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你也吃得下？”
吴桐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道：“救命的东西，你会怎么选择呢？”
“难为你了。”毕竟吴桐是为了帮助康妃才被下了蛊，否则也不必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吴桐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琼。“康妃娘娘是我恩师最疼爱的女儿，吴桐既然在她身边，自当竭尽全力。青烨，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你是个奇怪的人。”一代大儒的弟子，竟然是个江湖大夫。
“官场黑暗，要为民做事就必须爬到高位。要想爬到高位就必须和光同尘。可即便这样也不见得能够施展抱负。恩师经世之才，最后还不是盛年退隐？帝王心术，古来难测。吴桐自问不是恩师那种心怀苍生之人，何必找那种不自在？”吴桐桃花眼弯弯，竟然有些潇洒的气度。
“郑贵妃对你下蛊，看来是有些想法的。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放心，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杨琼轻笑。
“你回去告诉娘娘，要注意庆嬷嬷的手。她是通过针刺下蛊的。”
“我知道了。”
杨琼走出吴桐的房间，左右看了看，足尖点地，翻上了屋脊，身影晃了几晃，消失了。
吴桐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看杨琼消失，笑着摇摇头。“古来痴情者，万死不悔。”
杨琼回到珑华宫，向康妃报告了吴桐的发现。康妃听了皱眉道：“郑贵妃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郑贵妃有孕之后，宫里的一切供给自然都紧着兴和宫。各宫虽然都有怨言，奈何人家肚子争气，因此都只敢私下说说。皇上虽然忙于朝政，但是只要回到后宫，必定先去兴和宫。郑贵妃这段时间的受宠程度，直接压过了康妃。
凤慈宫。
皇后听着彩绢的话，苦笑道：“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尤其是皇上。天家骨血，本就比别人娇贵些。郑贵妃敢有这么大的动作，还不就是依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你瞧着皇上最近也没有再问起孙宝林谋害康妃的事，怕是想放下了。”
彩绢道：“幸亏娘娘一直压着没处理，否则岂不是违了圣意？”
“本宫与皇上是自幼的夫妻。对他，这点了解还是有的。”皇后顿了顿，又道：“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宫里可都做好了准备？”
彩绢急忙回道：“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准备了。昨个林尚宫才来报了。”
皇后点头，有些精神不济。“这些事情你们多看着点。大家在屋子里闷了一个冬天，该出来乐一乐了。”
三月三，上巳节。
民间多在水边饮宴、郊外游春。宫中不比民间，所以每年都由皇后主持，大家在御花园的湖边设酒饮宴。
这日一早，众位妃嫔精心打扮后，早早地来到湖边。闷了一个冬天，终于可以脱下厚厚的棉衣，换上轻柔的衣裳，大家更是较着劲儿地将最美丽的一面展示出来。一时间，湖边临时搭起的彩棚下百花争艳，看得人眼花。
康妃原本是不打算带杨琼出来。免得她一时不慎又中了别人的诡计，徒增麻烦。但是杨琼坚持要跟来，理由也很简单，这种集体活动最容易出事。又是在湖边，万一有人下了狠手直接来硬的，康妃再聪明也挡不了。
康妃寻思了一下，觉得杨琼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同意了。还是会武功的杨琼和元香跟随康妃，如娟留在珑华宫里。
