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璃，可是不适？”席间，顾盼璃进食甚少，极为反常，上官若淳难免担忧。
“多谢王爷关心，盼璃无事，只是昨夜休息不好。”顾盼璃极快地抬头对上官若淳一笑，随后又低头，专心喝粥。
又是昨夜休息不好？怎么这么多人没休息好？上官若淳也不追问，只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也没多说。身旁的纪云瑶微微抬眼看了看上官若淳，又若无其事地看了眼顾盼璃，没吭声。
上官玖开心不已，因为来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事做了，虽然还不能自由地出去玩耍，可查账也比每天闷在别院里吃吃喝喝要好。在宫里，她每天都是吃吃喝喝，而且比这里好千万倍，都已经让她腻味不已，难得的，有麻烦事丢给她，反倒对她胃口了。
上官若淳领她们到堆放账本的地方，三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座小山般的账本摞在那里，不远处还有一堆灰烬和大半堆未燃尽的残损纸片。
“这些就是江阴五年来的粮仓记录，朝廷每次分发的赈灾粮食都记录在此，弄清楚其中环节对此次查访有重要关系，只可惜本王对于此向来不擅，还要麻烦你们帮忙了。”上官若淳抱胸站在一旁，淡然地说着，语气里藏了些恭维。
纪云瑶睨了她一眼，也不拆她台，环顾了一圈四周环境，点点了头。
“哇，淳王爷，你让我们帮你查完这么一堆的账！那要看到何年何月啊？！”上官玖随意上前翻了翻，就被那些积灰弄得后退几步。
其实这堆账本已经不算太脏，昨夜洛子山已经命人连夜将它们都清理了一番，只是堆积太久，又是放在阴暗角落里，难免积累了不少灰尘。遇到上官玖这样娇生惯养的公主，更是显得肮脏不堪。
“玖儿，这些账本可是此次查访的源头，若是能从中找出端倪，后面的事可就好办得多。你也想为皇上分担些，不是吗？”上官若淳很摸得透上官玖的脉门，知道搬出皇上，定能激励她。
“那是自然。本宫，咳，我这次出来，就是要替皇上分忧的。”上官玖听这么一说，也觉出了道理，拍拍胸脯，马上就要动手开始干活。
“云瑶，这些就要麻烦你了。”上官若淳将纪云瑶往旁边拉了一把，走到那堆灰烬处。
“你是让我查看这堆，灰？”纪云瑶有些不敢相信，这堆灰烬，要她如何查看。
“灰烬自然已经无用，不过那些残片还是有很大价值的。这是他们最早送来的一批账本，却被人烧了，后面那些陆续送来，反倒是平安无事，我想，这问题一定出在这几本账里。”好在，还剩下了一些，若是仔细查找，蛛丝马迹也是能寻得出来的。
“只是，这些残片，要如何看呢？”纪云瑶并没有头绪，她知道上官若淳并不是刻意为难她，反而是对她的信任，那些无关紧要的账本交给上官玖打发时间，而这些难度最高的，就拜托了给她。
“尽力而为吧，本王，我相信你。”上官若淳并没有刻意要求得出什么结论，只是她总觉得这堆账本里有什么异常，也许也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吧。
交待完相关事宜，上官若淳就离开了，留下三个女人在这堆账本中奋战，一时间也很是安静，只剩下哗哗的翻书声，夹杂着几声咳嗽。纪云瑶见上官玖专注于那些账本，连灰尘也顾不上了，自然是放下心来，专心地盯着眼前那堆残缺不全的东西思索起来。
“可是有异常？”顾盼璃走到她身旁，轻声问了句。
她是了解王爷的，交待给上官玖查看的东西，一定是不重要的，她也不必跟在旁边守着。而刚才王爷将纪云瑶拉到一旁，又多说了几句，两人的神色都是少有的严肃认真，她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现在又看见纪云瑶愁眉不展，也大致猜出些东西。
“恩，确实有些难题。”纪云瑶此刻也没心思计较那对顾盼璃隐约的龃龉，毕竟上官若淳是依赖顾盼璃的，也是信任顾盼璃的，在正事上，也不必与顾盼璃针锋相对。
“灰烬已无可恋，唯有残片可寄相思。”顾盼璃看着眼前的景象，低低说了一句，却又像是意有所指。
