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 作者:烟树小荞【完结】(74)

2019-04-02  作者|标签:烟树小荞 甜文 仙侠修真 年下 青梅竹马

洛庭之召集所有弟子前往负礼殿,陶攸宁却没有去。

“师父。”

青梧道人停下脚步,回过头,长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冷冷的灯,映得陶攸宁的脸苍白如雪。

陶攸宁忽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青梧道人下意识去扶,手递到半空中又尴尬地停下,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师父,”陶攸宁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两道水痕,在油灯下熠熠生辉,“你也要走吗?”

犹记当年他在扬州,一群身穿红衣的弟子将他围住,啧啧称奇念叨着什么“y-in阳眼”。他吓得瑟瑟发抖,捂着脸窝在他娘的怀中。然后就来了一个仙人一般的青年,轻轻握住他的腕子,看进他的一双眼。

时隔多年,陶攸宁仍然记得那只手,很暖,很热。

“师父师父,我说凤栖宫真的有凤凰,他们都笑我。可是我真的见过呀!”

“你见过?”

“对呀,就坐在房顶,红红的好大一只,眼睛是黑色的。”

“大概是梦吧。”青梧道人笑道,“凤凰双目金红,你不好好背书,被我发现了。”

“咦?可是我看见的那只是黑色的呀……”

陶攸宁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知道,此刻青梧道人乌黑的双眼正直直地望着他。

“师父,为什么?”

青梧道人不答。

陶攸宁嗓音颤抖,“鸿帝与你是血缘至亲不假,可我们朝夕相处数十载,难道你就能弃之不顾吗?修仙界覆灭,故友接连遇害,天下大乱,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青梧道人极轻地笑了一声。

“果然瞒不过你。”

“不止是我,其他门主一定也起了疑心——师父!”陶攸宁深吸一口气,“贺世君能护得住你一时,可纸包不住火,很快其他人就会反应过来你就是火凤!”

陶攸宁心急如焚,青梧道人却不为所动,闲庭信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一如从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君,师父给你取字的时候就说过,你是个君子,却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做君子。楚朝他不是,我就更不是。”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亲昵地揉了揉陶攸宁的额发,“装人装得太久,有时候我自己都忘了。其实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黎民百姓,都与我无关。”

陶攸宁心如刀绞,“怎么会无关呢?”

“非我族类,与我何干。”青梧道人的眼神冷下去,看着陶攸宁心碎的模样又忍不住放柔了几分,“人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颇有几分道理,我只是……想要自由。”

他笑道,“你们想太多了,我和鸿帝也没有什么你们凡人的父子之情。他利用我逃出流火境,我仗他之势想逼楚朝放我走……如此而已。”

“可你放弃了。”

青梧道人面上闪过一丝暴戾,“我没有放弃。”

“师父!”陶攸宁失态地拉住他,“你方才放弃了!功亏一篑!你知道如果你自爆身份,当场群英聚集,你如今的状态未必能逃出生天,贺世君一定会回来救你!你本可以赌一把,贺世君这么在乎你,他一定不会看你陷入险境,一定会放你走!但是你没有,你不忍步步紧逼……”

“哈,我不忍?”青梧道人猝然大笑,“小君,你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我有什么可不忍的,我比你了解楚朝,他宁愿我们俩一起同归于尽,也不会放我走。”

陶攸宁怅然,拉住他的手指倏地松了,“师父……”

紧接着,他猛地攥紧了手指,绝望地质问道,“师父!自由就那么重要吗?不惜拿千千万万人的命来换?哪怕贺世君身败名裂流离失所也不能动摇你半分?哪怕是我……”

青梧道人猛地一动。

周身扬起一阵劲风,陶攸宁下意识一躲,青梧道人的手停在他脖颈上方几寸处,最终只是慢慢地落了下来,拍了拍他的颈侧。

……刚才青梧道人动了杀心!

“师父……?”

陶攸宁呆立在廊下,万念俱灰。

青梧道人慢慢收回手。

“师父,”陶攸宁笑了,“你要杀我?”

