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女人 作者:美国的王蜂【完结】(25)

2019-04-01  作者|标签:美国的王蜂

  杨建问:“你很烦那种店啊?”

  王者香说:“是啊,不喜欢被盯着的感觉,不自在,也不喜欢那种压力,好像被人逼着买东西。遇到这种,我宁可不买了,也不愿意多呆。我的前男友也因为这个从商店跑出来过,他说那些店员都跟饿狼一样的,让人不舒服,干脆不买了。”

  杨建“哦”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你知不知道,欧洲的名牌专卖店,都是规定店员要一直跟在顾客不到一米距离的地方,这样顾客要是有问题,方便找到人问,顾客也喜欢这种周到服务的感觉。”

  王者香奇怪地看了杨建一眼:“不知道,我反正无法想像,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感觉。”

  杨建说:“既然很多商店这么做,就说明有促进销售的效果;一种方法能促进顾客买东西,就说明给顾客带来的感受是好的。”

  王者香不以为然:“也许这种方法可以让很多顾客不胜其烦,所以只好就范掏钱吧。但是他们买了东西,不等于他们的感受就是好的。当然,要赚钱的商家未必要那么关心顾客的感受好不好。”

  杨建禁不住开始嘲讽王者香:“你真是个自大狂。你学过销售吗?学过‘客户体验管理’吗?我上学的时候,可是替别人当枪手考这些试的。”

  王者香把手从杨建手心里抽出来:“那些课程的目的,是教商家如何赚顾客的钱的。听他们的话,代替不了听一个个顾客的肺腑之言。我只不过告诉你我的真实体验罢了。这样就自大了?”

  杨建说:“你的体验又代表不了别人的,可不就是自大狂?”

  王者香被气得要流出眼泪:“我没说要代表别人。一个人必须要代表得了别人,才可以讲话吗?自己的感受就没有价值就不能讲吗?我累极了,我要回家。”

  杨建“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看你满地打滚的狡辩的样子真有趣。”

  王者香努力地忍着泪:“我先回家了。”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话

  第二天,王者香就穿上那件新裙子,下班后三个人直接去了聚会地点。就是一家餐馆的包间,活动内容就是吃顿饭聊聊天。那三个律师最大的不到40,最小的和王者香差不多大。包间明显是新装修的,屋里装修材料的气味,王者香感觉这气味很是难闻,令她胸闷头痛。不过别的人似乎相谈甚欢,没有什么反应。

  庆幸的是,喝酒的事没有让王者香为难,她说不能喝,男人们就点了别的饮料给她。不过,谈话都是在喝酒的男人们中进行的,王者香这个不喝酒的女人坐在那里,没有太多掺言的余地。男人们的话题从简单的相互寒暄恭维,转为忧国忧民,对社会上种种不公的吐槽。然后随着男人们的脸渐渐红起来,他们个个开始讲自己处理棘手问题的精彩段子,讲自己在法庭上四两拨千斤的妙语,这时他们也会对着王者香讲几句话了,说她坐在那里真是很有气质,问她他们说的对不对,问她还要不要点什么……

  其实,王者香已经是紧咬着牙关,她最迫切想要的,就是让屋里两个抽烟的男人不要抽了,她的胸腔里面好痛。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她不是主角,不能喧宾夺主。

  王者香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杨建,那是在她眼里如此特别的一个男人——他的模样,声音和气味都那么特别;如果有人问她杨建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她是无法找到另一个男人来做比对说明的。但是此刻,王者香想,如果她现在不是在场听着他们的谈话,而是那五个男人的话语全都写成文字给她看,她会无法辨认哪些是杨建说的,因为他们讲出来的东西都那么相似。

