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 作者:藩田同学(下)【完结】(4)

2019-03-31  作者|标签:藩田同学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见桐笙冻红了的鼻头,朔夜便好笑地伸手捏了一下。桐笙弄开她的手,却笑道:“这才不到晌午,今儿的事情就做完了?”

  “做完了。”

  “可你这会儿下来做什么?难道专程下来陪我回山上吃饭?”

  “我也是无聊了而已,下来看你舞剑做打发。”

  “哦?”桐笙伸了伸腰板,好一副自信表情。“那大师姐可觉得笙儿剑术了得?”

  “了得,了得。”朔夜说着便笑了。

  不似桐笙这般才练完剑而浑身暖和,朔夜自山上下来,身上衣物厚过桐笙,却反而觉得冷。于是突然兴起,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便收起伞、腾空而起折来一支竹,取下竹杆,丢了细枝,以正中实在的主杆为剑,对桐笙道:“你若赢了我,便真是了得了。”

  若是打败朔夜,若是能打败朔夜,此次复仇定有九成九的把握了。桐笙这般想,便激动地举了手中木剑,手腕灵转便带动木剑舞起,终而指向朔夜。“既然大师姐要赐教,笙儿便不客气了。”

  桐笙从来都是好胜的,瞧她此时的气势便知这几年来一点都没变过。朔夜早习惯她这性子,只平常对待,平常得就连手中“武器”都未真的指向桐笙。桐笙却步步紧逼,似招招都想将朔夜击倒一般。

  不过一场切磋,竟能让她这般争强?明明以往的切磋都不见她这般强势,今次她究竟是想要证明什么?朔夜想不明白,只着手巧妙避开桐笙的攻击。 但桐笙紧追着,朔夜踏竹翻身跃到她身后,竹身受震落下几堆雪来,桐笙即刻止步躲过,又再朝朔夜追去。而朔夜却依旧重复刚才的动作,每每都退到几棵竹子前头,让桐笙以为她入了绝境,却又眼睁睁地见她从“绝境”中逃走。

  若只是这一味追着,岂不是完全被朔夜控制了局面?桐笙要赢她这一回,定要赢下这一回!于是找准时机先一步到了朔夜看好的地方,回身便将木剑刺向朔夜。朔夜没料到她这招,一时躲避不及只好以竹杆重力打开桐笙的木剑。桐笙却以绵力引绕,借着朔夜的力道绕开了她的竹杆,即刻得了将剑刺向她的机会。只是桐笙也没想到自己绕开了朔夜的竹杆,朔夜却也借着那股力一杆直逼她喉间。

  笙儿还是学艺未精啊……当朔夜以为她二人的所有动作都将停止在这一刻,正欲与桐笙说起这句话时,却见桐笙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甚至不顾指在自己喉间的竹杆也要扑向朔夜。朔夜错愕万分,手中的竹杆来不及收,便紧忙着整个人都迅速朝后退,生怕伤到桐笙了。桐笙迎面直逼而来,朔夜好不容易收了竹杆,这回却真是后背撞在了两棵竹上,不得再向后退。而此时桐笙一剑刺来,朔夜再躲避不及了。

  那一年,桐笙初初出现在朔夜眼前时,亦是这般疯狂地扑了过来。只是此刻朔夜无法再夺走她手中的武器了。

  就在朔夜躲避不及时,桐笙一剑点在她心口,接着这一瞬便将剑身平倒向她的身体,意味了一剑穿心,是她输了。这一场切磋终于结束在这一刻,然而桐笙的剑却还隔在她与朔夜之间,她自己近乎完全与朔夜贴在了一起。

  朔夜的竹杆还在手上,剧烈运动后的促促呼吸在冰天雪地中成了一团团白气,形成了,又散去了,周而复始。伏靠在朔夜身上的桐笙同样呼吸不匀,不知何时丢了手中木剑,交托了自己的重心、依偎着朔夜。

  “你要知道,外人绝无可能会对你手下留情。今次我对你收了剑,别人却会一剑直穿你咽喉。两败俱伤的话,你亦不算得胜。”

