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上)【完结】(18)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屋里刚听到“皇上驾到”,齐潇已经是推了木门走到屋里,一进门,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齐渃,本身冻死人的表情更加覆上一层冰霜,“怎么就两个火炉?太医呢?”

“回陛下,还未曾到。”裳儿对齐潇行了礼,继续替齐渃擦拭头发。

齐潇背了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秋林在外等太医,小绿去水房烧水了。”

房间里沉默一阵,门外传来脚步,秋林推开房门欣喜的喊道:“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进来三人,一个带头的秋林,一个太医和全身还淌了水的小安子,进来向齐潇磕头拜见,太医赶紧上前替齐渃把脉看诊。

齐潇见小安子一边打了哆嗦站在房间最角落,冷冷道:“让你好生送公主回去,你倒是做得好。”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安子哆嗦的更厉害,连带说话都打着结:“奴……奴才,罪该万死。”

齐潇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咬了牙道:“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命死个十次都赔不起!”

床榻上,齐渃的手指动了一下,轻声说了什么,声音极低裳儿只能凑近去听,太医这会把好了脉,拿了笔纸开始写方子。

裳儿听了一阵,面露难色,齐渃无力的握紧裳儿的手,裳儿只能硬了头皮转身对齐潇道:“陛下,公主说……这次落水怪她自己不小心,无关小安子的事。”

早就知道齐渃这样性格,齐潇哼了一声,转头对太医问道:“如何?”

“脉象虚弱,怕是吸入污水,积余胸肺,肺气失宣,又感受风邪,入於经络,这几天定要好好驱寒保暖,臣已开好了几个方子,煎药服下,一日三顿。”说完把写好的方子交到裳儿手里。

小绿端了一盆热水终于回来,一进门看到房间里黑压压的几个人,再见到齐潇的脸色吓得差点把好不容易烧好的热水打翻在地。

齐潇不满地看了一眼那一小盆热水,皱了眉问道:“怎么就这么一小盆?”

今天齐潇气势不同以往,一股咄咄逼人的语气,小绿吓得不轻,轻声答道:“膳房太远,奴婢,奴婢搬不动。”

听到这话,齐潇有些胸闷,这里地处偏远要什么没什么,连火炉也只是小小的两个,看躺在床上还冷得索索抖的齐渃,齐潇猛地站起身,对身边的人道:“带公主回宁乾宫!”

刘公公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起来,齐潇留给他一阵冷风与背影作为不可否定的回答,叫人备了轿子,几个丫鬟给齐渃穿上厚实的外套,四个轿夫一路抬往宁乾宫。

齐渃已经恢复了点精气神,扶上轿子之前,用沙哑的拍着裳儿手让她不必太过担心。接着她一路颠簸的迷迷糊糊,记忆中,在很遥远的过去,自己同样是这么一路迷糊的被带去了一个地方,随后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那是改变她一身的一段路,是一切纷争的开端,那么这段路的尽头等待她的又是什么,会是怎么样的改变,齐渃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大氅,依旧是齐潇给她的那件,上面已没有那股淡香。

  ☆、第二十四章 梦

今天的宁乾宫一直忙碌到子夜才安静下来。

齐渃被安排在宁乾宫的一间寝房内,整座宁乾宫共有一百零八个房间,除去用于书房、杂室、会客、藏品等,还有二十多间供嫔妃随侍等居住,最大一间也是最中心的一间屋子便是齐潇的寝宫。

齐渃被安排在一间侧室,侍女们把床榻上铺上最柔软的被衾,周围放了几个火炉让空气烧的火热,那些人忙里忙外的满头大汗,另外几个接了太医开好的方子,跑去给齐渃煎药。

无力的躺在床上,齐渃看着周围的人走进走出,喧杂的声音像是隔了几堵墙穿透过来,眼前的人形模糊扭曲,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连着脑袋昏沉沉的疼。之前一段时间的清明之后,换来了更为混沌的感受,让人恍惚不明。