“盼璃姑娘果然与王爷心意相通。”纪云瑶吃惊顾盼璃竟然说出这话。其实这话换个有常识的人都能说出，可是她的心里，满是那不自在，尤其是上官若淳和顾盼璃的一丝一毫，便遮住了她原本聪慧睿智的眼。
“呵，只怕糊涂的是王妃。”顾盼璃轻笑一声，更是语义不明。
顾盼璃和纪云瑶两人便是从那些残损的片段中尽力找寻着一切可能，只是翻找了不少，看到的也大多是与完好无损的账本一致的东西，由于残损了，没有前后对比，一时间也看不出头绪。
“难道是我们猜错了？”纪云瑶看了半晌，脖子也有些僵硬，将眼前刚看完的一张残片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
“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也许真被烧毁了。”顾盼璃也有些累，扫了一眼那堆灰烬，心中很复杂。
她是知道放火的人是谁的，不是叶若涛和吴隅的人，那么也就不是他们想要灭迹而为。也许，问题并不在这里面，只是凑巧，它们是最早送来的，所以就成了牺牲品。可是那些人是上头派来的，那么为何要烧毁呢？若是毫无牵扯，又何必劳师动众去放火呢？这点，顾盼璃也不明白。
“且再看看吧，既然查验了，不看完，也定是不甘心的。”休息了片刻，纪云瑶又重新坐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先前的工作。
“没想到王妃竟有如此毅力，盼璃倒是失礼了。”顾盼璃见纪云瑶大有不肯停手的架势，觉得她这般认真执着的样子甚至可爱，也难怪王爷会动心，若是换做她，也是会另眼相看的。
本以为她是个傲然冷漠的管家小姐，迫于无奈嫁入王府，又处处针对王爷，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全部。虽然她不知道纪云瑶和上官若淳之间为何会弄得这么僵，但仅凭上官若淳对她越陷越深，她多少能猜出，纪云瑶远不止她平时看到的这些，若是只有这些，是绝不可能得到上官若淳青睐的。
☆、第34章
“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多时辰了。云瑶姐姐,可有什么发现？”上官玖捶了捶了自己快要僵硬的肩膀,朝纪云瑶和顾盼璃这个方向走去。
“暂时还没头绪。”纪云瑶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便又低下了头，此刻,也顾不上那些细微的礼节了。
“淳王爷真是的，怎么把这堆东西交给你呢？这么脏乱不堪。”上官玖看着纪云瑶面前的那堆残损账本，眉头就皱了起来，嘴里嘟哝。
“玖姑娘，这可是王爷特意交代的，最好打理的那些都省给你了。”顾盼璃在一旁添油加醋打趣，这下，上官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跟自己刚才翻看的那些,这堆真的是难以下手。若是上官若淳让自己来查看这些，那她宁可回房睡觉。
“好渴啊,来人。”说不到几句话,上官玖就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刚才一直在忙，也没发觉，现在倒是觉得全身不舒适了。
刚开口喊了句，门外的丫鬟便将热茶送了进来，还有净手的毛巾，在推门的间隙，纪云瑶甚至看到了在门边放着的小火炉。也没吭声，接过温度适宜的茶水，咽了下去，竟然是在王府里的味道。
“再去弄些点心。”上官玖喝了茶，润了嗓子，又觉出了饿。
“你们这些丫鬟倒是机灵。”话才说了片刻，门外又送来了点心和水果，真可谓是一应俱全，连上官玖都忍不住赞叹出来。
“这些都是王爷吩咐的。”丫鬟也不敢居功，老实回答。
“噢？淳王爷竟然这么体贴？倒是难得。”上官玖嘴上说着不信，手也没有空着，忙着抓了块糕往嘴里送，她是真的饿了。
纪云瑶暗自挑挑眉，刚才喝茶时就有过这么猜想，果不其然，真的是上官若淳的安排。看来，她还是将她们放在心上的，嘴上说着辛苦，私底下还是关心着细节的。只不过，这份关心有几分是专门为她而来的呢？纪云瑶摸不准，又希望多些为她，又怕是因为她。
