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番外 作者:李郎【完结】(19)

2019-04-02  作者|标签:李郎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驸马不能如期回朝的消息,早就禀明了圣上,圣上抚恤怜惜驸马,特许其留在幽州养病,直至病愈。

  腊八节将至,皇宫中早早儿就开始预备着过节所需的庆祝祭祀用品了。福庆宫门前有一口古铜大鼎,专门用来煮腊八节的“七宝五味粥”。大鼎口径约莫有四个黄门一齐合围之大,宫里个头最高的黄门站在铜鼎旁边都只到大鼎的一半儿。负责煮粥的宫人们都是在大鼎旁踩着梯子才能用特制的大勺子够着里面。

  刘璘带领的轻骑一路因少了粮草辎重,回程就快了许多。他们离皇城越近,朝中的刘家人就越发得意高兴。

  腊月初八这一天,皇宫上上下下都忙碌着,特别是福庆宫。腊月初一起,皇宫司内局的司员就把粥料和干柴运到了福庆宫。粥料品种繁多,有上等羊乳、牛乳、羊牛肉丁和五谷杂粮以及各种干果等。到初五晚一切准备就绪了,第二天国君与皇后派大臣会同司内局大臣,率领三品以上官员及民夫到庙里监督称粮、运柴。初七清晨,监粥大臣下令生火,并一直监视到初八凌晨粥全部熬好为止。这时皇帝派来的供粥大臣率领官员开始在佛前供粥,宫灯绵延照耀、香烟盘旋袅袅、声乐齐鸣、僧人进福庆宫念经,随后把粥献给宫廷,同时装罐密封,快马加鞭送往全国各地。

  第一鼎粥自然是供奉佛祖,第二鼎按照各宫的位份尊卑依次献上,首要的自然是国君与皇后,余下的便是王公大臣与朝中文武百官了。

  刘璘刚到皇城外的梼峪关,就已经有宫中来人奉上了七宝粥,来使特意告知他,这是从第二鼎粥中取的。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恩宠呐,刘将军。”来使将盛粥的云纹彩漆紫檀食盒双手奉与刘璘。

  刘璘将手中的金渊鞭交予身后的副将,翻身下马,双膝跪地从来使手中接过七宝粥:“谢主隆恩!”

  来使笑眯眯地扶起了刘璘:“刘将军一路辛苦,宫中可早就预备好了庆功宴,就等着大封有功将士呢!国君这些时日以来,心情舒畅了不少,宫里面的杨昭仪有孕,刘将军和驸马爷又打了胜仗,喜事一个接一个呀。”

  刘璘以前倒是从皇后那儿听过重华宫里的杨昭仪,一个幽居无宠空有尊位的昭仪。

  “多谢大人费心费力送来七宝粥,刘璘回朝后必当封礼。”刘璘应付着来使,心里却想的是朝中须臾变幻的局势。

  来使寒暄几句后就往其他驻外大臣那儿去了,刘璘拿着食盒,心绪繁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家已然成了招风的大树,现如今刘璘打了胜仗,手中握着兵权,国君派人送来了这无上荣宠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刘璘这些年将生死置之度外,战功卓着,也是为了令国君有所忌惮,这样刘家才不会败的太快,更何况,宫里还有自己的长姐,一个无子的皇后。

  皇后无子,皇位继承人自然不会是嫡子,而国君年近五十却仍未确立皇位继承人。

  刘家是在太皇太后那一朝势力逐步壮大的,当时的刘家,一门三父子皆得封侯。刘璘祖父、太皇太后的长兄更是官拜太宰,食邑万户,而刘璘的父亲与叔父尚在襁褓中就已经是食邑千户的保龄侯。刘家从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户因太皇太后一跃成为皇城中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族。早年,太皇太后在世时,国君碍于她手中的权利不敢动摇刘家分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自五年前太皇太后归政于国君继而仙逝以来,国君就已经有了将刘家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了。更何况,看着刘家一家独大而眼红嫉恨之人不在少数,政敌大有人在。

  恐怕在国君眼里,亲刘者则为敌。皇后在宫中失了太皇太后的庇护,地位已然岌岌可危,若不是碍于刘太师在朝中的威信与刘璘的兵权,皇后早已不是皇后。

  驸马裴子璃领军出征怕也是国君计划中的一步棋,至于清欢的出现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而裴子璃留在幽州,到底是第二步棋,抑或还是意外?