眼前模糊的景象寻到那个身影,像是雾里看花,只能看清人的轮廓,五官是模糊的一片,带有奇怪的点点光晕,依旧立刻认出那个挺立的身姿,齐渃努力张了嘴想要唤她,却发不出声音,四肢沉重的动弹不得分毫,眼睁睁的看她离开自己的视野。

接着有个侍女过来给她擦拭脸颊,然后伴随了光怪陆离的景象,意识又续而飘远陷入凌乱驳杂的梦境之中。

梦里,齐渃努力摆脱某个追捕她的东西,腿却始终使不上力气,周围是一层不变的深灰色通道,交错展开像是一个永无出口的迷宫,身后的东西正一步步逼急,腿迈不动步伐仿佛下一刻那身后的事物便会攀上她的肩膀把她拖入永劫不复的地狱。

一个温热而湿漉漉的东西攀上她的肩膀,触到她脸颊,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发现是一个侍女用热巾子正为她擦去汗水,见到齐渃睁开眼那侍女笑着说了什么,齐渃听不太清,耳边还回荡着落水时那隆隆水声,过了会侍女递了一个勺子过来,一口口把温度适中的中药喂入齐渃的口中。

药剂里加了安神助眠的中药,喝下去之后,齐渃感觉头疼的好了些,眼皮又开始耷拉着睁不开,努力转动了眼睛没有瞧见那人,略带失望的回归到那些虚幻缥缈的梦境之中。

这次的梦不再有东西追赶,眼前有些些好看的彩色斑点,耳边充斥了各种声音,有欢笑有哭泣有流水声有鸟鸣,前面的景象灰蒙蒙看不清晰,待要走上前却发现脚下变成悬崖峭壁,下一刻悬崖变成了宽大急速的河流,又是让人窒息的痛苦。

耳边的声音变得更加喧杂,有个声音反复在耳边回荡。

渃儿。

熟悉而又怀念的语调,回忆起那阵阵药剂的苦味和苍白的双手,转而那一声声叫声变成另外一个声音,冷清,尾音微微翘起像是那人不羁的眉角,接着周围变成了尖叫与厮杀,还有哭声,有大人的有小孩的。

齐渃试图大声喊叫,但河水充斥着她的口鼻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变成一阵呜咽滴落下点点泪水。

再次从梦中惊醒,房间里的烛台已经燃烧殆尽,窗外是橙色的阳光,分不清是朝阳还是余晖,眼角还噙了因噩梦泛出的泪花,喉咙火烧般的疼痛,脑袋一涨涨的让人发晕,视线倒是终于不再飘忽不定看的清晰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七尺大床上,床顶红色帷幔从上垂下,把床的四周筑起一层薄薄的屏蔽,透过帷幔看到外面桌边站了侍女,因为忙碌了一宿未睡,这会正站在那打着瞌睡。

想要喝水,齐渃张了嘴发不出响声,用尽力气从床上支起身,把帷幔撩开,对着那侍女努力说道:“水……”

开口之际除了把侍女惊醒,也把自己吓了一跳,从未听到自己如此沙哑的声音,像是八十岁老妪般的嗓音,但即便只是这简单的一个词,也是耗尽了齐渃全身的力气,趴在那不停的喘息起来。

侍女急忙端了水给齐渃喝下,干渴的喉咙咽下水感觉阵阵刺痛,缓了口气齐渃看到帷幔外面是高宽的拱顶,上面嵌玉镶金的绘制了祥龙彩凤,不用多想,这里定是齐潇的寝宫。但两次醒来都是没见到那人踪影,侍女放下碗看到齐渃左右寻着什么,用丝巾替齐渃擦了下嘴角道:“公主您之前烧的厉害,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这里是宁乾宫,陛下吩咐过了,让奴婢们好好照顾您。”

想是侍女以为齐渃烧糊了,忘了自己在哪,说完帮齐渃重新掖好被衾把帷幔放下,让她继续睡觉安养,虽说刚睡了那么久不该困,齐渃还想等着看看是否可以等到齐潇过来,只对着那红色帷幔看了不久,困意再次席卷全身,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混沌的梦中。

