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作者:北南(下)【完结】(37)

2019-04-02  作者|标签:北南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他寻一张纸,说:“我写信叫师父来,你派人加急送到西乾岭去。”他边写边说,“迫在眉睫,不管能否赶上总要试一试。”

  其实两人未抱太大希望,蛮子俨然蠢蠢欲动,而西乾岭距此实在遥远。写罢,待信派出,霍临风道:“昨夜已派人通知我爹,估摸兵力集合得差不多,他便会过来。”

  容落云问:“你爹和秦洵,孰高孰低?”

  霍临风说:“我未见识过秦洵的武功,不知。”他试图分析道,“秦洵之前找段大侠决战,想必在昆山钻研数年,进益不少。我爹自然也是高手,只是他箭伤刚愈,或多或少总会有影响。”

  他们讨论了一番,而后再不耽搁,继续策军安排。

  三日后,定北军大营和蓝湖军营调遣完毕,兵马已经最大限度的集结,全力备战。

  出乎意料的是,霍钊未到军营,反而差人唤霍临风回府议事。

  当夜,霍惊海镇守,霍临风和容落云离营归城,快马加鞭奔至城门外,打眼环顾,发觉城门的守卫比平时增添了一倍。

  将战,各处关防收紧些,一贯如此,两人纵马进城,容落云见霍临风面色颇寒,问:“怎的了?”

  霍临风说:“街上状似赶路的行人,有许多是侯府的家兵。”

  城门添人便罢了,家兵上街潜伏巡逻,只能说明城中有异。霍临风和容落云赶回定北侯府,拾阶进门,对上等候良久的管家。

  “少爷,容公子。”管家欠身相引,“侯爷与夫人在寄傲园等候。”

  寄傲园筑有四层小高楼,平时鲜少人去,只年节时作登高赏月之用,这光景,怎还有闲情逸致去那儿。霍临风和容落云跟着,不知霍钊何意,到了地方,登楼便嗅见醇厚的酒香。

  四楼顶,一室灯火通明,霍钊与白氏坐在桌前,守着一桌丰盛的吃食。见两个小的上来,白氏说:“快坐罢,饭菜都要凉了。”

  落座,霍临风问:“爹,你叫我回来议事,怎么……”

  霍钊回答:“事情要商议,饭也要吃,这样各不耽误。”他看看酒壶,吩咐道,“斟酒,陪我喝两杯。”

  霍临风给霍钊斟满:“军务在身,我不便饮酒,来日凯旋再陪爹饮个痛快。”

  霍钊摇头:“战场上吉凶难料,应做好最坏的打算。”大手夺下酒壶,先后给霍临风和容落云斟上,“未免抱憾,此刻便喝罢。”

  拿起杯盏,他看向容落云:“孩子,这一杯,我们父子俩敬你。”

  霍临风只得遵命,端杯饮尽,热辣的酒水顺喉穿肠,火辣辣的。白氏瞧着这一桌三人,不好说什么,温声道:“接下来辛苦,吃些东西。”

  霍临风却顾不得,先禀报一番军情,然后问:“爹,城中家兵潜伏,可是有事?”

  霍钊从怀中掏出一物,展开来,是一张城中的地图。“城中潜伏着不少江湖人,最先发现在小春台,已近两月。”指尖点在地图上,“朱标处多为客栈酒肆,皆藏着不少外头来的贼人。”

  贼人,霍临风敏锐道,是陈若吟的人?

  “陈若吟和阿扎泰勾结,城中,漠上,他们会里应外合。”霍钊说,“等两军开战之时,城中的势力便会掀起暴乱,令我军慌了阵脚。”

  霍临风一点即通:“反之,只要咱们在城中率先动手,蛮子亦会措手不及,为了两头牵制而匆忙发兵。”

  前者定北军落于被动,而后者则占据主动,霍钊首肯,又将酒杯斟满:“只是无论如何,城中定会抓住一部分兵力,也需要有大将率兵镇压。”

  既然如此,三父子必然要分头行事,霍临风将酒咽下,说:“大哥一向沉稳,率大军镇后为主,我做先锋军,主战,届时抵抗阿扎泰的螭那军和主力兵马。”

  霍钊沉吟不言,似是不太认同。

  见状,一直未吭声的容落云说:“还有我,我陪他。”

  陡地,霍钊冷眸飞针,全扎在霍临风的身上。“胡闹,你怎有脸面答应?”叫容落云跟随,那霍家人岂非无耻之徒。

  一顿,他说道:“临风,你留在城中。”

  霍临风拔高调子:“我身为主帅,当然要上战场!”

