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下)【完结】(49)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乌蒙没有太过刁难齐渃,不单因为齐潇助他登上王位,还因为现任王妃和齐渃情谊深厚,虽然并不清楚她们在大昱时的交集,但偶然从裳儿口中提及齐渃,无不是情深意重的感慨。

有了两座靠山为齐渃撑腰,就算两人曾经有过难堪的经历,乌蒙都是当做过眼云烟雨收云散不再提及。

宴请结束时,外面时候尚早,太阳斜斜挂在西边,大概还不过未时,在裳儿一再要求下,下人并没有另辟一个宫殿让齐渃留宿,而是从裳儿的寝宫处腾出一间屋子,让齐渃暂为住下。

从主殿走出,苿苗早已不知去向,侍女簇拥着她们坐上辇舆一路驶向裳儿的寝宫。

刚到达门口还未下车,熟悉的感觉就让齐渃为之诧异,一人高的围墙开了一扇朱色木门,从半开的木门后依稀看到几株银桂,假山叠石圆桌石椅,还有两边显得寒酸又有些冷清的花草,无一不是记忆中揽月宫的模样。

想起当时苿苗曾提起,乌蒙为了缓解裳儿的思乡之情,专门为她建造了大昱风格的宫殿,没想到竟然是依照揽月宫的样子。

殿门上悬着红色牌匾,只书了‘明’一个单字,笔锋并非苍劲刚健入木三分,也不是龙飞凤舞飘若浮云,倒是透了一笔一划书写的认真。

裳儿发现齐渃的目光停留在牌匾上,稍稍红了脸连忙扯开话题,指着栽种的银桂与海棠道:“原本栽了好几棵,前先日子冰冻的厉害,只留下了这两棵,等来年会再补上。”

愣愣的站在院子的中央,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北旬,齐渃真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揽月宫,只是细微差别之处还是明显,除了院子里稍显萧索了些,宫殿的用材与工序都是极其的景致,虽仿照了揽月宫的样式,但是从窗棂到屋瓦,都是用的上好材料,进到屋内也不会见到因常年失修,雨水渗漏出现的细小裂缝。

看的入迷,裳儿拉过她坐到一把躺椅上,左右一看发现和揽月宫样式相同的躺椅,仰躺在躺椅上,仿佛可以听到裳儿熟悉的责备,还有秋林她们熟悉的身影。

侍女端着果盆踏着轻碎小步来到屋内,裳儿让她放下东西便退到一边候着,自己从里面挑出一个柑橘慢慢剥起来。

“回大昱的事情不必着急,我会叫人送信过去。”把剥好的柑橘放到齐渃手边,又挑选了一只重新剥起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对下人吩咐便是了,这里东西与大昱相差甚远,有不懂的地方,问阿兰好了。”

远处站立的女子迈出一小步,屈膝朝这边行了礼。

说完这些手中的柑橘早已剥好,发现先前那只齐渃并没有动上一口,便放回果盆又遣走了屋内的侍从道:“渃儿,现在可以把这一路上的事情,细细说给我听了罢?”

并非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齐渃从躺椅上坐起,眼角微有倦怠的垂下,手中转动了刚才裳儿递来的柑橘,眼睛盯着上面的纹路慢慢道起从裳儿离开子元宫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和她为何会留落至此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巨

把从裳儿出嫁之后起的事情,细细说给她听,有些事情笼统的一笔带过,比如折磨她几月之久的愧疚,又或者遭人暗算而险些丧命,之后说到齐浱与魏池羽大婚当日她还是露出了微笑,只是再次联想到魏秉诚凶多吉少的命运,又再次沉下了笑容。

当听到被人追杀魏秉诚一行人奋力阻挡时,裳儿全身僵硬着,双手紧紧握住齐渃的手,一直听到巧遇苿苗被他们救下,裳儿这才松下一口气。除了庆幸更多的是后怕,只要任何环节出现哪怕一丝差错,都有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那么现在如此面对面的交谈,只怕终无机会了,想到这里,裳儿手有些颤抖道:“前些天我听乌蒙提起,枔王在几月前已经崩薨,既然是这样,大概大昱那边应该是有惊涛骇浪的巨变了。”

“恩,所以我必须快些回去。”齐渃绞起双眉,眸子里微微闪动了星星点点,“我现在杳无音讯,陛下那边定是焦急。”

黛眉微蹙眸底蕴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心生恻隐之心,裳儿却一把松开了齐渃的手,心中泛起的酸意让她语气变得冰冷抵触:“陛下,陛下,你除了她,还为自己考虑过半分!”