乘着步辇一路来到湖边。眼前就是众多的莺莺燕燕，好多人康妃都不认识。低等的妃嫔平日里是没有资格去凤慈宫向皇后请安的。今日皇后开恩，准许所有在籍的妃嫔前来参加宴会，因此人数一下子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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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书法
康妃一身月白色的宫衣在姹紫嫣红的群芳中显得格外显眼。来到自己的座位落座，旁边的周锦妃道：“妹妹今日来得可早。”
康妃笑道：“还不是没有早过姐姐？最近宫里不太平，妹妹我不敢托大，这不及早来看看风向嘛。”
周锦妃撇撇嘴。“你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这件事一拖再拖，我看皇上最近的举动，显然是不想处理这件事了。”
“皇上不处理自然有不处理的道理。咱们做宫妃的，从来没有置喙的余地。何况她如今是这皇宫里最金贵的人，此时与她争锋，无异自取其辱。”康妃说着，眼角的余光扫向郑贵妃。郑贵妃坐在皇后身边，看地位明显高出了康妃和锦妃一截。
“你总是有道理。如今前朝后宫都是一团乱，还真是让人烦闷。”周锦妃的神色多了一些不耐烦。
“姐姐又收到家书了？”
周锦妃点头。“今早出门前刚刚收到的。大战在即，一触即发。父亲说开战之后，若无大事，家书就不寄了。免得瓜田李下的，让皇上生疑。”
康妃听了安慰道：“周老将军身经百战，姐姐不必担心。”
周锦妃吸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外面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好在宫里还有事情要折腾。”
杨琼站在康妃身后，和元香并肩而立。她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不同于宫殿之中，这里是完全开阔的地方，藏个人行刺其实是很容易的。她的眸光如同过滤一般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突然一张面孔让她的目光定格了。
那是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素净的瓜子脸，好看的眉眼，穿着粉红色的宫女装。这张脸在杨琼的记忆里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她是杨琼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原来她还没死。杨琼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旁的元香见她神情惊愕，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杨琼摇摇头。“没什么。”
元香也朝着杨琼目光所致的方向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就不问了。
上巳节饮宴与宫中的其他宴会不同。并没有宫廷里常见的宴会菜肴。全部是一些时令菜蔬烹制的一道道小菜。御膳房将藏了一个冬天的梅花酒拿出来。一开坛，清雅的梅花香气和着酒香便飘出了很远。
皇后说了一些场面画，宴会便开始了。由于不同于寻常的宴会，大家随性了好多。兼之开在湖边，憋闷了一个冬天的宫中佳丽们渐渐放开了手脚，互相喧闹起来。
皇后并不是苛待妃嫔之人，见此情景，反倒心生欢喜。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虽然不是绝美，却自有母仪天下的气质天成。
郑贵妃坐在皇后身边，对于今年如此安排座位，她心里是有数的。“皇后娘娘很开心啊。”
皇后笑着将目光从下面嬉笑的一众宫嫔中转到了郑贵妃身上。“自然。大家都闷了一个冬天，如今看这些个花一样娇嫩的丫头，本宫自然是心中欢喜的。”
“是啊，看着她们，臣妾都觉得自己老了呢。”郑贵妃的手不自觉得摸上了自己还很平坦的肚子。
皇后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妹妹是有福之人。旁人都羡慕得紧呢。”
郑贵妃的眉眼弯弯，“能为天家开枝散叶，这也是臣妾的荣幸。”
下面的众人已经开始了表演。由于不是正式宴会，没有请歌姬舞姬。好在宫里面不乏有才的妃嫔。高位妃嫔自然自持身份，不愿意轻易展露。低位妃嫔却不愿意错过这个扬名的好机会。
