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下)【完结】(37)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在大家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何物让齐潇没了往日的淡然,甚至可见眼底的警惕,楚屏扬了扬头,语气中还有没褪下的笑意:“经年塞外,未能道贺,今日陛下寿辰,特敬三方宝玺。”

场内一瞬间的哗然随之是死一般的沉寂,大臣僵持在原地不知该去道贺还是跪下,气氛在这一瞬凝结成冰。

大昱除了盘龙传国玉玺外,还有十六方宝玺,各钤不同文告,在一开始登基那年,齐潇除了传国玉玺其他十六方宝玺都由楚屏接管。

当初的齐潇完全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就算是土木水利此等事情都需楚屏亲自过目钤章,随后在齐潇十岁时楚屏将五方宝玺交予齐潇,再过六年,齐潇皇陵扫墓归来时楚屏又交予四方,前前后后到现在楚屏手中还有七方宝玺,也是最为重要的七方。

征戎武之用的忠玺、册立太子之用的嗣天玺、纳妃册封之用的广纳玺、颁行法令之用的定训玺、封藩交邦之用的泰安玺、嘉赏官吏之用的敬民勤天玺和以整戎行掌控三军的驭军玺。

所以即使齐潇手中有了权征伐逆乱之用的安民伐罪玺,可以号令大昱军队出征北伐固守安邦,但征兵与管理兵权宝玺都在楚屏手中,在调兵遣将上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对方制约。

看似楚屏是在一点点放权给齐潇,但是……

从高处看清木盒中的宝玺,材质与交龙纽认出,分别是定训玺、泰安玺和敬民勤天玺,对于忠玺和驭军玺齐潇从一开始就认定楚屏不会轻易让出,但是比起这三方,反而嗣天玺与广纳玺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齐潇至今尚未婚嫁,更别说子嗣,虽然老臣一再上奏,齐潇本人并不着急,况且历来女帝纳宠并不像帝王频繁,更加因为女子生育能力无法像男子,因此在册立太子或太女上并不会繁琐,也很少有出现夺嫡之争,纳妃与册立更是遥遥无期状。

想到之前连连上奏的折子,齐潇眉间微皱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对着下面的楚屏道:“枔王辅佐朕多年,仲师训道,护诚得彰,为师为臣,劳苦功高,来人赐枔王金镜珠囊。”

“谢陛下。”

齐潇一如往常的语调终于让气氛有所缓解,僵持在那不敢动上半分的下臣憋在胸口的气,这才缓缓吐出,却也不敢太多的声响,一个老臣手脚一抖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连连道贺:“吾皇千秋万代,永世昌明。”

随后其他大臣都跪在地上一同贺词,赞颂恭贺从登基那一日便围绕身边,齐潇清楚万岁之下的暗藏凶险,习惯漠然回应那些虚假笑容的神情,但是没有一次像今日那么令她反感,若是手中有剑她恨不得一剑刺穿那个跪在下殿的男子。深吸口气,朱色薄唇勾起冷笑,扬了扬下巴让众人平身。

晚宴上的小插曲在之后的歌乐声中冲淡,到了戌时三刻钟鼓司的公公把高台上的烟火点燃,在空中炸出绚烂的烟花。

声声巨响传遍整个子元宫,齐渃刚躺下入眠,就被外面的响声吵醒,隔着窗户的爆炸声荡入心底,巨响之后是细碎的响声,几乎可以想象出在空中绽放的花朵,不过身子刚好了一些不可入寒,不然还真想起床看看短暂炫美的景色。

估摸着晚宴应该进入尾声,也不知齐潇今晚是否会来,最后一声爆竹响过之后就长久的寂静,除了耳膜出出来心跳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的响声,齐渃知道,从晚宴结束过来,还需要上一段时间。

强打起精神等待着让人熟悉的脚步声,但是那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直到沉入梦想之前,齐渃还相信,等到睡醒之际,一定会像过去许多次那样,看到那人静谧安详的睡颜。