  晚上9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男人们的聊天还在继续,话题转变成零零碎碎的鸡毛蒜皮。甲笑乙怕老婆,因为乙的老婆在公安局工作,动不动就给他手机定位,让他不敢随便出去玩;乙说杨建清高,多久没碰女人,还是有女人但是不给别人知道;丙又影射甲经常出差让老婆独守空房,他还讲了个笑话:雌雄两只鸟在树上,树下一只羊,羊突然倒下去死了,雌鸟就对雄鸟说,我下面羊死了……男人们哄笑。

  王者香的呼吸越发困难了,她本能地环视屋子寻找窗子,但是没有找到。她有点看不清东西,去拉杨建的胳膊肘;杨建有没有反应她也不知道,杨建和别人都说什么她也听不清;她只用尽全身力气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就咳出来,淋淋漓漓地粘在橘红色连衣裙的前襟上,然后就睡了过去。

  王者香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管。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窗外正午的阳光刺得一阵头痛。杨建就坐在她旁边,见她睁开了眼睛,就赶忙凑过来:“你怎么样?还好吗?”

  看到杨建,王者香还是感到欣慰的,如果旁边没有一个人,那该多么凄惶啊。“我不知道我好不好,我是什么病?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建给王者香掖掖被角:“我昨天晚上把你放在这,今天上午11点又过来的。你是肺炎,需要在这输一星期的抗生素才能出院。”

  原来,王者香的抵抗力虚弱,起初感染在喉咙里的病菌一路进发到了肺里,四分之一的肺叶都因为感染而渐渐渗出血水了。只是因为王者香一直用抑制神经反射的药不让自己咳嗽,而且缺氧带来的疲劳被她长期旧有的疲劳所掩盖,所以才不知不觉拖到这个地步。

  杨建告诉王者香,她住院的这个星期,他会每天会来陪她一两小时,跟她说话,送一餐饭给她。王者香一边心中叹息,一边点点头。她想起了吴娟的猫咪贝贝,因为生来瘦小,童年无依,所以它见到疑似可以吃的东西,疑似可以获得温暖的怀抱,就会抢着要。“但愿我不要有朝一日沦落到贝贝的境地吧。”王者香想。

  杨建果然没有食言,每天来跟王者香聊天,送不一样的饭菜给她,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额头。王者香天天都暗暗期盼杨建的出现。有他的体温和气味从床边辐射过来,王者香会感到暖一点。他们的谈话天马行空,却从不儿女情长,两个人谁也不肯开一句儿女情长的话头。

  这一次,王者香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国外有一种主流认为正确的态度,叫做‘不评判的态度’?就是不要随便根据你自己的见闻给别人下判断——比如你这种人我见得多,肯定是如何如何的。我觉得‘不评判的态度’是一种正能量。”

  杨建却不以为然:“这叫什么态度?完全不现实。人的天生本能就是不断给别人下评判的,看到别人的一些言行和属性,正常人脑子里就会自动根据自己以往的见闻经验给他生成一个判断,这能避免得了吗?”

  王者香说:“人也许是有这种本能吧。但是人不是动物,不能什么都遵循着本能的指引来。就算是脑子里自动生成了对别人的判断,也应该用理性来提醒自己,我的看法不一定全面,判断不一定对,不要直接凭这个判断去行事,不然对人不公平。就像你总说我的,‘那是你个人看法,不一定对。’”

  杨建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说:“有什么不公平的?人都是互相评判的,又不是只允许一方评判另一方。再说,谁认为别人对他的评判不对,不理不就行了?”

  王者香叹了一口气:“没那么简单吧?皇帝心里对一个平民有了评判,可以把他满门抄斩。平民心里对皇帝有了评判,却什么都做不了。真要做点什么,还是要落个满门抄斩。即便皇帝的判断是错的,而平民的判断是对的。这公平吗?”