  刘璘一面不希望刘家倾颓,一面也并不认同自己的父亲为了保住家族尊荣所坚持的极端办法,他就这样一直被心里的两种声音撕扯。就像他曾经对裴子璃说过的,若他是刘璘,自然选择大义;若他是刘家继承人,他就不得不选择站在家族这边。

  “加快行程,火速回朝!”刘璘一声令下,千余骑轻骑兵策马飞奔,一路尘雪飞扬。

  ···························

  “娘娘,刘将军昨夜子时已经入了皇城,现下只怕离皇宫不远了。”青罗在绣筐里分拣各色丝线,神情颇有些兴奋。

  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在绢帛上刺下最后一针收尾,一副稚子嬉戏图呈现在眼前。

  “您绣得这两个身穿红袄子的总角小童真有趣儿,活灵活现的。”青罗放下手中的丝线,凑到绣架旁。

  “璘回来了,你怎么这么高兴呐,嗯?”皇后也不接话茬,而是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没必要问的问题。

  青罗脸上浮现红晕:“奴婢只是在替娘娘高兴。”

  “嗯,是这么个理儿。”皇后从绣架旁的一碟子乌梅里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甚是美味,“不过,你脸红什么?”

  “啊?”青罗连忙抚上自己的脸颊,“没、没有啊······”

  皇后低头笑了笑:“你放心,等他拜见过了陛下,自然是会到宸雎宫来的。”

  “奴婢有什么好放心的,娘娘说笑呢。”说着,青罗捂着脸跑出去了。

  皇后看着青罗一脸娇羞的样子,心里盘算着是该为这孩子找个如意郎君了,毕竟她已经陪伴自己二十年了。

  青罗今年二十有七了,若放在寻常百姓家,孩子都养了好几个了。二十年前,青罗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跟着母亲进了刘府做下人。那时候,刘后已经入宫十余年了,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刘太师见青罗自小机灵聪敏,就将她送进宫来给刘后解闷儿,也算是心腹了。二十年转瞬而逝,刘后身边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没变的就是一直陪在刘后身边的青罗。

  刘璘可以自由出入后廷,时不时来探望身处深宫的刘后。大概是在很早前,青罗就对刘璘暗许芳心了。

  “青罗,你过来。”

  正在殿外督促宫人打扫庭院的青罗听见皇后隔着窗户在叫自己,忙进了内室。

  “娘娘要些什么?”

  皇后拉着青罗的手,细细打量着青罗的泛着红晕的面庞:“本宫有个主意。”

  “娘娘,什么主意?”青罗盯着自己被握着的手,低着头,有些忐忑。

  “等刘璘回来了,本宫做主将你许配于他,可好?”

  青罗睁大眼睛看着皇后,手有些颤抖。

  “但你知道,刘璘他的正室需得是位公侯小姐。”皇后没有将话说得那么明白。

  青罗沉默了片刻:“奴婢蒙娘娘不弃,得娘娘如此照拂,已是无以为报,别无他求。”

  皇后感慨不已,理了理青罗的袖口:“你总是这样不为自己着想,即便你多求些,本宫又怎会拒绝?若没有你青罗,何来今日的皇后?”

  青罗鼻头一酸,眼睛模糊着:“娘娘言重了,娘娘永远是青罗的小姐,一辈子都是。”

  这句话,青罗在十六年前也曾说过一次,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

  “你放心,本宫会为你置办丰厚嫁妆,绝不逊于皇城中任何一位公侯小姐,就当这是你一路来对本宫不离不弃的回报。”皇后用的是“不离不弃”而非“忠心事主”,在她心里,青罗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婢女了,更像是自己的妹妹、女儿。

  青罗早已泪流满面,跪伏在皇后脚下:“娘娘,为何今日突然提出要将青罗许配刘将军,娘娘是嫌弃青罗手脚笨拙了么?”