  霍钊说:“我定北侯面前,还轮不到你做主。”他重复道,“你,留在城中剿匪,我亲自挂帅平乱。”

  霍临风急切道:“我不同意!我——”

  霎时,眼前一阵晕眩,乌糟糟的,如堕水中丢了声色,霍临风蹙眉轻晃,明白过来已经为时太晚。

  他唤了声“爹”,双眸合住,一头栽倒在桌上。

  容落云满脸愕然,吃惊地看向了霍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容:你爹真是个狠人

第88章

  满桌佳肴无心碰, 却昏沉地迷在这酒里。霍临风趴在桌上, 结实的、精壮的身躯失了力量,软绵绵犹如酣睡的情态。

  容落云吓了一跳, 几乎是立刻揽住霍临风的腰身, 在桌下, 没敢叫霍钊与白氏瞧见。将霍临风扶稳,而后他才看向霍钊, 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酒, 他也喝了,不该有问题。稍一琢磨, 他问:“临风的杯盏……”

  霍钊抬眸又垂眸, 算是默认, 那杯壁上涂抹过东西,能叫人无知无觉地睡一些时候。容落云转移目光看向白氏,对方绞着丝帕,哀戚的神情显然是知道这安排。

  容落云问:“为什么?”

  霍钊说:“猜到他不会答应, 只好出此下策。”说罢, 命人将霍临风抬回卧房, 并有意支开一般,“碧城,你照顾着些。”

  白氏惶然起身,跟着离开这厅室。一瞬间,屋中仅剩霍钊和容落云,一老一少, 身份是千般的尴尬,却都面容沉静地相对着。

  容落云心里明白,霍钊定是有话要讲,关于此战,或是关于霍临风,总归要说给他听的。“定北侯,”他率先出声,“你真要代替临风挂帅平乱?”

  霍钊首肯道:“是,眼下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说:“我父子三人既然无法合力,便要人尽其用。”停顿片刻,带着一丝猜疑,“秦洵的武功不知具体几何,但胜得过你们几个小辈,明知如此,老夫岂能让你们去送死?”

  战场之上主帅和副帅各自分工,主帅做先锋军,副帅应按策军计划调动大军配合。容落云问:“为何不让临风退而求其次,做副帅,让镇边大将军来城中镇压?”

  霍钊答道:“陈若吟的目标是临风,只要他出现在战场,敌方势必会全力对付他。而我和惊海在他们眼里,是一样的,我势强,便会全力与我纠缠。”

  一桌吃食已经冷了,霍钊的声音亦然:“霍家的男儿,战死沙场没什么可遗憾的,可若是被贼人的j-ian计杀害,那我只能做个护崽儿的寻常父亲。”

  言至于此,容落云听得有些怔怔,他抬眼看去,恰好对上霍钊的双眸。那股威严浸在骨子里,眼神虽无波,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凛冽。

  容落云皮肉绷紧,觉出霍钊在打量他……甚至是质问他。

  “孩子,自修建长生宫一事起,陈若吟便执意对付临风。”霍钊开口,“因为他与不凡宫交好,而你的不凡宫是为三皇子做事。”

  容落云陡然一惊,当初他未提及三皇子,对方竟全都知道了。隐瞒无用,他颔首承认:“陈若吟以为我们三方为盟,这也是他要杀临风的根本原因。”

  霍钊问:“那你们究竟有没有结盟?”

  倘若是真的,霍临风代表的霍家则扶植睿王,不单与太子的势力为敌,更与皇上的想法相悖。

  当年只为三皇子锋芒毕露,便诛杀唐祯满门,霍临风如若那般,一旦有证据,恐怕下一个谋逆的罪名将扣在霍家头上。

  容落云急道:“没有,临风与我们没有干系。”

  霍钊登时追问:“你们?”

  容落云说:“我与三皇子。”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强自压着,“我与三皇子往来合作,不难理解罢。”

  霍钊点点头:“拉拢临风的话,对你、对三皇子皆有助益,为何没有呢?”

  容落云道:“我不会利用临风的。”他回答得郑重,并直愣愣盯着霍钊的眼睛,“定北侯,我也有个问题,假使太子并非明君之选,霍家也会义无反顾地拥护吗?”

  忠烈拥护昏君,则为愚忠,与j-ian佞无异。

  容落云有此一问,是因为他能猜到,睿王有朝一日定会谋夺皇位,届时霍家将如何自处?他认为此乃天大的难题,谁料,霍钊神情松动,竟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时我已苍老,不顶事了。”霍钊笑道,“所以,此刻我替临风来答,你想问的其实也是他,对么?”

  容落云只觉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有些难堪,却也只能承认。霍钊回道:“天下最多的是百姓,那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不是张家李家的天下。”

  字句霎时铿锵,霍钊说:“亦非孟家的天下。”

  这话实属大逆不道,容落云周身震动,已然明白霍钊的意思。

  这会儿工夫,夜深了,浮云蔽月天似墨,连星星也寥落难寻。霍钊起身离席,走出厅室到围廊上,凭栏立在西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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