青梧道人一怔,将将忍住苦笑。

“你要杀我……师父……”陶攸宁魔怔了一般,不知是哭还是笑。

“小君……”在陶攸宁看不见的地方,青梧道人的指尖紧扣着两枚银针。若不是他眼疾手快,陶攸宁此刻已经没命了。

一滴鲜血渗出,他悄悄地将之擦去,把手背到身后。

看着陶攸宁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也不解释,轻声道,“保护好自己。”

从负礼殿传来阵阵脚步声,他推了陶攸宁一把,“去吧,去你师弟身边。”

“师父走了。”

洛庭之揽过陶攸宁的肩,苦笑道,“这两个做师父的抛家弃子剩下我们俩孤儿寡女的算怎么回事,还要我们收拾烂摊子。”

陶攸宁抿唇,“去尚知殿。”

“这么晚了,不休息一下么?”洛庭之摸了摸他的发顶。

“不弄清楚鸿帝究竟是如何c.ao纵魂魄的,我也睡不着。”

尚知殿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位书博士。

陶攸宁取下一叠古籍,扬起阵阵烟尘。无忧趴在桌上,被书页间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

“师兄。”洛庭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斗篷给他披上,“鸿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穿上这个,以免被金瑶的暗器所伤。”

“好。”

洛庭之与他肩并着肩看了一会儿,忽地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狴犴,毛茸茸地将他围住。

“暖吗?”

陶攸宁终于翘起嘴角,“暖。”

“别怕。”洛庭之舔了舔他的脸颊,“无论如何,我不会走。”

“嗯,我也不走。”陶攸宁勾了勾他软软的肉垫,“拉钩。”

夜风凄冷,摘星楼满目素缟,就连湖畔停泊的渔船都盖上了白麻布。

陆沁摸了摸鼻子,翻进自己的房间,猛地停住,不尴不尬地卡在窗檐上。

——屋内有人。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陆沁看见自己素来喜欢的琉璃灯被掷在地上死无全尸,一时有些心疼。他讷讷地想收回身子退出去,可房中的人已经望了过来。

陆衍眼睛有些红,平静道,“回来了。”

陆沁只好干干地应了一声从窗子里钻了进去,余光瞥见一群下人正弯腰收拾残局,脑中还未来得及拼出个来龙去脉,就听见一道破空之声直向他面门袭来。

“娘!”陆衍抬手接住那柄玉如意放在桌上,眉梢染上了些许怒气,“您发作够了没有?是不是要拆了摘星楼才能泄愤?”

陆沁心头一跳,嗫嚅着嘴唇不敢去看坐在桌旁的陆夫人,嘴唇哆嗦良久没有憋出一个字。

陆夫人年轻时亦是修仙界名门闺秀,方才陆沁在韬光殿的一席话定然已经传到她耳中。陆沁绞着衣袖,顶着一头冷汗小声道,“夫人……”

陆夫人面色惨白,抬起脸来竟是面带仇恨地瞪着陆衍。她冷笑一声,“果然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被个小狐狸精勾得五迷三道的,连亲娘都不认了!”

她这话太过直白,陆沁登时腿就软了,下意识辩解道,“夫人,我哥他没有……”

“滚!”陆夫人猛地掀翻了桌子,尖尖的指甲指着他不住晃动,“y-in沟里生出来的小杂种!枉我们好吃好喝养你二十年,和那老□□串通起来谋杀亲爹!呸!看见你我还嫌脏,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们摘星楼?!”

“娘!”陆衍怒了,脚尖一勾将桌子扶起,“您说的是人话吗?我和爹都不强求您把沁沁当儿子,可他从来都是摘星楼二少爷,我还把他当弟弟!”

“你把他当弟弟?我看你是把他当……”陆夫人的话戛然而止,猛地偏过头去干呕起来,取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嘴,继而嫌恶地掷到陆沁脚边,破口大骂道,“恶心!”

“夫人……夫人……”陆沁怕冷似的打起摆子,“我哥、我哥他没有……我、我这就走……”

“你要去哪里?”陆衍疲倦地望向他,“你又要逃吗?”

陆沁站在窗口,寒风呼呼地灌进来,他的心口也像破了一个大洞。

往日熟悉的房间此刻像野兽的洞x_u_e一般冰冷而陌生,他头重脚轻地想到,二十年了,可他从来没有属于过这里。

他该走。

可是看着陆衍,他忽地眼前一片模糊。陆与非之死对他而言可以不痛不痒,可陆与非对陆衍却一直很好的……好到让他歆羡。

陆衍一定很难过吧。

“娘,爹骤然逝世,您过于伤悲,伤身。”陆衍偏过头去,“给夫人端碗安神茶来。”

陆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陆衍,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陆衍苦笑道,“娘,大敌当前,请你别再为难儿子了。”语毕他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竟是按着他娘的肩膀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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