  这话倒不是青罗虚意谦虚客套,字字句句皆是发自内心。青罗陪着皇后在这深宫中度过了二十个春秋,感情决非一般主仆所能比拟,况且这二十年来,两人所经历的种种也绝非一般人所能经受。

  皇后见青罗哭着问自己是否是因她手脚笨拙而要打发她出去,心里自然是一阵不舍与疼惜。

  “傻孩子,本宫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要打发你?”皇后扶起青罗,“你在本宫身边呆了二十年,也蹉跎了二十年的青春。这深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趁着你还未年老,本宫尚且做得了主,你赶紧离了这地方。刘璘是本宫的亲弟弟,他自然会待你好。”

  皇后这一番话在青罗听来不像是安慰,更像是诀别。

  “娘娘······”青罗泣不成声,“您心里的苦,青罗知道,青罗不会离你而去的。我从小跟在娘娘身边,早已成了习惯。”

  皇后眼中落下一滴泪,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本宫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来了这儿,现如今,你的一生也要赔在这里头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仅为一人

  那日清欢脱口而出“青州”二字,裴子璃内心却是咯噔一下,只是面上仍维持着镇定。清欢见裴子璃没有问自己为何偏偏要去青州,也就没太在意解释这件事。两个人就这么你瞒着我,我瞒着你。

  虽说在张军医的配合下,清欢顺利地和裴子璃留在了幽州,但事后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张军医确是父皇的人,自然听命于父皇,这一点无疑。当初裴子璃领军出征一定与父皇的意思有关,而今张军医却毫无犹疑地答应了自己,难道让裴子璃留在幽州也是父皇的授意?还是,张军医只是单纯地帮着自己演戏?如果是父皇的意思,那么为何自己可以一直呆在裴子璃身边呢?若与父皇无关,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张军医没必要冒着欺君的风险来帮自己。

  这些疑点如同雨中浮萍盘旋在清欢的脑海中,扑朔迷离,行踪不定,一会儿沉入深流,一会儿浮出水面,相互缠绕,越理越乱。

  “在想些什么呢?”

  清欢的思绪被裴子璃温柔如水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拉回了他们此刻身处的鹤庆山。

  雪虽停了,但山顶的风还是有些大,冷冷地扑在人脸上,入骨的寒。

  裴子璃从马上拿过锦袍围在清欢身上,一举一动皆透着温柔细致。她伸手替清欢拢了拢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又将锦袍领子上的裘毛顺了顺。低头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萦绕在清欢的鼻尖。

  清欢回之一笑,转头看着翼然亭外的绵延雪山与山脚下的万家灯火:“原来幽州还有如此美景。”

  鹤庆山位于幽州城外以西,离主城约二十里。山顶有一处观景台,台上砌了一个六角亭子,名曰:翼然。

  清欢和裴子璃正处于观景台的亭子里,远处则是与鹤庆山遥相对望的落云山,山脚下一马平川的腹地上便是幽州城的百姓安居之地。

  晴雪初霁的午后,琼雪覆被下的高岭、层崖、雪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洁净、清幽,云雾缭绕,宛如神仙居住之所。澄澈清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缕絮状云,落日余晖洒落在白雪皑皑的落云山上,山石树木熠熠生辉,点滴晶莹。山下民居成片连着,阡陌交错,冬日里各家各户早就点起了家中油灯。俯瞰着,真乃万家灯火,闪烁壮阔,冬日的严寒似乎都被这点点灯火聚起的人间温暖所驱散。

  “在宫里我见过各式各样制作精美的宫灯,亦有缤纷多姿的烟花,可似乎都比不上此时我眼前的这片最普通的盈盈灯火,所谓不动声色而动人心,就是如此了。”清欢撑着脸,胳膊倚在翼然亭的栏杆上,睫羽颤动。

  正真令清欢动容的与其说是那普通的一豆油灯,倒不如说是那远离纷争扰攘的闲适安然,那蕴藏于灯盏中的一世平凡、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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