“裳儿。”齐渃一边摇头一边安抚的拉回裳儿的手,“不单单是陛下,还有魏大人,还有那些为了护我而丧生的官兵将士。”

看出裳儿的表情有所缓和,齐渃叹了气道:“大哥率军回京,若是发现我下落不明,责怪到陛下头上,他又手中握有重兵,万一再起事端,我怎可推卸责任。”

“我会派人说明原因。”裳儿有些心烦意乱,用手按了按太阳穴道“渃儿,记得当年我们在揽月宫,虽说日子清贫了些,不过哪有什么忧愁,江山社稷争权夺利何须我们操心,你是真希望站在权力之巅指点江山不成。”

被这么一提,齐渃也怀念起那段风平波息的日子,那时候除了为每月紧巴巴的月钱愁心,齐渃或许唯一在意的只有魏秉诚何时会带上几本新书给她,每天的日子平淡无奇,似是十年如一日的虚度光阴,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哪想指点什么江山,粗衣淡饭无争无求。”有些自嘲的淡笑,她自己从来都想置身事外,可惜麻烦的事情总会一个接一个的寻上门,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惹来众多烦事,似乎很多事情说的轻巧,但真正体会过所谓的幸福便会食髓知味,终究只是个俗子,就算遍体鳞伤也是甘之如饴不肯放手,“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我放不下。”

“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但是她呢。”裳儿愤愤道,“你甘愿为她奠定稷业远嫁北旬,她有过半句挽留?她对你疑心重重,你却为她身受重伤差点进了鬼门关,现在因为她的一己私欲,差点让你沦为要挟筹码,她人又在哪?”

控制不住情绪,裳儿的声音越来越大,齐渃清楚裳儿是为自己不平,轻轻扶着她的手臂道:“陛下有自己的难处,况且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裳儿更为恼火,过去还顾忌到两人身份,很多事情看在眼中只能憋在心里,现在既然以非主仆而姐妹相称,压抑在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宣泄出来,甚至是不加修饰口无遮拦,“你何时怪过他人,甚至是那些妄图加害与你的人,每当他们受刑受罚之时,你都会动上恻隐之心,而那些只为成全你不顾自己的人,你是否只是同样的怜悯之心,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你挡去伤害,但是你是否真的有考虑过我们!”

意识到自己说过有些过火,裳儿索性从椅子上站起,在屋子内来回踱步平息胸口的烦躁,华丽繁复的发饰随着步伐来回晃动,无一不是宣昭出她内心的波动。

“你有孕在身,别动怒。”齐渃小声道,但是又怕多说无益适得其反,“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在心里,不过当局之下身不由己,我不想做一个拖累他人之人。”

“拖累?”裳儿转过头,质问道,“你为她齐潇做的还不够吗,你为了她的江山社稷付出了多少,若是有人要用你的命换她命,你都不会有一丝迟疑吧。”

没有承认也没否定,齐渃只是低下头沉默的作为回答,再次让裳儿有些气结,开始嫉妒起那个娇媚的像狐狸精的女人。努力收敛起烦躁,僵硬的口气结束今天的谈话,免得再次说出伤人的话:“方才我有些失态,时候不早了,渃儿早些歇息吧。”

两人阔别已久的促膝长谈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目送裳儿走出外厅的背影,齐渃微微叹气,推门而出外面星光璀璨,有着和大昱不一样韵味的星空,若是在京城这样的日子早该春暖花开,但是在这里,夜间和白日之间的骤降温度,让呼出的气变成团团白雾。

名叫阿兰的侍女候在离齐渃三四步之外的地方,她有些不懂这个大昱来的公主,为何会百无聊赖的对着星空发呆许久,连双唇都被寒冷的夜气冻得泛白,用生疏的大昱话小心提议道:“公主殿下,需要奴婢带您到寝房去吗?”