  ☆、第九十七章 冬

从清白的晨曦中醒来,齐渃略有失望,昨夜烟火散去后她挨不住困意睡去,齐潇最终没有过来。前几日编得五彩绳结还想作为齐潇诞辰的贺礼,这么一来竟然都来不及送出。

之前身子不好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贺礼上,后来康复许多后闲来无事就想着该送什么,齐潇为天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在麟祥殿里堆的满满当当,况且真要送,这里的东西还不是从齐潇那里得来的。

想了许久,终于让秋林教她编了五彩绳结,这只是民间的小玩意,上不了什么台面,因为五彩有五行之意相生相克,可驱邪迎吉避鬼除病,民间又称为长寿缕,赠送他人时可讨个好口彩。

既然送不了贵重之物,好歹做个独一无二的东西给她。心里着实没个底,不知如此寒碜的东西是否送的出手,秋林猜出了齐渃的顾虑,笑着道:“这是公主亲手编的东西,陛下定会喜欢。”

成品倒是精巧漂亮的很,其实都是简单的小玩意任谁都做的好,编完的时候正好是天寿节当天,齐潇早早就祭天拜祖,又是开宴迎客,齐渃身子还不宜多处走动,留在揽月宫把五彩绳结做最后的细致。

一直等到夜幕齐渃终于眼皮子开始打架,躺在被子里小眠片刻,被烟花吵醒后还以为不多时就可以见到齐潇,没料到最后醒来身侧空无一人。

大概是晚宴散的太晚怕吵着自己吧。齐渃这么安慰自己,从枕头下取出红娟包起的五彩绳结,侧头望着房门殷殷期盼齐潇的到来。

不过之后几日都不见齐潇踪影,揽月宫里的下人还是如往常一般作息,进进出出的人无非小安子与王锐,还有三个贴身丫鬟。

时间一天天过,齐渃慢慢好起来,到了年末的最后几天已经可以起床走动,王锐说芫花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接下来只需固本培元,用不了多日便可痊愈恢复。

精神一好,没有之前昏昏沉沉的感觉,齐渃就更想念齐潇起来,有时候会问问外面近况,因齐潇已多日没来着实有些奇怪,王锐开着方子的手停顿下,淡淡看了一眼齐渃续而低头书写,齐渃眨着眼睛似要追问,小安子上前一步,只道是年关在即政事繁忙大概无暇前来。

“繁忙……”齐渃抿紧了双唇,心中满是疑惑,过去齐潇再过事务缠身起码三日之内必回前来,而这次算上天寿节那天已近十日。

王锐开好了方子搁下笔,把方子递给小安子让他去尚药局抓药,刚收拾起摊开的物品,齐渃又提起刚才的话题:“临近年尾了,尚药局可有忙碌?”

听似是关切王锐其实还是侧击问齐潇的事,宫里有些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的并非那种重官要臣,往往是服侍在天子周围的各部,尚药局便是其中之一。

“前段时间,听陛下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否入寒。”齐渃紧了紧怀里的手炉。

整理东西的动作毫无停顿,齐渃终于放弃继续询问的打算,和王锐接触久就了解,他向来沉默寡言,且不喜推脱迂回,若是不方便说的话,索性沉默也不会绕着圈搪塞,这会看到不为所动,齐渃微微叹了气道:“王大夫过年也是住在宫里?何不成家,不然一人多冷清。”

一句客套倒是让闷葫芦抬起头,消瘦的下颚动了动,正当以为他要说什么,短暂沉默后,王锐拱手道:“臣,谢过公主挂心。”

中间的停顿是空白的内容,显然他跳过了些话,只说出了半句,齐渃被他忽然而来的拜礼弄得慌乱,又像是有意窥探他心中想法使她尴尬起来,对方并没有给她太多尴尬缓解的时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向后退了一步道:“臣先行告退了。”

看到王锐背影退出房门,齐渃沉闷的心头又笼上一层阴影,但她并不想为太多繁杂的事情牵绕,让华香替她披上见大氅,手抱暖炉到了殿外。

这会正是晌午,过不久就要是午膳的时间,外面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就算日头晒下也没有一丝暖意,殿门被管得严严实实,阻隔住外面刺骨的寒气。

