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愈发消沉的情绪蔓延到空气中。
苏洛有些动容，不自觉地敛眸说道，“抱歉，初次工作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或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
卓晚低眸看着地面，鞋跟缓缓地与地面摩擦着，“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多一点……”似是因为有些别扭，她声音越来越低，“至少，在我想关心你的时候。”
不知为何，苏洛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卓晚，”她下意识便靠近些，伸手揽住对方细瘦的胳膊，温热的肌肤互相碰触的一瞬，一阵暖意流进心底，“……”卓晚没有说话，情绪却明显好转了些许。
突然，苏洛有些莫名的感慨。
自小开始，她就习惯于跟人保持距离。而六岁那件事过去之后，这习惯便愈演愈烈。大人能理解，可幼时的卓晚却根本不能接受。
八岁左右发生过一件尴尬的事，那天，两人恰巧在时瑞碰到，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卓晚就站在公司大堂里哭了起来，整个人泣不成声。卓成紧张到不行，接到消息便从办公室赶过来，“哎呦小祖宗，谁又欺负你了，这谁敢欺负你啊。”
卓晚眼睛都哭得红了，小胸口因抽泣而起伏着，她指指一旁的苏洛，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她不让我牵她的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又不能当着董事的面笑出声来。苏洛皱眉看着卓晚头都大了，她那时还小，自然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只觉得卓晚这样将矛头指过来尴尬极了。
“……”
“好好好，那我们去牵个手就别哭了啊。”卓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了，只能寄希望于苏洛能给他个台阶下。
“……”
可苏洛却只觉得别扭极了，凭什么啊，她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卓晚抽泣的动作幅度更大了。
卓成面色有些难看，苏洛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就在这时，隔壁财务总监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花戚顾刚巧要离去，瞧见她们便停下脚步。她盯着卓晚瞧了一阵，突然说了一个字，“作。”
卓晚怔了一秒，哭声顿时更大了。
“……”
“苏洛，你发什么愣。”卓晚有些不满地握住她的手，平时都不让自己碰，也就生气才能引起对方关注，自然要多消受几下。
“没什么，想起你小时候哭着怨我不跟你牵手的事了。” 苏洛不禁笑意更深了些，闻言，卓晚明显有些不太自在，“别提那事，自从出了这糗以后，后来每次回公司都好像有人指指点点。”
“嗯，不提就不提了。”苏洛见她有些赧然地偏过头，便将话题重新引了回去，“所以，我现在对你真的有很糟么？”
卓晚红着脸怨道，“怎么不糟了，你连跟秦沐谈恋爱都没告诉我。”
又一次提起这个名字时，苏洛唇边的笑意缓缓地敛了回去。
“……”
仿佛沉默了许久，她才缓慢地答道，“毕竟是第一次喜欢上同性，不免有些无法开口。”
卓晚听见那话倒是更幽怨了，忍不住靠近些，“你是以为我还会歧视你不成？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苏洛缓缓摇摇头，“不，你当时只是一个小心眼的直女。”
未等卓晚辩驳什么，她顿了顿，又笑道，“话又说回来，当时我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后来会跟花戚顾好上的。”
卓晚脸一红，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那还不是，因为她突然转了性子，突然对我那么好……谁知道她什么居心。”
卓晚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苏洛示意拦下了，“好了，你们那些事不要再跟我重复，当初听你每晚直播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喔……”
没逮到机会倾诉出来，卓晚有些失落地撇着嘴，过了一阵，她倒是想起了正题。
“你几次跟我打岔了，到底为什么分手？”
若是时初她们，或许问过一次被拒绝回答，便不会继续追着问了，可卓晚这种天生不太会察言观色的人不一样，从来不懂得见好就收。
“……”
仿佛是一瞬间，苏洛面色的笑意便渐渐散了去。
可卓晚却不知趁了什么兴致，执意揽着她继续说着，“我本来以为，至少你们能比我跟花戚顾时间久一些……怎么突然就。”
“前几天我偶然听见秦沐跟你打电话，好像争起来了……因为你也不肯对我说，所以，我就多听了几句……好像是你对她不满意么？”
“我也不想这样讲，可说真的，有几人能对你百依百顺到她那种地步。”
“……”
苏洛张张口，几度想打断对方，却在她说到下面的话时生生咽了下去。
“有一次，我记得我八点起来还看见你在线，那时候伦敦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吧。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说因为工作忙到刚才正准备睡了……结果突然秦沐就敲了门，凌晨三四点，外面还下着暴雨。”
“然后你说，是因为几小时前随意跟她说了句，可能要熬夜了，没想到秦沐竟会坐coach从剑桥过去看你……你还记得这事么？”