这一忙，便是连着忙了三日，这三日，上官若淳都不曾前来探望，也不曾派人询问过。就像是将她们发配到边疆，任由她们随意折腾，再也不管不问。顾盼璃静静地在旁边看着，纪云瑶倒是有些失神，可又说不出这份失落是从何而来，唯有上官玖，从最初的兴致盎然到现在一直喊闷，可也没停下手里的活，眼看着，这么多的账本，竟然也是快被她们查看完了。
“王妃，你可看出什么异常？”顾盼璃已将自己负责的那些账本看完，想问问纪云瑶看得怎么样了，却看到她正盯着几张碎片反复看。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几页有些奇怪，一时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纪云瑶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去，这几页并不是今天才看到的，昨日就曾看过一次，当时觉得有些奇异，便放到一旁，今日又拿来看。
“你觉得是哪里怪？”顾盼璃看了眼在不远处的上官玖，见公主正专注，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问纪云瑶。
“内容，写的东西，有些奇怪。”顾盼璃听了纪云瑶的解释，又低头仔细看了，这下也觉出有些不同。
“其他账本写的都是粮食名称和数量，还有入库和分发日子，但这几页，写着粮食，却只有入库日子。”这几页是连在一块儿的，估计是没被烧透，可是再往后的日期里都已有了分发记录，为何偏偏这一批粮食只进不出？
“你的意思是？”顾盼璃只需这么一提示，也是猜透了几分，但这话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我猜是这样的，只是不知，对是不对。”纪云瑶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即便这三日辛苦总算是找到了些什么东西，却无法让她们高兴起来。
毕竟这只是从一堆灰烬中找出来的，究竟是上天暗示，特意留存了这些证据，还是因为其他已经破损，无法对照，故而造成了眼前的假象。一时间，两个聪慧女子都沉默了下去。
“总算是全弄完了。”上官玖很是高兴，终于把这堆账本看完了，虽然其中有几处记录有误，但也属于笔误，核对下来，竟没有多大的误差。
“没想到这里这么穷困，我还以为普天之下，人人都富足呢。”看完那些账本，上官玖似乎可以想象，每到大灾来临，这里的百姓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等我回去要请父皇多发些粮食过来。”上官玖内心还是善良的，见不得平常百姓饿肚子，便想着回去时多说几句好话，让父皇今后能照顾些江阴。
“云瑶姐姐，你们看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上官玖完成了手头工作，心情十分的好，步态轻盈地朝她们走去。
纪云瑶连忙将那几页纸小心放了下去，也不刻意遮掩，生怕这样反而引起上官玖的注意。顾盼璃则十分有默契地装作若无其事，拍了拍手，表示她也完成了任务。
“太好了，我们都完成了，今晚可要吃顿好的。”上官玖心里还是嫌弃那堆脏兮兮的废纸的，见纪云瑶和顾盼璃都表示她们看完了，自然也不会特意去靠近那些东西。
见上官玖停下脚步且没有靠近的意思，另外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趁着上官玖先行回房更衣的片刻，纪云瑶用手帕将那几页纸包了起来放好，想等见到上官若淳时再把这个情况告诉她。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隐隐的期待，期待着见到上官若淳时，当她将这些拿出来，上官若淳眼里会有赞许，会有感激，或许还会有些别的什么。纪云瑶也说不清楚到底在盼些什么，只是觉得，这几日的辛劳没有白费，也总算是帮上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