从早朝下来,齐潇还来不及摘下龙冕便一路走到齐渃的房内,屋子里寂静一片,侍女见是齐潇进来,刚要屈膝行礼齐潇摆了手让他们作罢,怕吵醒了睡在那边的齐渃。

这次过来,她总算是安静地平稳睡下,那天夜里,齐渃烧的滚烫,嘴里呢喃了听不清的胡话,像是在哀求又像在挣扎,眼角滑落了几滴泪,齐潇看着着急,把太医叫来让他们重新开方子,并说倘若一天后不见好转,就让他们提着脑袋来见她,现在想来,之前的所为实在欠妥,不过这会看到齐渃熟睡的样子,让吊着的心,放下不少。

伸手摸了下齐渃的额头,依旧烫手的很,从她睡着时气息不定看,就知道落水着了风寒,要好起来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又坐在屋里等了会,不见齐渃醒来,让一旁站着的侍女去煮些易消化的粥,好让齐渃醒来,喂她一些下去。

离开时,又想到了什么,对侍女道:“公主嗜甜,下次喂药时,给她颗糖吃。”

旁晚齐渃转醒,窗外依旧是橙红一片,侍女端了一直温着的中药喂给齐渃喝下,末了竟塞了一块糖在齐渃嘴里,丝丝甜甜解了连日来嘴里的苦涩。

精神比先前都要好的多,在床上躺了几天浑身乏力又不舒坦,侍女扶齐渃坐起来,后背垫了靠枕,又端了一碗白粥过来配了些清爽的小菜,两天未吃过任何东西,这粥稠滑绵软,一粒粒白米被炖的稀烂腾了白雾,闻到一股香味。

只是吃了几口,齐渃便摇头吃不下更多,虽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却毫无胃口,加上每咽下一口喉咙里就是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口中那一颗糖已经化了,齐渃不想扯了沙哑如公鸭嗓的喉咙说话,对侍女比划了一下,询问是否还有糖,大病未愈嘴里发苦,嘴里含块糖舒服许多。

侍女将桌上一碟糖果承到齐渃面前,笑着道:“陛下果然没说错,还好备了这些。”

齐渃从盘子里捡了一块放入嘴里,不解的看着侍女,侍女指指手中的盘子道:“陛下说公主爱吃甜食,让我们特意准备的。”

爱吃甜食这点的确没错,不过齐渃记忆中并未和齐潇提及过这点,她又是从何得知自己爱吃甜食这回事情?想到这里,竟想要见到到齐潇,甚至有些迫切。

经历了次九死一生,明白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释然之余那一直压抑着的感情也随之迸发出来。当初被刺客用剑抵喉,心里了无牵挂,算是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但是前几日溺水,认定自己就将此香消玉殆,却放不下齐潇起来,后悔没能再多看几眼,担心自己的离去是否给她造成麻烦,倘若她伤心了,该是欢喜还是忧,只是现在这些都无须多虑,自己好好的活了下来。

那么在之后不长的时间里,就该好好珍惜和她相处的时间,也可远嫁他乡后,有所回忆慰藉自己。

嘴里含着糖,心里有些落寞,没想到自己这段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结束,不管是对方性别还是与自己的关系,都是有违常理天地不容。暗自决定把这感情深埋心底,绝不会让对方察觉。

旁边侍女见到齐渃表情黯淡下来,头垂着有气无力的发了呆,以为她是累了,伸手想把她扶下继续歇息,齐渃摇摇头,用手指在被面上书写了“沐浴”二字。

昏睡的这几日,房间里生了好几个火炉,为了让她发汗盖了厚实的被衾,身上早就黏腻不堪,鼻子是不透气闻不出味,想必是不会好闻。

侍女为难的摇摇头道:“公主您身体还未好呢,太医说了,这几日不能再受寒。”

齐渃又在被面上写了几个字,侍女眨了几下眼睛没有看懂,齐渃有些着急,勉强用哑了嗓子道:“不碍……事,水烧的……”

“说不出话,就别勉强自己。”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齐渃的要求,齐潇跨门而入带了丝不悦。

期盼已久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脸色不悦齐渃仍是心情愉悦起来,刚才还黯淡的眸子闪现出几点欣喜,在床榻上曲背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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