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约定的日子，洛子山奉命与上官若淳一同前往约定的地点，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两人更为隐蔽。事先不知放了多少的烟雾弹，还让叶若涛和吴隅做了一堆的无关紧要之事，终于等到大家都累了，也习惯了，才选择出府相见。
“王爷，为何要答应对方？”洛子山有些不懂，明明已经知道来人是敌，为何还要相见，为何还要摆出妥协的姿态。
“纪大人在他们手上，我别无选择。”上官若淳气定神闲，举杯喝茶。
“可是，他们的条件太过苛刻，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洛子山没什么心思喝茶，却也没在面上显露，保持平静与身边之人交谈，就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青楼常客。
“约在城中最有名的青楼见面，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显眼，想要避人耳目恐怕更难。”洛子山仍是警惕地环视四周，虽说这地方热闹杂乱够了，却不够低调，他和王爷到此处来，旁人不知晓，可有心监视他们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不用看了，上官玖身边那些探子一直跟着咱们，我们摆脱不了，还不如摊开来给他们看。”上官若淳很淡定，瞥了眼洛子山，示意他也放松些。
“他们跟来了？要不要处理掉？”洛子山在战场上待过，出手自然不会犹豫，对于许多人和事，他都倾向于利落处理。
“除掉他们，咱们和越国人接洽的消息，靠谁传回京城呢？”
“王爷的意思是？要让朝廷知道？”洛子山不解，既然是暗中接头，怎么能让上官云谦知悉呢。
“这是莫南野的人，我们就算接头了，也不可能合作，这不过是为了给上头交差。这样一来，也正好消除了那人的疑虑，免得他一直怀疑是我在背后谋划了整件事。”
洛子山豁然开朗，只是王爷这招也太险了吧！虽说对方不是盟友，可是他们与莫辰溪的关系，也不知道被对方知晓了多少，这般大胆地将朝廷探子引过来，难保露出马脚。
“我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纪大人在他们手上，我必须要尽快将他们救出来。”上官若淳像是在自己说，声音很低，却有不易察觉的坚决。
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招，她笃定上官云谦已经发现了她的实力，也已经动手在京城部署，此刻她万不能坐以待毙，远在异地，她也要未雨绸缪。何况，她还有上官玖，这个重要筹码在手，她料上官云谦不敢轻举易动。
“王爷，他们来了。”洛子山听到动静，起身外出查看，不多时，便领进来两个人。
“坐。”见来人并无行礼之意，上官若淳嘴角冷笑了几下，也不说什么，指了指眼前的椅子。
“此番前来，是替我家主人传话。”
“大胆！你家主人不肯现身，只派你们来，是什么意思！”洛子山有些怒了，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指定要见上官若淳，可是自己却只派小喽喽前来。
上官若淳一直没再说话，眼光也不过是在两人进屋时扫了一眼，便不再逗留，只是把玩着手边的茶杯。听到洛子山愤怒的言语，没有赞同的意思，也不见制止，由着洛子山继续说。
“洛公子稍安勿躁，我家主人十分有诚意，只是突然有要事，要赶回去处理，只得派我们前来。虽然我兄弟二人身份卑微，却也跟随主人十余载，对于主人的心思，还是能领会一些的，这才有幸领了差事前来传话，生怕旁人将主人的意思曲解了。”
这一说，算是解释了莫南野不能亲自前来的原因，也点名了来人的身份。能在莫南野身边十余载，算得上是心腹，失礼的程度也就去了一半。见上官若淳仍旧不曾表态，仍是无聊地摆弄着眼前茶盏，两人也有些坐不住，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不知这东西，能否说明诚意？”
“你们对纪大人做了什么？”上官若淳的眼神眯了眯，没有说话，身边的洛子山却将令牌接了过去，又递到上官若淳眼前。
“王爷请放心，纪大人在我家主人那里得到的是最好的款待，是我们的上宾，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块令牌，也是纪大人交给我们的，说是与王爷相见的信物。”
“噢？既然如此，那这信物，本王收下了。”上官若淳将令牌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便收进了袖筒。
☆、第47章
离开青楼时，上官若淳一直保持冷峻的表情，夜幕之下，洛子山也看不出王爷的心思。只是刚才听那两个所谓越国皇子心腹的人说着步步紧逼的话，别说高高在上的王爷，就是他这个臣子，听着也十分难受。
“洛子山，今晚的情形，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尤其是王妃那里。若是她问起，你就说不知。”上官若淳突然开口，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遵命。”洛子山心里一顿，转了几个心思，先是因为王爷已将他的身份告知了王妃，再者又因为王爷特意说明要瞒着王妃，觉得困惑。
“我只是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如今情势不明，我不想她有太多困扰。”上官若淳补充了一句，虽然她的命令用不着向别人解释，可她并不是一个罔顾他人的人。
“臣明白。”洛子山有点苦涩，又替纪云瑶感到高兴，看来王爷对她，并不像自己之前想象那样的冷酷无情，也谈不上什么折磨。反倒是体贴关怀，处处记挂在心上。
这一路上，他也暗暗留心，看着在淳王府前，两人沉默不语到现在，形影相随，其间的变化洛子山不知详情，却仍能明显感受到两人感情的变化，尤其是纪云瑶眼里的笑意和温柔，这是他与她同门多年也不曾见过的。
