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话她能说出口么？那必然是不能，于是她心里是不怎么开心的，但是看到自己闺女这股子一本正经的傻劲儿，突然又觉得，算了，随她去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儿都搞不定可不行。
张娴对林时的教育方式比较的简单粗暴：你能解决的事儿自己努力去做；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家里会帮助你解决。这听起来绝对是土财主暴发户式的养儿经，但还真的不是。林时第一次领略到自己亲妈的段数是在初中的时候，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值青春叛逆期，林时崭新的山地车被几个男同学给拆掉了，去理论却遭到了那群孩子的奚落：“女孩子骑什么山地车？整天穿得不男不女的，连车子也跟我们一样，你是不是特别想做男人啊？”
那群孩子见人聚的越来越多，竟然话说得越来越难听，林时哪由得他们胡说八道，这就跟一群男孩子动起手来。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势单力薄的，肯定是要吃亏的。
受了委屈第一想到的自然是回家诉苦，怎知张娴的态度，却给了她二次打击。不为别的，这当妈的是不是过于理智一点？看到自己闺女脏兮兮的回来，外套被扯的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几个脏兮兮的脚印，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张娴竟然能很淡定地问清楚原由，还让林时自己分析一下吃亏的原因。
本来在外面平白无故受了欺负，林时就觉得委屈，一看自己妈这态度，这好不容易憋了一下午的眼泪这会儿可算是忍不住了，一句话也不说就关上房门开始掉眼泪。
张娴只是摇摇头看一眼林时紧闭的房门，回书房开始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林时其实没锁门，就等着张娴过来给几句安慰的话也好，哪知道哭了这么一会儿了，也不见个人影儿，于是越哭越委屈，心一横就收拾东西，准备上演叛逆少年的老套戏码——离家出走。
也得亏了张娴从小的教育，林时这都把东西收拾好了，才意识到这身衣服实在是太惨不忍睹，离家出走穿这样儿实在太醒目一点了，于是准备换个衣服先，换衣服不洗澡又觉得怪怪的，那就干脆先洗个澡好了。然后，洗了个热水澡之后，火气就消了一大半。张娴一叫吃饭，她就乖乖出了房门。
林时穿着睡衣出来，张娴一打量，心里就有了底。她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照常给林时添饭夹菜。
“我想转校。”林时重重地放下碗筷，借以增加自己的气势。
“不行，”张娴夹了根青菜给林时，“好好吃饭，吃完想想要怎么解决跟我说说，转学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准。”
“那我不去了。”
“也行，反正大家都会说，‘那个林时啊，被XX打得不敢来学校了，你听说了嘛？’”张娴把这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却又忽然变得严肃，“你喜欢这样？”
“当然不！”
“那就给我想个周全的法子，妈反对你打人，不支持你打架，但更烦你打输了回来哭哭啼啼，明知道打不过人家干嘛不想别的办法？被打成这样很开心么？”
“他们欺负我我动手有什么不对？”
“所以动手的结果就是被打了一顿，然后不仅被骂还被打惨了，这样你就高兴了，是吧？”
“我都被气疯了，又没人帮我！”
“生气能解决问题，你妈每天在家里生气好了，生一生气，咱们就有房有车有吃有喝了么？你长脑子是为了生那些没用的气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
“干嘛不打电话给我？”张娴也把碗筷往桌子上一丢，“你觉得你回来哭哭啼啼一番，我会去联系你们学校，然后揪出揍你的人，给你‘报仇雪恨’？”
“我没有！”林时气得眼圈都红了，眼见着就要掉下眼泪来。
“林时你给我记住了，”张娴突然板起脸来，“我生你出来的时候你就是女孩儿，以前现在以后你都是个女孩子，体力不如人的时候就请你用用脑子，不要觉得你头发短，个子高就可以跟其他男孩子动手。”
“我都说了，是他们故意在找茬儿，你到底听没听？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儿在骂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吼完了就乖乖坐下，声音大一点除了比较吵会让我没有耐心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张娴这会儿倒气定神闲了，不慌不忙地等着林时坐好，抽出几张纸巾，给林时擦眼泪。
“我有时候也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怎么这么笨呢？”张娴也不管林时还赌着气，“非得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以后有这样的事儿不要随便动手，打电话给我，老妈肯定就给你搞定了。你看你这会儿，脸上花成这样，还准备怎么去学校？”
林时只顾得哭呢，对自己闺女你也拐弯抹角不说重点，谁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这事儿就算这么结束了？才怪！张娴能让自己闺女吃了哑巴亏？那边给学校施压要求与对方家长见个面，让人当着几个家长的面，用公司里面运货用的小卡车碾压了几个孩子的自行车，正值放学的时候，学校那一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张娴气定神闲地跟林时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毫不在意四面八方各异的目光。
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被叫到张家老爷子的书房做了半个小时的思想汇报，然后蹭了一顿饭，母女俩挽着手闹腾着回了家，洗了个澡，这算彻底出了心里的恶气。
张娴还不忘最终给她的行为升华到理论信条：只要咱们占了道理，就不要拘束，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动物，宽容也得分人，对外人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只要你有那个能力让别人去接受，这就不叫无赖。
这事儿翻篇之后，林时就没骑自行车上学了，每天跑步去学校，休息日就去学跆拳道，又嫌这个攻击性太差，去学了散打，初三那年在市里的比赛拿了个优秀奖。
