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下)【完结】(46)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在一侧书柜后是个暗室,很轻易的找到机关打开,里面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没有窗户透光通风,在离门最近的一边墙上,嵌入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把黑暗的暗室照出一小片光亮。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发现里面没有之前预想中的金银堆砌珍宝如山,反而比外面的更加简陋粗略,除去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外,里面还可算的上东西的只有酸枝木做的书柜上,被卷起的一幅幅卷轴。

在他人去展开画卷之前,齐潇一把接过了画卷,对着手中画卷皱紧了双眉,命人都到屋外待命。

遣走所有人,这才把画卷展开,正如她所料,是一副仕女图,女子体态轻盈服饰华丽,手持一支玉笛放在唇边吹奏乐曲,腮如雪唇如梅,眼帘低垂看不清神情,但双眉之间透出哀愁,把一副好好的美人吹笛图画的哀怨了些。

放回手中画卷展开其他,无一不是年轻靓丽的女子,不同的姿态动作同样的哀愁神韵,所画之人都是一人,所以当齐潇展开最后一幅画卷,看到上面的诗句后,完全没有意外和惊讶。

这是所有画卷中唯一一幅双眉舒展开,没有被心事笼罩,画中女子慵懒的倚靠在栏栅一侧,面容平静而祥和,像是一个未出嫁的闺中女子,翘首期盼着意中人,举头对着明月若有所思。

而画卷的左下方,两句短诗。

念而无心何为惗

今思伊人心木怜

心中反复咀嚼着刚才所有看到实物,画卷不知不觉被齐潇的双手揉做一团,闭上眼睛稳住仔细气息,再度张开眼,齐潇大步走出了暗室对着外面恭候多时的大臣们道:“来人,将此处点火烧毁。”

站在外面的人没搞懂状况,拱了手询问:“那这里的东西?”

“皆留在原处不可翻动,违者,斩。”

虽然心中疑惑在里面的事物,还是马上叩首遵旨,散开准备引燃的松油和干草。

齐潇走出高阁,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从三日前看到楚屏冰冷的尸首后,她终于慢慢感受到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悲伤,即使生前再多仇恨与对立,现在阴阳相隔回忆起过去,那些恨和愁都被一种失落所代替,想起年幼时他将自己托举过肩膀,想起他在楚欣梓灵堂上的疯狂,想起他曾说过要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她,那人曾经将她视为珍宝的男人死了,那个视她为眼中钉的男人死了,无论是亲人也好,或是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枔王也好,他都不会再次出现,所有的一切,只能活在她的记忆之中。

用手揉捏双眉缓解酸楚,想起了那人轻柔而冰凉指腹的触感,自从被软禁后没有一天不是在思念中度过,但是此刻齐潇恨不得马上见到齐渃,听到她的声音,独有的馨香使人安逸,她一定可以将自己拉出这混沌孤寂,因为在她的身边便是一种归宿之感。

派上所有的暗部四处打探齐渃的下落,齐潇知道魏秉诚在年关之际偷偷将她带出宫外,揽月宫的三个丫鬟被人发现时,已在御史台严刑逼供了有半月余,虽然受了许多皮肉之苦万幸没有性命之虞,除了知道齐渃被魏秉诚带出宫外,楚屏没有从她们口中逼问出任何线索。

而在魏池羽那边,因身怀六甲又有齐浱那层关系,除了被押入大理寺候审楚屏没有多加为难,况且为了魏池羽的安危着想,在家书中加入自己的书信,除了魏家兄妹二人,不管是辰王府的人还是魏府的人,甚至是魏新都不知道半点消息。