  杨建“哼”了一声才说:“如果上级不评判下级,不能根据自己的评判来对下级采取措施,那社会秩序何在呢?上级有的时候的确会评判错,但如果因为这个就要推广什么‘不评判的态

  度’,未免太荒唐。法律,就是上级对下级实施评判的一种方式,因为法律是上级写的。”

  这次谈话到处结束。王者香懒得说明法律是什么了。

  转天。

  杨建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女客户开公司的,一天的交易额就几十万吗?她又跟我打电话了,不过不是找我办案,就是找我倾诉一下,她的公司倒闭了。”

  王者香“嗯”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杨建又说:“跟她聊完,我就想起那一个个跟我工作过的女人。”

  王者香问:“哦?你对她们的印象都如何呢?”

  杨建说:“都还行。客观的说,那些女人工作起来都能挺顺溜的履行职位的正常需求。不过么,我一直期待看到一个女同事在工作表现上给我带来惊喜的感觉,但从来还没有看到过。”

  王者香“呵呵”了两下:“你的工作表现让她们惊喜么?”

  杨建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对了,我还有两个表妹,毕业之后一起做出差的工作,各个小城镇跑。她们干起活来,真是跟男人没差别。但做了几年,到了想嫁人的年龄,都后悔了。”

  王者香像是知道了答案一样地反问说:“她们都后悔什么?”

  杨建回答说:“在外面跑,风吹日晒,吃不好睡不好,皮肤都变得好差,回不去了。”

  王者香一点也不奇怪杨建会这么说,并问道:“你觉得我的工作表现怎么样呢?”

  杨建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很能干啊,要不怎么会拉你进团队呢?”

  王者香却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继续追问:“具体那些事情上反映我聪明能干呢?”

  杨建只是“呵呵”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王者香顿了一下,没等到杨建的回答,这才说:“我发现,你对我的肯定,都是抽象的。但到了具体的事情上,又都是否定。”

  这次的聊天,又这么中断了。

  转天。

  杨建问:“你生病,没告诉你父母吗?”

  王者香说:“没有。他们从小对我做错了很多事,给我留下不小的阴影。所以我病中跟他们讲话,并不能缓解我的痛苦,还会让我心情更低沉。”

  杨建叹了一口气说:“有的人啊,以父母从小对他不好为由,长大就不回报父母。那种嘴脸,简直就是不懂契约精神为何物。”

  王者香质问道:“说我?我记得你说尊重我不赡养父母的决定的。”

  杨建说:“当然,我不尊重还能怎么样?我又管不了你家的事。我不过是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回报父母还有理的那种嘴脸。”

  王者香反问:“什么叫契约精神?”

  杨建说:“很简单啊,孩子接受了父母的养育,就等于是自愿跟父母进入了一个契约,将来就得回报父母。”

  王者香冷笑一声:“契约可以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和两个成年人之间的?婴儿有行为能力可以跟父母签养育回报契约?”

  杨建说:“婴儿不懂事,长到5岁还不懂事么?如果不同意被父母养育,不想要这个契约,可以自杀或者离家出走嘛。既不自杀,也不离家出走,就是认同这个契约了。长大就得履行。不管父母对他怎么样。”

  王者香哭笑不得,却也很愤慨:“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小孩子没有胆量离家出走,想求生不想自杀,这些本能都是父母生他的时候在基因里传递给他的。所谓的契约完全是父母一方的意志,根本不体现孩子的意志。孩子怎么就无条件欠了父母的呢?”

  杨建又是哈哈一笑:“真有意思,你又在满地打滚地狡辩了。好了,这个问题不跟你讨论了。”

  这次谈话戳到了王者香的痛处,杨建轻轻松松地就让她伤心欲绝,泣不成声了。她躺在病床上,满脸是泪,恶狠狠地盯着杨建,从紧咬的牙关里奋力的挤出三个字:“我恨你!”

  杨建做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动手把王者香擦鼻涕时拿掉的氧气管重新给她戴上:“你看,你的女人情绪又上来了。这对你身体不好,可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呢。看来我在这里陪你起不到好作用,那我先走了哦。”然后他果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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