒有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杨昭仪含泪垂首看着自己的肚子。

  国君出了重华宫,乘上玉恪,对着身边的老宫人说道:“金诚,吩咐下去,派人日夜守着重华宫,另外,她身边的那一批宫人也该再换了。”

  叫金诚的老黄门低声答道:“老奴都记下了,陛下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古鱼其人

  初一傍晚,天色青冥,细雪霏霏,地气尚暖,雪珠儿甫一落在宫阶上,便化为一层薄薄的水渍。宸雎宫便笼罩在这一幕垂垂天色下,朱红宫墙在霏雪中绵延,大气华美,却又仿佛将人窒息在无形的束缚中,遍铺白玉的庭院寂寥无声。

  西点暖阁内,鎏银金火炉晕开一室温暖,皇后倚在明窗下,觑眼盯着手中极细的羊毛针,一手捏着被擘成数十股的丝线,就着外面透进来的亮光与烛光穿线。

  “娘娘,让奴婢来吧。”青罗看着皇后眯着眼穿针的吃劲样,心里便有些不忍。皇后眼睛本就不大好,又总固执地自己亲手穿针引线,平日里就靠着绣绣花打发漫漫永日。

  皇后实在穿不了了,将手中的针线递与身侧的青罗,苦笑道:“这眼睛越发不中用了。”

  “娘娘,这些事让奴婢们做就好了,您可要好好将养身子。”青罗一面说,一面将丝线的线头小心翼翼地穿过针头,那丝线挨着针头的细孔一溜儿就过去了,“好了,娘娘。”

  皇后放下手中的冰裂纹茶盏,笑着接过针线:“青罗的眼力就是比本宫好些。”

  镂花帘门忽传来宫娥通报的声音,皇后敛了笑,向着门外说道:“进来便是。”

  “臣参见皇后娘娘。”来人正是刘璘。

  皇后见刘璘身上穿着家常的墨色弹花复领长袍,头上戴个麒麟玉冠,面上微红,似是饮了些酒,心下十分受用。

  “来了,想必刚从席上下来吧,远远地就闻着身上的酒香了。”皇后示意青罗屏退众宫人,室内便只留了刘璘与皇后。

  刘璘微微一笑:“只是小酌了一口,娘娘还是这么见微知着。”

  “父亲不知道你过来了吧?”皇后将针线放在绷子上,将自己吃的半盏清露递与刘璘,“小将军莫要嫌弃。”

  刘璘听闻“小将军”这几个字,神思有些恍惚,接过清露放至唇边抿了一口:“家中人不知晓我来了。”说着,刘璘拿过矮杌上的半块酥糖丢进嘴里,“阿姐还在家中时,璘倒是成天跟在你后面,那时候吃着阿姐的半块酥糖便觉得心中甜滋滋的。”

  皇后注意到刘璘说话时,眼神黯了几分,心中亦是追忆无限,强颜笑道:“大年下的,开怀些,这一碟子酥糖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知道你自小爱食这个,早早就备下了,奈何你凯旋也不得空到阿姐这里来。”

  刘璘又拿起一块酥糖放进口中,甜味儿在舌头上弥散开来,心中却是滞闷:“阿姐可有什么紧要之事?”

  皇后静静看着刘璘俊美沉静的侧脸和下巴处微微冒出的青色胡茬,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怜惜,半晌没接过话。

  “阿姐?”刘璘轻声叫道。

  “噢,走神了。本宫方才想起了数年前,你还只有十七八岁,那时候进宫来,你总是一副气宇轩昂、神采熠熠的模样,看着比现在也年轻些。”说着,皇后抚上刘璘的入鬓长眉,“怎么那样一个如玉公子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竟,竟有些老态了。”

  刘璘见皇后红了眼眶,自己亦是轻叹,岁月总会留下些什么,有时在脸上,有时在心上。

  皇后拭了拭眼角的泪,喟然笑道:“哎,倒是本宫先扫兴了,好好的,流这些作甚?”

  “阿姐要宽心些,莫要成日哀婉伤神。”刘璘安慰道。

  皇后点点头,复又肃整颜色:“差点将正事儿忘了,昨日我打发人送的口信你收到了么?”

  刘璘不知所然地皱了皱眉:“是何口信?”

  皇后见刘璘竟茫然毫不知情,心下暗道不妙,倏然站起来:“怕是不好,父亲恐怕将这信截下了。”

  刘璘见皇后颇有担忧为难之色,便知道事情有些棘手:“是幽州?”

  皇后深深看了一眼刘璘,摇摇头:“不止于此,永阳恐怕有危险。”

  “什么!”刘璘心中一惊,“和驸马有关?”

  “如若本宫没有料错,此刻永阳怕是早已离了幽州,可就是这样,才会危机四伏!”

  “是谁的意思?驸马?永阳?抑或······”刘璘心里已是有八分的把握了。

  皇后微垂目:“是了,这些怕都是他的意思。只是,现下父亲知晓了,不知会不会误伤永阳。”

  刘璘静思片刻,开口道:“不好说,现在宫里对外称的都是公主殿下卧病,而身在幽州的是尚在养伤的景冠侯。他们离开幽州,无疑让父亲更为怀疑,这时再加上你的口信,父亲只怕要有所行动了。”

  “他为何不接回永阳?这样看来,对于父亲会动手一事,他应该早已料到,又为何听之任之?”

  刘璘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深锁:“我派人跟着他们,其他的,且等等看吧。”

  皇后轻叹,揉了揉眉心:“也只有先这样了······璘,连累你了。”

  刘璘摇摇头:“不是连累,你我本就一母同胞,母亲早逝,阿姐于我便是慈母了。”

  皇后愣神看着刘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璘见皇后面有倦色,低声道:“阿姐歇息吧,天色不早了,璘该回去了,久了,父亲会起疑的。”

  “嗯。”皇后抬手替刘璘正了正玉冠,“路滑天暗,小心些。”

  “是,臣告退。”刘璘两手加额,垂目细声而退。

  皇后隔着明窗看着霏雪散散中刘璘萧肃的背影,不觉心内灰然,长叹一声。

  我是他的皇后,你是他的臣子,父亲却非他的国丈也非人臣了······若不是我,又何来你夹在中间这般痛苦挣扎?若不是当年我的嗔念,又何须你不顾自身替我赎罪?到底,是我对不住你,是刘家对不住你······

  ······················

  勤政殿,灯火通明,国君正伏案批阅奏折,时不时闷声咳嗽。

  “陛下,歇息会儿吧”立侍与案旁的宫人细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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