得知魏秉诚是前往辰王驻军的西平郡,齐潇派出大队人马朝西北方向一路寻找,然后又把楚屏出殡当日举行的极其隆重,希望齐渃与魏秉诚可以知晓隐患已除,可以大胆放心的回来。

就在楚屏入殡后第五天,日子刚出正月,派出去的人马分别从京城的北面和西面打听来不同的消息,随消息而来的还有数十具早已*不堪的尸首。

西面找到的尸首为六具,被当地村民发现之后报官立案,但是因为死者毫无线索可依,身上的银两全数未盗,并非谋财害命,可能的情况只有仇杀。

六具尸首都为外乡人,没有任何书信或是可供辨认的信物,虽然多方查探这命案始终悬而未决,最后只能草草掩埋了尸首,当做一起悬案。

一路打探前来的暗部马上察觉出异样,命人开棺验尸,虽然寒冬腊月身体没有*完全,还是辨认不出几人的样貌,最后从其中一人的长靴上看出了端倪,黑毡小羊毛金色滚边长靴,正是禁卫军的配靴。

而另外北面发现的尸首,足有二十三具,发现的地方人烟罕至,因此尸首暴露荒野长达一月,正月里只下过一场小雨,不足以冲洗去那晚血腥的场面。

马匹的尸体人的尸体,随处可见,地面上流淌下鲜红的印迹。除了五具平民打扮,其余的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服,在最靠近北面的地方七七八八很躺着十多具尸首,可以想象出当时战斗的惨烈。

在带回去的所有尸首和兵器中,经过暗部的辨认,终于把所有死者的名字一一递呈给了齐潇,在二十八个名字中,很容易的看到了魏秉诚的名字,另外一人永远行走在黑暗之中,舍弃了名字只有用了一个代号标示——签。

在深深愧对魏新的同时,齐潇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又再一次的把齐渃给弄丢了,而这次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又在何处。

  ☆、第一百零八章 旬

二月中旬,齐渃跟随着商队一路来到北旬,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每家每户都晒出储了整个冬日的小麦和玉米,瑟丹家里也不例外。

马车停靠在一个院子里,四周两排的长凳上,铺满了一堆堆金黄色的玉米小麦,一位年长的老人亲切的迎了上来,说着齐渃听不懂的言语。

“我父亲说,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

瑟丹语气很是轻快,让有些拘束的齐渃稍稍放松了一些。

后面跟着一块下来的苿苗亲热的与老人拥抱,随后自信满满的用北旬语说着自己的成果。作为外人的齐渃无法融入这样热络的家庭氛围,识趣的退开几步尽可能让脸上的笑容亲切自然。

许久的重逢让父女两人聊的忘了旁人,瑟丹发现被冷落一旁的齐渃,对着老者耳语了几句,父女两人这才回过神,歉意道:“这位客人,鄙人穆拉戈提,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过你看,虽然我去过大昱的大江南北。”说到这里穆拉戈提耸了耸肩,努力让不听话的舌头把平仄发的标准,“但是依旧说不好你们那的话,还是让我的孩子们陪你领略我们这里的风景吧。”

齐渃抬起头看清了老人的样貌,花白的头发,不像大昱那边整齐梳理而是随意的绑在后面,花白的胡须如乱草堆遮盖住了大半张脸,皮肤粗糙而黝黑,听苿苗提起过,穆拉戈提是在五十多老来得女有了苿苗,这么算下来该是古稀之年,身子看上去倒是硬朗的很。

垂下眸子点头道过谢,下人们早把马车内的行礼搬回屋里,天色昏暗该是用晚膳的时候,趁着中间的小段空闲,苿苗带齐渃把自家的宅子一一参观了一番。

沙克江原本想要跟在后面,不过被苿苗白眼只能乖乖留在后屋盘点货物,他就像一只被陌生人侵入领地的家犬,对入侵者毫不掩饰他的警惕与排斥。不过还好,除他以外的人,其他人对齐渃很友善。

整个大宅占地很大,除了供人居住的房屋外,后院还有几间储物的土房,初略的带齐渃在院子里看了一遍,苿苗还是忍不住问起心中的疑惑。

之前几日一队人马日夜赶路回到北旬,苿苗明显察觉出瑟丹有事隐瞒,作为家里除去穆拉戈提最有权威的人,苿苗从小对瑟丹都是崇拜的很又有些害怕,既然对方有意不说苿苗当然不敢多问。