“……”
情绪仿佛瞬间便低了下去，那些画面似是已经刻进心底，每每想起都泛起一阵酸楚。
“嗯。”
苏洛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那晚她就那样站在门口，大衣都有些湿了，却依然眼神柔软地看着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跟你说说话。’”
“……”
尾音有些许颤抖，她突然停下了。
“卓晚，我不太相信人。”
苏洛的眼眶有些湿润，似是刻意敛着情绪。
“有些东西真的会有影响……比如单亲家庭，比如六岁那件事。”
“每长大一些，我总会告诉自己，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可是丝毫都没有用处，它们造成的一切都埋在了心底。”
苏洛轻轻自语道，仿佛又陷入到一些更深的臆想中。
“我第一次见到秦沐，是在时初她们Flat。当时她恰好推门进来，我们好像对视了很长时间。她冲我笑……那种感觉，像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熟络感。”
卓晚看着她，突然嘟囔道，“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俩说了同样的话。”苏洛微微一怔，明显有些意外，“是么？”
“嗯，”卓晚点点头，将之前在酒店玩Truth or dare时问到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
“……”
苏洛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她突然轻轻摇着头，“秦沐的心思不在我身上。”
略显突兀的话让卓晚有些诧异，她有些没听懂，“你说什么意思……不在你身上怎么可能……还能在时初身上不成？”卓晚根本没多想，顺嘴便口不择言了些。
闻言，苏洛眸光瞬间便有些黯淡，她轻轻地放开相环的手臂，“卓晚，不要再问了。”
“……”
面前的屏幕中，时初正循着季夜凉的身影上了台阶，而此刻这里的气氛却有些许尴尬。卓晚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还是说中了……心思不在她身上，这都怎么感觉出来的。
仿佛过了许久。
苏洛突然开口道，“我也想回到那个时候。”
卓晚微怔地看着她，负面的情绪很快被抛在脑后，“……”
“回到那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苏洛喃喃地说着，不知看向何处，视线却仿佛穿透到一片虚无之中，“那时候，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Alice Door
“大概……是这里。”
时初手中拿着日记本，按照童话中所说的那样在其中一个书柜前站定，“嗯，在这底下？”她有些疑惑地蹲下身，轻轻敲着地板，“奇怪……明明不是空的。”
“……”好像没用的样子。
时初还努力地确认着周围几块地砖的声音，却没注意到那人已走到她身旁，略一沉吟，便在书柜侧面按下一个键。
同一瞬间，两人听见了某种机关开启的音效，伴随着那声“啪嗒”，一把钥匙突然掉落在她的面前。
“时初，不在地上。”
季夜凉将她轻轻拉了起来，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你还蛮可爱的，说在地上踩到，还真低头去找。”
明知那声‘可爱’并不是真心的夸赞，时初却禁不住面色一红，“怎么了……严谨点不好么？”
“好，当然好。”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严谨的姑娘，记得将刚才的童话故事背诵下来。”
时初抿着唇，总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戏弄了。
“这把钥匙，是用来开那个箱子的么？”她终于想起了正事，便拾起钥匙想要插进锁孔，“等等，”季夜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禁不住抬高些。
“怎么了……”时初瞧见她眉间细微的焦急神情，突然有点不详的预感。
“你别碰它，”那漆黑双眸中神色微动，言罢，季夜凉便动作极轻地将那箱子拿过，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倒像是面对一个易碎物，“你去把身后的书柜推开吧，这箱子我来开。”
“……”
那一瞬间，时初在想：如果季夜凉会拆炸弹，大概就是方才的神情吧。
她转过身，意外发现面前的书柜不知何时开了个小缝，“是刚才你按了什么吗？”时初喃喃地问道，却并没得到回答。
“……”
她只好顺着那个缝隙用力拉，“咯吱咯吱”的声音从书柜内部传来，仿佛有无数个稍显生锈的齿轮碾压过彼此，“咯吱咯吱……”终于，书柜缓慢地挪动着……直至终于完全被打开。
那其中竟有一道小门！
门被嵌在石壁中，面上涂着比薄荷绿稍深些的颜色，而最奇怪的是，它竟然矮到几乎只到时初胸前高度，不可思议。
“……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时初皱眉看着那道异常矮小的门，不自觉地抚上它左侧靠下位置的黑色装置，“不对，这里不该是这样……”她脑中突然闪过一幅场景，在城堡一侧的花园里，阳光恰好被高大的城墙遮挡住，墙上也镶嵌着这样一道门。
“这……模仿的是牛津大学的Alice Door”
“嗯？”
季夜凉刚巧把箱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听到她的话便应声抬眸看了眼，“……”仿佛无数次见过一般，只一眼，她神色突然就黯淡了下去，“嗯，以前去Christ Church College时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