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来的都是客
上官若淳去了前厅迎客，虽说是皇家婚礼，毕竟不是在宫里举行，礼官一半遵照皇家礼仪进行着，一半随了民间习俗。新娘的花轿就要到了，意味着这头一关，迎新娘下轿就要开始了，顾盼璃轻轻推了推站得过于笔直的淳王爷，待她回望时，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了。”多年的相处，上官若淳当然明白顾盼璃何意，她自己也明白。只是，总期望着能让自己稍微放空片刻，好再缓一缓。
垂了垂眼帘，再抬眼时，上官若淳眼里换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明艳动人，身上虽然穿的是属于新郎款式的喜服，却也没有完全遮盖住她本身的俏丽容貌。本就是皇家千金，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加上这几年，获封王爷，又添了几分英气，更是让人产生一种雌雄莫辩却又都不觉违和的惊艳。
看见王爷前来，守在花轿旁的喜娘连忙笑意盈盈地躬下身，大声贺喜：“恭喜王爷今日大婚之喜！”
身旁随着的两位老资历嬷嬷也跟着盈盈下拜，上官若淳脸上洋溢着明显的笑意，显然也被今天的气氛感染了。抬手轻轻一挥，幅度并不大，却带起一阵香风，轻易地就牵动了四周人的神经。
“今日王府办喜事，人人有赏。还望各位尽兴，也尽力替本王添一份福气。”
听了王爷这话，众人皆是眉目含笑，听到有赏，谁能不高兴呢？早就听说淳王爷性情洒脱，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只有两位嬷嬷，半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不层多言一字，又转回去，继续沉默着。
“还请王爷踢轿门，迎新娘。”喜娘喜滋滋地往前凑了一小步，扭了扭已经不再细软的腰肢。
“这，本王可怕疼。”上官若淳嘴上说着，却还是往花轿走去。
“王爷，你象征性踢一下便可。”嬷嬷有经验，这时也围了过来，将上官若淳脸上的故作为难全部遮了去，外面看热闹的人，满心期待地看着这轿门被踢开。
“也对，本王本就不是男儿，就算踢得轻了，也没人会说我惧内。”上官若淳像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脸上的笑容又爬了上来。加快了几步，走到轿子前，掀起袍子一角，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三下。
果然，轿里有了轻微的声响。周围看热闹的人奋力地鼓起掌来，嘴里喊着道贺的话语，都拼了劲地说得大声，期望王爷一高兴，再多给些赏。
新娘在众人的搀扶下，从轿子里出来，穿上喜服的纪云瑶被遮住了容貌，可身段却是藏不住的。她的名字，早就传遍京城，可能一睹真容的人并不多，今日前来凑热闹，许多人心里也都藏着个小小的期许：能隔着这远远的距离，真切地感受一下，纪家小姐的与众不同。
“王爷。”纪云瑶手里的彩绸被交到了上官若淳手里，喜娘轻声在新娘耳旁嘀咕了几句，几番轻轻颔首后，便听到曼妙的音色从红色盖头下传来。
距离得近，上官若淳才听到，那些离得远的，个个伸长了脖子，都瞧不出所以然来，更不要说这一生都几乎无缘聆听的仙乐。只是，这一声王爷，远不如当初她夜探王府时来得自然好听。
嘴角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上官若淳微微拉紧了彩绸，稍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过身，牵着新娘往王府里走，碧云和水月从后面的轿子里跟了过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家小姐身后。按照民间风俗，本该由着她们搀扶着纪云瑶完成拜堂这样的重大仪式，只是一旦牵扯到皇家，这样的细致活儿就由嬷嬷们前来代劳。不是怕她们做不好，而是这样的场合，实在是谁也承担不起那万分之一的差池。
纪云瑶十分配合地迈着小莲步，婀娜的身段在艳丽喜服的包裹下，更显得惹人向往。在场的观礼嘉宾眼里皆是闪过一抹亮色，倒也不敢存上非分之想。莫说王府，光是纪府，即便是落难了，也能获得赐婚的殊荣，就不是他们可比拟的。
拜堂仪式还没开始，门外小厮就传了话进来，守在前厅门口的管事听了，挥手退了小厮，微一沉吟，又朝离自己几步之外的顾盼璃走了过去。
“盼璃姑娘，有贵客到。”顾盼璃听后也是吃了一惊，朝礼官示意，暂停仪式。
上官若淳望向她，眼里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她知道，顾盼璃会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王爷，太子爷带了贺礼，亲自前来道贺，幸好，赶得上观礼呢。”顾盼璃笑着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和荣耀，迅速化解突然冷场的尴尬，也解释了中止行礼的理由。
只有上官若淳看出了顾盼璃眼里隐藏的东西，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们之间的默契，是上官若淳最有把握的事情之一。
“太子皇兄来了？那倒真是要好好恭迎才是。”上官若淳说得也颇为激动，只是手里握着的彩绸更紧了几分，彩绸那头的纪云瑶感觉到了，也没法子多想。皇家本就是个复杂的大家庭，要不是纪府人丁单薄，她定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活得自在。
“若淳，今日你大婚，我和五弟还有九妹，特地来给你道贺。”满屋子的人都已下跪，就在太子上官若鸿的声音还在小院外时。
“太子皇兄，您亲自前来，若淳真是受宠若惊。”上官若淳作势也要牵着纪云瑶一同下拜，被太子赶紧拦住。