好几次都想问问齐渃,但瑟丹对齐渃非常上心,一路上除了不时来马车中问候还专门派了一个侍卫守在马车旁,让苿苗都找不出机会打探,也更加深了心中的疑惑。

这会看看四周无人,苿苗随手折了一枝枯枝,放在手中把玩道:“文姑娘和我大哥是旧识?大哥平时严肃的很,还真是少见他对人那么热络。”说罢皱了皱鼻子,“他对大嫂都是不苟言笑的很。”

看她负气的样子,真怕是想到别处去,齐渃噗的笑出声,解释道:“我同你大哥只是有些渊源,苿苗姑娘莫要误会。”

苿苗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鼻子,很有兴趣的问:“渊源?那么就是说文姑娘之前就认识大哥了?我就说吗,你们刚见面的时候,就不寻常。”

“恩,曾经在大昱有过一面之缘。”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齐渃并不希望对她欺骗隐瞒,又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见到苿苗一脸兴致勃勃等待齐渃接下去的解释,齐渃只能苦笑着道:“说来有些话长,这会时候不早了,大家该要等着我们用膳了,等有时间,我再慢慢道来。”

虽有些失落,一天劳累赶路的确早已腹中空空,苿苗马上接受了齐渃提议,回到客厅,一张长形木桌上摆满了新鲜烤制的羊肉和馕饼,为了给苿苗接风洗尘,也是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穆拉戈提特地拿出了陈酿已久的果酒以示庆祝。

果酒用自家种的葡萄为原料,口味清甜醇厚,北旬人善饮酒每每与齐渃敬酒都是一饮而尽,使得齐渃只能硬着头皮喝下许多。

酒过半巡每个人脸上都蒙着喜悦,瑟丹看到已经微醺的齐渃吩咐仆人给她换上一杯马奶,用不大却可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文姑娘,这几天你安心在这里歇息,过几日便随我进宫一次吧。”

之前还晕乎的头脑一瞬间清醒了多,瑟丹此刻已经低下头吃起盘子里的羊肉,还是旁边苿苗稳不下心思,急忙问:“进宫?大哥为什么要带文姑娘进宫?”

瑟丹弹了弹手上羊肉的碎末,似不经意的回道:“文姑娘与王妃是旧识,王妃一直思乡心切触景伤怀,我想带带文姑娘见见王妃,说不定可解伤情。”

“原来和王妃是旧识,好。”穆拉戈提用生硬的大昱话道:“正好这次苿苗从大昱带来了几匹上等丝绸,到时一块送去,好给王妃挑选一下。”

“好的父亲。”瑟丹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齐渃,等着她的回答。

齐渃放下手中的馕饼,故作镇静的点点头,“好,还要麻烦瑟丹大人了。”

坐在一边的苿苗安奈不住,急忙道:“大哥,我也要一块去。”为了不让瑟丹回绝自己,又补充道,“先前王妃让我去大昱找的缎子,我终于给找来了,这次就给王妃带去。”

听到是关于裳儿的事情,齐渃忍不住好奇询问:“缎子?是青丝锦还是雪绫?”

“要是这么有名的绸缎那还好找的多呢。”苿苗摇头,“王妃只是形容了手感和质地,我把这里类似的上等绸缎都拿过去竟然无一是,后来我没法子只好拿了罗布过去,没想到真是王妃要的。”

“罗布……”齐渃只觉得心口的深处被狠狠扎了一下,“那只是大昱百姓的布料而已。”

“可不是。”苿苗附和着道,“这布料还是几年前带回来的,因为质地偏硬又不保暖,宫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卖来卖去还剩这一匹,王妃看到倒是开心的很,还指定要了青色。”

沉寂已久的愧疚与懊恼再次席卷而来,她怎会忘记青色的罗布,当年去万隆街向齐潇讨厌的第一件礼物,便是一件青罗布棉衣,顾不上礼仪齐渃用手撑住额头发出重重声响,把正说话的苿苗惊了一跳,关心的探过身扶着她的肩膀道:“文姑娘,怎么了?”

“没事。”齐渃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一下子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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