或许，王爷与王妃，才是真的一对。
这个念头突然在脑中闪现，洛子山有些失神，却很快地在心里啐了一句。要不是跟在上官若淳身旁，他定是要吐几口唾沫，彻底骂醒自己。宫中女子对食，是老无所依而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纪云瑶嫁给女子也是皇命难违，这有悖天理的事，自己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去承受！
拳头渐渐带起一阵风，洛子山极力压抑的脸也变得扭曲，在这浓重的夜色里，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一掌朝上官若淳打去，好让这场折磨早点结束。自从知道了纪云瑶的婚讯，他不是第一回想这么做了，可被爹劝住，并允诺，今后定会让他夺回纪云瑶，他才一直隐忍。
可眼见纪云瑶和上官若淳感情渐深，每每看到王爷与王妃两人在人前的恩爱，他的嫉妒就越来越多，多到快要存放不下，他宁愿什么也看不到，可偏偏，他却是上官若淳倚重的人，不得不在这样的时刻，陪她前来。若是此刻将她解决，嫁祸给越国的人，岂不是一石二鸟？
“洛子山，怎么走得那么慢？”上官若淳心里算计着事，对洛子山的防备本就不多，只是觉得身后的人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才稍稍侧过身催促。
“是。”洛子山在原地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又抬脚朝前走去。
“洛子山，那边的人还没消息吗？”上官若淳突然停下来，洛子山连忙卸了掌风，不然非得硬生生把自己的手震断不可。
“你再去办一次，务必要找到人，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上官若淳从未觉得危机如此近，可她却那么孤独。
如今，她似乎就只剩下云瑶一个人了。
还好，她还有云瑶。
上官若淳回到院子时，夜深得快要变色了，可纪云瑶的房里还有亮光，微弱的烛火昭示着房中人焦急的等待。王爷和洛统领去了城里最知名的青楼消遣，这个消息早在王爷刚离开时就成了众人眼神中说不得的内容，此刻，王妃深夜等待，不免让人有几分心疼。
“王妃，可是在等我？”上官若淳推开门，纪云瑶的身影便立刻映入眼帘。身边的小丫鬟已经昏昏欲睡，她弯起嘴角打趣。
“这么晚才回来，你还知道回来！”纪云瑶见到来人，精神立刻清醒，眼中的探寻很是明显，顾及着身边还有旁人，也不好直说，一句娇嗔，迎了上去。
“身上一股怪味道，快去沐浴。”纪云瑶走近几步，稍稍打量，见上官若淳脸色无异，身上也没有什么破损痕迹，确定她没有受伤，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丫鬟手脚麻利地去准备了，王妃嫌弃王爷身上的其他胭脂味，这醋味儿还真是不一般，怪不得能把娇媚的顾盼璃姑娘隔绝在外，让王爷只好去外边找乐子。
“累吗？今夜怎么样？”打发了杂人，上官若淳一身清爽地躺到床上，纪云瑶也跟着进了被窝，将披肩的长发一捋，便枕在了上官若淳身边。
“过来的人不是莫南野，是他的心腹，待了几句话过来，无非是想要合作的意思。你祖父的近况也说了几句，他们现在很安全，不必太担心。”上官若淳抬手搭在额头上，有些疲惫。
“祖父安全就好，只是，他们提的是什么条件？”纪云瑶有些犹豫，对方兴师动众地将祖父掳去，如果是用来作为交换条件，那这条件必定苛刻。
“具体的还没说，今夜见面不过是表示个诚意，真要说到条件，那必定是莫南野亲自前来的。听说他有事赶回越国了，我想，是莫辰溪给他找麻烦了。”上官若淳嘴角一抹轻笑，想起莫辰溪的鬼点子，有些替莫南野擦汗。
纪云瑶也不再问了，替上官若淳将被褥往上拉拉，自己也朝她靠了些，因为她已然听见上官若淳浅浅的鼾声。想必是累惨了，才会在沐浴后不多时便沉沉睡去，这些日子来，上官若淳眼里的疲惫，她没有忽略过。
“王爷，王爷！”睡到后半夜，纪云瑶隐约听到敲门声，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上官若淳还在睡，不过这声响久了，似乎也被吵醒了。
“云瑶，什么事？”上官若淳的眼睛依旧闭着，纪云瑶已经先她一步起身去门边询问了。
“叶大人说京城来了密报，请你过去。”
“这么晚了，他亲自过来，就说这事儿？”上官若淳已经起身，披了件外套，仍未完全清醒。
“我去看看，你继续睡吧，别等我了，被子盖严实些，别着凉了。”上官若淳穿好衣服，这被吵醒的坏情绪也被调整好了，看着纪云瑶乖乖躺回去后，将门带上。
“王爷，京城来了加急快报，臣不敢耽搁，这才叨扰了王爷。”叶若涛这些日子干脆就住在了江阴，巡抚的常务也分别交给了几个副手。
“辛苦叶大人了。”上官若淳盯着叶若涛看了几眼，从他手里接过密函。
密函上的字不多，倒是上官云谦的亲笔，这个上官若淳认得出来。将密函收了起来，叶若涛还在不远处候着，不时向她望去。上官若淳迎着光火，想要从叶若涛脸上看出些花样。
密函上写着：落叶繁杂，清扫之。
她早就猜到叶若涛不简单，却没有找到什么确切证据，前阵子只是把粮库账本之事大致禀报了回去，没想到京城里来的答复是这样。上官云谦也知道没有确凿证据，堂而皇之地整治是无法开展的，这只老狐狸竟然想要借刀杀人，让她上官若淳来做这个恶人。
呵，在江阴，暗地里处置南江巡抚叶若涛，亏上官云谦想得出来。她还没有摸透这里水有多深，要是她真动了叶若涛，她还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个未知数，而他的宝贝公主上官玖也还在这里呢。
既然他丝毫不担心这后续问题，唯一的答案就是，这里还有他的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上官若淳处置了叶若涛，就顺利接手，而上官若淳，自然会陷入叶部残余的报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