“屋内闷得很,把门开着透透气吧。”

说罢,齐渃便伸手要去推门,华香眼疾手快的先她一步将她搀扶做到椅子上,又给她紧了紧大氅,这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闷热,无非是想开门候着外面进来的人,华香心里清楚却不点穿,只把火盆更靠近了齐渃一些。

开门后,寒气串入大殿,还好虽然热力不足风不大,只要齐渃乖乖坐在火炉边别乱动,应该受不到多少寒气。

不过,华香从屋里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景致,林寒洞肃冷清的很,桂花树郁郁葱葱也没了那甜腻的香气,旁边的月季海棠之类,掉落的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枝丫,零零落落吊着几片枯黄卷曲的叶片。

还好屋里的人并非要赏景,只想要看清正门的位置便可。

过不多时一个人匆匆进来,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齐渃期待的抬起头,迎面而来是刚抓好药进来的小安子,一路跑来被寒风吹得鼻子嘶溜嘶溜吸着气,来不及缓口气就一头钻进煎药房给齐渃煎煮今天的药汤。

略带失望的低下头继续阅读手中书籍,心中已是安定不下,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七,往年最后三日齐潇都要封笔封玺不再办公,既然不办公又何来他们所谓繁忙。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冷不丁冒出的想法,让齐渃浑身紧张起来,马上宽慰自己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但越是想将注意力放在书上,思绪不受控制的越往坏处想。

翻了不过一页书,已是有些坐立难安,又想到之前王锐似有隐瞒的表情和不寻常的近况,更是恨不得马上去找齐潇。

心烦意乱的把书放回案上,款步走到门口,华香紧跟在后,走到门口时用身体帮她当住些风,又阻拦住了齐渃的步伐,院落的冷冷清清,石道上还有昨日小绿洒下的一滩水,在今日寒冻下,结成了一层薄冰,侧门可以那可以看到升起的白烟,应该是小安子正熬煮今日的药汤,大概再过不多会就可好了。

一切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而引起齐渃慌乱的只不过是她猜测,甚至可说是臆想。但是这不安无法自行消退,反而愈发强烈。

“公主……”华香侧过身说道,“外面天寒,您还是别在风口里站久了。”

被这么一提醒,齐渃倒是真被这寒气冷的打了寒颤,又在心里默念几遍让自己定下心,转过身想要回到躺椅上继续看书,才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串疾步之声。

不是传旨奉赏的小太监的唯诺脚步声,也不是宫女们莲足踩地的小跑,脚步声有些凌乱却不失正气,每一步都像是用小锤敲打了鼓边,塔塔作响。

转过身看清来者何人的同时,对方已是跨入殿内,屋外的寒气还围绕在他乌青色的官袍上,胸前是彩绣仙鹤腾翅吉图,走得很是匆忙让他站稳原地仍需喘息了几口气,才抱拳拜见道:“臣魏秉诚,拜见公主,公主千岁。”

过去揽月宫的常客,但是自从齐渃与齐潇那明明暗暗遮遮掩掩的关系在朝中恣意横行之后,他已有一年没有再前来过,上一次前来还是跟着齐潇前来探望她的事情,而最近一次见面还是游湖的那天。

不再前来揽月宫避嫌是其一,更重要是要断了自己的痴望,而齐渃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她多少理解了魏秉诚无意中投来的目光和有时若有所意的苦笑。

既然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齐渃不会虚情假意的前去维持过去关系,虽说失去一个良师益友很是可惜,但为抱有赎罪或是歉意同情的交流,对她而言太过虚伪,更是对对方的残忍。

但至始至终,魏秉诚在她心中依旧占有一席之地,是良师益友也是兄长般敬仰之人,亦如当年她赠送墨竹图时说的那番话,不惨半点虚假。

现在想来两人已有半年未见,对反早已褪去了青年时的温文如玉的样子,原本略有圆润的脸颊变得刚毅紧绷,上唇留了一茬胡子更让他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起来吧。”齐渃对旁边的华香示意搬个椅子过来,而魏秉诚没有坐下意思上前了一步道:“公主,微臣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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