精神还有些涣散的齐渃寻着声音望去,略有愁容的目光在昏暗又稀凉的月光下照的更加惆怅,嘴角的柔和弧度,让阿兰不禁用力咋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如风拂玉树银雪染梅,怕是多走近一步都会污浊了她的样子。

见对方站在远处不敢前来,齐渃回过神以为是自己刚才样子吓到了她,便轻柔的回道:“好,麻烦阿兰姑娘了。”

兢兢战战又有些高兴的把齐渃带到刚收拾好的客房,里面早已铺上了厚实的被衾,临退出屋子前,阿兰剪短了一些烛火的灯芯道:“公主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叫奴婢就是,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门被轻轻的拉上,屋子里终于只剩下齐渃一人,深呼一口气双手抓着不同于大昱锦缎面料的被衾,齐渃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入万丈深渊,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晃动来回旋转,手更加用力的抓住被衾,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所有的事物好似都跟着晃动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随后一阵用悬崖下掉落的失重,让人惊惧的浑身一颤,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惊魂未定的躺在榻上。

额头乃至手心都泌出了薄薄的冷汗,全身一股恶寒让人不住打颤,想唤人进来再加一床被衾或是点上火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翻身努力紧了紧周围的被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齐渃又病倒了,自己倒是没有太在意,早些因为风寒病倒在路边,只是简单喝了药汤,一路上都是强打精神到了北旬,现在见到裳儿心里放松下来,又或者是昨晚在寒风中站的有些久,总之按之前经验看,只需要喝些发汗的药剂好好休息上几天,就可以恢复。

自己是那么想,身边的人却如临大敌的紧张起来,最紧张的要数裳儿,先是责怪阿兰怎么没有好好照看好齐渃,又想到前一天自己刚朝她发过脾气,马上自责起来。

齐渃因为烧的厉害头晕的顾不了其他,任由他们给自己喂药敷剂,北旬的太医不像大昱那么注意君臣礼节,也不会太过在意男女之分,不过齐渃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就觉得北旬的药汤比家乡的更加苦口,而涂抹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敷药,倒是舒服的很。

昏睡了一整日,因祸得福裳儿不再为前日的谈话板着脸,关切的用掌心探着齐渃的温度,自己无法像过去那样瞻前马后的照料,便一直留在屋中差遣下人,又不停查看齐渃的病情。

果然第二天一早,夜里发了一身汗之后,早晨起来清爽通透的多,胃口慢慢也好起来,裳儿一直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命人做了桂花粥给齐渃喂下。

只喝到一半外面就骚动不止,还不等侍女出去查看情况,就见两个小人冲进了房内,来不及看清长相,小人已经跑到裳儿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叫嚷着齐渃听不懂的话语。

裳儿还有孕在身,小孩子下手不懂轻重,把周围的人吓出冷汗,却不敢直接拉开,跪在身边求爷爷告奶奶似得让两人好不容易松了手,不情愿的站到一边,半躺在床上的齐渃这才看清两人模样,一男一女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古灵精怪的可爱,浓眉大眼五官精致,有着大昱人特有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轮廓,稍微深色的肌肤上嵌入一双如黑珍珠的眸子,正好奇的扇动着长而翘起的睫毛。

在齐渃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的同时,他们也是认真的查探,过了不一会看上去稍微年长的女童说了一句话,引起周围人细细的笑声。

感觉到笑声的原因有关自己,齐渃迷茫的等着大家的解释,不过侍从们显然不敢造次,快速的收起笑容重新回到恭敬的模样,只能转而求助于裳儿。

还坐在椅子上的裳儿摸了摸女孩子的头笑道:“这是三公主菲尔,这是大王子席提木,刚才菲尔说渃儿你像天上的仙女呢。”

被这样的称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齐渃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能对着两个幼童微微一笑算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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