当天晚上张娴处理完公事赶到会场的时候，林时正擦着汗准备去换衣服，看见自己老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笑得很得意：“着什么急啊，我都比完了！”
“太可惜了！我还想看你被人揍呢！”张娴接过毛巾给林时擦头发，突然发现林时最近好像长高了一点，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再长高一点，就要够不着了呀。”
“怎么会？”林时比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还差至少五公分呢，早着呢！”
“长高一点你还嫌弃，哪儿来的熊孩子！”
“我才不要长太高，我要做妈咪的小宝贝儿！”林时说话间就把头抵在张娴的肩膀上撒娇。
“去去去，这么多人呢，别恶心我！”张娴一脸嫌弃，倒也没推开林时，由着她胡闹。
林时没有等到领奖时间就先离开了，陪妈妈吃饭比奖杯重要多了。母女俩习惯的庆祝方式，买菜回家自己做！张娴会尽量抽时间陪林时吃饭，可真的要做饭的话，是真的不太现实。所以林时吃到她做的饭的机会真是不多，所以有机会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老妈，你教我做菜吧！”林时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白T，闻着味道就摸到厨房了。
“学这个干嘛？”
“我能做菜就可以伺候你了呀！不然你说万一等你老了，指着我养老呢，我又没什么出息，请不起佣人伺候你，可不就坏事儿了嘛？”
“有出息赚大钱就可以把你妈随便丢给别人啦，是吧？”张娴故意曲解林时的意思，有些傲娇的不表现出自己的感动。
“才不是呢！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哎哟，我们家闺女终于知道心疼我啦！”
“您想多了，我是不放心人家，您看您这年纪一大把整天还这么爱折腾，除了我谁能担待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得意而调皮的表情，眼神却是深情柔软的，这是张娴觉得自己孩子长大的标志。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林时的身高也从一米六出头长到了一米七，张娴能够清晰感觉出的变化就是母女两个开始有距离了。
林时在外面读书，待在家的时间有限不说，她在家的那点时间，张娴也不一定有时间跟她好好说说话。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有些事情根本无从说起。
她本来没准备来这一趟，多亏了陈宸给她打了个电话，含蓄地表示了一下。陈宸的婚宴结束之后，林时一边哭一边给张娴打电话，张娴当时正在飞机上，等到她意识到要给林时回一个电话的时候，林时已经能够平静如常地跟跟她闲话家常了。
洛笙回家之前，林时已经做足了工作，把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清楚楚，她甚至因为有些紧张几次尾音颤抖，看的张娴有些揪心。好在，林时说完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咬着嘴唇等着张娴批示。
张娴能怎么说？吵闹一番，劈头盖脸骂一顿？算了，太累了，一点都没有效果。她对林时喜欢的女孩子这种事儿一定不会赞成的，出于理性的考量，这孩子虽然足够独立，但是她还是觉得让她来照顾另外的女孩儿有些不现实，让其他女孩儿来伺候她，更不现实。张娴自己生的孩子，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孩子对外人一副礼貌乖巧的嘴脸，实际上能入得了她眼的少之又少。别的女孩子喜欢亲昵地挽着手一起逛街，林时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过多。所以张娴一直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交不到朋友，直到后来她无意中撞见林时骑着电瓶车载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那女孩子环住她的腰，把手插进了她的上衣口袋，两个人说笑着，挺开心的模样。
那天张娴本来觉得下班挺早，过来接林时一起吃饭，哪知道自家闺女开开心心的从自己车边路过，压根没有认出亲妈来。张娴摇摇头，挺开心的回公司吃加班饭了，终于不怕林时高冷到没有朋友了。
她现在想一下，那时候遇上的大概就是洛笙。如果一开始知道两个孩子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她当时还能放得下心么？答案未知，因为这样的假设原本就意义不大。
三个人心情各异地吃了一顿晚饭，但整体都是开心的。张娴没有时间久留，住一晚就要回去，所以跟林时凑合一晚就可以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母女俩可以说会儿悄悄话。
“妈，你不生我气吧？”林时蹭到张娴怀里，还把自己当个小娃娃看。
“你以为你是二十一个月么？这么大只，离我远一点！”张娴有些无奈地搂着怀里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大宝贝儿”，觉得怎么这孩子越养越小了呢？撒娇的段数越来越高了，只不过这同样的动作吉娃娃做起来会显得非常的可爱，哈士奇做起来就二到不行，道理都是一样的。张娴意识到一不小心把林时比喻成了狗崽子，不禁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
“我才不呢，老妈亲亲~~”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张娴一巴掌把这熊孩子打出去了。
母女俩谈心时间，其实还有点心酸。林时肯定是要哭鼻子的，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心中有愧。说起来，张娴对林时的教养方式，在外人眼里就是溺爱了，孩子这样来养，一定是要坏事儿的。如果不是喜欢了女孩子，凭着林时现在的样子，可以狠狠地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一个巴掌。
“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林时那点小九九，张娴知道得一清二楚，“关了灯妈就看不见你悄悄抹眼泪了是吧？”
林时想说点什么来为自己辩解一下，突然又觉得没必要，埋进张娴怀里点点头又摇摇头。
“哭什么，我都没哭呢，”张娴摸摸自己闺女的头，“我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你一点也不好好对待她，我还想着有人好好伺候你就可以放心了，谁知道你千挑万选出来伺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