“哎，今日你大喜，怎么还能跟我行这大礼？今日是我们兄妹同喜的日子，不可动不动就行大礼。大家都免礼吧，不必拘谨。”太子前年开始在皇帝身体不好时监国，如今在朝中也有了不小的威望。
“淳王，恭喜。”五皇子上官若澈跟在后面，上前一步，拱手道贺。
他一直不习惯称上官若淳为皇弟，因为他的印象中，那个软软小小的，一直孱弱的小公主，才是上官若淳。那时，他叫她，公主。如今，他在一切可以的场合里，叫她淳王。
“还有我呢！”九公主上官玖是当今皇上最为疼宠的小公主，调皮俏丽，却性子野得没人管得住。经常在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可她却很爱跟着上官若淳胡闹，每当淳王爷被召进宫用膳，她必定会嚷嚷着列席。
“小九也来了？”上官若淳笑着摸了摸上官玖的头，只轻轻地一下，就换来一阵狠掐。
“都跟你说了，我不小了！你还敢摸我头！”
“九儿，不得无礼！”太子在一旁轻声咳了一声，示意上官玖顾及场合。
“无碍。”上官若淳淡然笑了笑，惨然地从魔爪中抽出了胳膊。
顾盼璃眼里一直隐着的担忧，在环顾了一圈后，逐渐消退。终于，那个人没有同来，不然，这场戏还真的难以演下去了。
上官若淳的演技时好时坏，为了今日的婚礼，顾盼璃已经提前好些日子开始训练王爷了，怎奈王爷并不积极配合，还说要随性发挥，今日，她也没有十足把握，王爷能撑足全场。
“本来你皇嫂也要一同前来的，怎料前日突然染了风寒，这下是想来，也是有心无力了，若淳莫怪。”太子的话，向在场的众人解释了，为了太子妃为何没有同来，也向上官若淳传递了一个信息：太子妃，她病了。
太子一直盯着眼前的人，她脸上的每个表情都落入他的眼，直到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变化，终是笑了出来。
“好了，快别耽搁了，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良辰吉时。”太子振臂一挥，宣布仪式继续。
拜天地和夫妻对拜都没问题，可拜高堂就改为了拜皇家列祖列宗，这点上官若淳并不排斥，也总算是上官云谦没有做得太绝。每一次跪拜，纪云瑶都能感觉到手里的彩绸被握紧一分。她可以肯定，若是这拜堂要拜十下，那么彩绸定叫身旁那人给捏断了。
拜堂后，纪云瑶就被众星捧月般地送入了新房，而上官若淳则要留在外继续应酬。九公主喜欢热闹，左右乱窜，上官家的人也早已习惯。臣工们则毕恭毕敬地任由公主戏弄，才过了一阵，上官玖就意兴阑珊。
“九儿，你这是怎么了？”上官若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没劲啊！那些老头子，一点儿也不禁逗，说个笑话，也不敢笑。要我说了这是个笑话，才开始笑，而且一笑就停不下来，我叫停才停！”上官玖皱着眉，这宫里的人无趣，宫外的人，更无趣。
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更紧。
“又怎么了？”上官若淳知道她怕闷，不过她眉头越来越深，也是少见。
“以后连你也成亲了，还有谁陪我玩啊？”上官玖知道以后，淳王肯定少了很多时间陪她了。
“这，并不冲突吧？”上官若淳意味深长地望着远处。
“那你，肯继续陪我？”上官玖眼睛瞬间明亮，终于不用失去玩伴了。
还好今天闹着跟着皇兄来了，不然不讨到这句话，她还真不放心呢。
☆、第12章 洞房
酒席很是隆重，不过没人敢给淳王爷灌酒。自幼她身子骨就虚弱，从前还是公主时，先帝和先皇后就常舍不得让她出面，许多庆典仪式都不见她影踪，只有同为龙凤双生的前太子在旁列席。
这几年里，就算王爷要喝酒，众人也不敢在旁喝彩，生怕万一刺激了她，让她喝多了，身体又不好了，皇上怪罪下来。每当她举杯畅饮，旁观者皆是一把冷汗在心里捏着。今日她大喜，也不过是先自饮了三杯，此后再有人前来道贺，也只是微抿。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宫了。小玖，去跟淳王道别。”太子望了眼厅堂，宾客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开始分散聚首小声说着话。再喝下去，恐怕这里总归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了，趁现在就散了吧，免得酒后失言，扫了王府的兴。
“可我还没玩够呢！”上官玖听到太子叫她回家，一百个不情愿，她不是想留在王府，她只是不想回皇宫。
“别胡闹了，父皇肯让你来，已经是恩典了。”太子故作严厉，把脸色给冷了下来，试图吓唬妹妹。
“你就知道凶我！”上官玖不情不愿地朝坐在主位上的人走去，嘴巴嘟着。
“淳王爷，我要回宫了。”上官玖走到上官若淳身旁，轻轻扯扯她的袖子。
“这么快就回去了？这可不像你。”上官若淳自然知道是太子的意思，不过嘴上还是要打趣一下。
“我也不想的，唉，你就替我好好享受着宫外的乐趣吧。”上官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的，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这份无奈。
“叹什么气，改日我们再聚不就成了？”上官若淳起身送客。
“良辰美景，淳王不必相送了，快去吧。”上官若淳仍是亲自将太子一行送到了门外，看着他们的车驾离去才转身回府。
太子一走，其他宾客自然识趣，也没人敢提议说要闹新房，这皇家新房本就轮不到他们觊觎，还是早早回家，免得生事。接二连三地排队前来告别，临走前还不忘再把说了一整日的祝福重复一遍。
上官若淳嘴角的笑都快僵硬了，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王府终于清静了。
“王爷，该入洞房了。”管事凑到旁边，轻声提醒。
“本王知道。”上官若淳刚把嘴角恢复到正常角度，听到这么一句，又忍不住地向下压了几分。
“盼璃呢？”用手轻敲着额头，转身跟着前来领路的喜娘，上官若淳朝秋水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