这边的歌曲方歇，那边的舞蹈又起。敢下场的，自然都是有备而来，因此倒也精彩纷呈。几番歌舞下来，众人都有些乏了，便不再有人下场表演，都只是吃着小菜，互相笑闹着。旁边的书案上，已经有几位妃嫔留下了自己的字。俊秀者有之，妩媚者有之，各有所长。倒也引得众人驻足观看。
一阵欢呼声自书案处传来，连皇后等人都侧目去看。只见诸位宝林、采女簇拥着一个黄色宫衣的女子，口中皆是赞美之词。
“婕妤娘娘真是厉害，这字写得容大气与秀气为一体，却又是相得益彰啊！”
“是啊，还是朱姐姐有才华，这般的笔力，想来是要练上一二十年呢！”
被众人夸赞的，正是越级晋封的朱婕妤。她此刻笑容浅浅淡淡，并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
康妃见了，笑道：“倒是个有见识的。”
周锦妃看不得这场面，道：“妹妹就是喜欢抬举人。虽然我没看到她那字，但是有你这个书法大家在此，她也敢如此嚣张，可见是个眼皮子浅的。”
“姐姐可别这么说，让人听了，只道我眼光高，容不得人呢。”
“怕什么？旁人要是这么说，姐姐我给你出气去。”
周锦妃此话逗笑了康妃。她摇头道：“姐姐是要为我打抱不平了？”
“那是自然。”
两人闲聊着，朱婕妤的字已经被呈到了皇后面前。皇后见了也是一惊，点头道：“果然是大家手笔。”
郑贵妃笑道：“说到大家啊，咱们这不是有一位皇上亲口称赞的书法大家吗？不妨请康妃妹妹也来写一幅字，让咱们开开眼。”
来了。皇后心中暗道。面上却是笑道：“妹妹既然这么说，少不得，本宫今日要强人所难了。”
皇后即刻派人去康妃处，要康妃写一幅字助兴。皇后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康妃与周锦妃对望了一眼，后者露出了然的微笑。这个朱婕妤，只怕是郑贵妃的一招棋。康妃虽然没有争胜之心，但是败了总归是说不过去。
杨琼随着康妃来到书案前，早有人准备好文房四宝。一旁的一个宫女递过来一支狼毫。康妃看了一眼，却不接。“这支笔太细了，本宫需要一支更粗的笔。”说罢挑了一支很粗的狼毫笔，也不亲手去拿，而是朝着杨琼使了个眼色。杨琼明白，走过去拿起毛笔细细看了，果然见笔杆处有一根细细的木刺。她看着康妃点点头，“娘娘，这笔质地不佳，恐怕不适合您用。“
康妃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另选一支吧。”说着，另外选了一支中规中矩的狼毫笔。刚刚那个拿笔的宫女又忙着将上好的宣纸铺开。杨琼见笔上有问题，此时更不敢大意。侧身将那个宫女挤到了一旁，亲自为康妃铺好了宣纸，又不着痕迹地检查了宣纸的各处，见都没什么问题，这才让康妃靠近。这一切说来繁琐，其实不过转瞬之间便完成了。快得连康妃都觉得奇怪。杨琼虽然聪明，但并不算多么机灵。此时见她一举一动皆能及早见机，仿佛换了一个人。
康妃不知道的是，这种检查本就是杨琼最熟悉的工作。从前做保镖时，这种事情是要天天做的。杨琼已经熟练到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一样东西有多少个地方可以动手脚，动没动过手脚等等。来到这里后，虽然很多东西她不熟悉，间接影响了她的判断，但是一旦认真起来，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杨琼的优势，在守不在攻。这和康妃的后发制人其实是异曲同工。
康妃站在书案前，提起狼毫蘸饱了墨汁，微一沉吟，便写下了“春回人间”四个字。搁笔后，有太监小心翼翼地捧了送到皇后面前。皇后见了笑道：“不愧是康妃，这四个字力透纸背，到底不是凡品。”她虽然只是夸奖康妃，并没有和朱婕妤作对比，但是最后“不是凡品”的批语，却将朱婕妤的字大大地贬低了。
皇后看了之后将字递给了郑贵妃。郑贵妃接过来，和手边的朱婕妤的一对比，果然胜负立显。
朱婕妤写的是一首秦少游的小令，虽然也写得非常大气，并不显女子柔美，却终究是失之天成。而康妃，虽然只写了四个字，但一见便是胸中丘壑纵横之人，笔墨间不止大气，还有一种淡然平和容纳其中。
郑贵妃虽然于书法并不在行，但是宫中历代名家真迹无数，她便是看也看了多年，总还是懂一些的。
朱婕妤苦练到最后，还是匠气过重，失了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