  朔夜仍以师姐的身份这般教育桐笙,桐笙却淡笑道:“可对我而言,两败俱伤亦是我胜。”

  朔夜大惊,这一时她似乎察觉出桐笙对她有所隐瞒,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当她要开口询问时,桐笙却双手环了她的纤纤细腰,圈了她在怀里。先前还搭在她肩头的脑袋忽然抬起来,薄唇微启,在她耳旁轻声说:“我想明天就走。”

  这动作极其暧昧,却因为桐笙那一句话教朔夜不曾注意过自己微妙的心思。桐笙再次埋头在她肩上,也没等她点头,只与她说:“我会早去早回的。”

  她要走,原本就答应过她了。只是今日提起明日走,真的有点太过突然了。可她总是要走,哪里留得住?朔夜亦丢了手中的竹杆,双臂收拢将桐笙圈入怀,拍了拍她的背,说:“明早我送你下山可好?”

  “好。”桐笙点了点头,顺势便将下巴搁在朔夜肩上。要走了,她却在这一瞬觉得有些不舍,多害怕自己一去便回不来。想着自己一定要留着性命回来时,已不禁将朔夜抱得紧了。

  明明人就在身边,随时可及,这一刻却抱着怎么都不想松手……真是奇怪的感觉。

  中午回了庄园吃饭,桐笙便没再去竹屋。阿九在她们吃饭时跑到厨房院子里咬了两只养着下蛋的母鸡,桐笙一气之下将它关进了笼子,恐吓说:“你再敢捕生,我便关你一辈子!”

  阿九是听不懂桐笙的话,所以蹲在笼子里望着桐笙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桐笙无语了,转身即走,不过走前还是将它的饮食托付给了朔夜,且是千万叮嘱不准给它吃生东西。

  下午两个时辰里,桐笙都在收拾行装,也对出行后要做的事情进行了一番较为详细的计划。忽而朔夜过来敲门,给了她一个香囊说是践行的礼物,让她带在身上,也时时都要想着早些归来。桐笙收下了,妥妥地收好,道:“我办完事即刻就回来,你放心。”

  “嗯。”

  时雨为锻炼徒儿们,常有叫她们独自远行,不过椎茗和桐笙都还未到适合独自出行的时候。朔夜并无权力决定别人的去留,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她没将桐笙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只想着等别人发现时,桐笙或许已经走远了。

  夜里寒风劲吹,暖屋暖床自是桐笙最爱的地方。可她竟能起身出门,且仅裹了一件厚长袄便站在朔夜门外了。她并不愿别人知道她这么晚到朔夜屋里,所以轻轻敲门轻声唤,若非朔夜同样难眠才又点了灯看书的话,她这般蚊吟声哪里喊得来人给她开门?

  看见桐笙快冻成冰人儿了,朔夜忙让她进屋,又从被子里取出汤婆子塞到她手里,让她抱着。

  “你作何穿成这样跑到屋外来!不冷吗?”

  桐笙抱着汤婆子直发抖,颤着声音道:“怎会不冷!你再晚些开门,我该死在你门外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半夜不睡觉,非穿成这样跑到我这来?”

  “我就是睡不着才过来的。”

  “过来做什么?过来就睡得着了?”

  “当然!我就是过来睡觉的。”桐笙也不脸红,说完话便蹬了鞋,扔了棉袄,抱着汤婆子就爬到朔夜床上去了。

  朔夜整个愣了,毫不理解桐笙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和行为。却有些怪异,因为朔夜会随她意,甚至是从未想过拒绝且乐意地随了她。

  卧房仅留了一豆光,确认桐笙躺好后,朔夜便吹了它,而后钻进了被窝。桐笙将被子裹得紧,朔夜的半边身子都是在被子外头的。

  “笙儿……”朔夜就那样无助又无语地平躺着。

  桐笙是背对她的,听了她的轻唤便稍侧了身过来。“干嘛?”

  朔夜两眼都快翻白了。“你真的就没想过你的师姐会很冷。”

  “原来你也会怕冷?倒是稀奇。”说着,桐笙转身过来抱了她,自然也将被子分了一半给她。

  听桐笙这毫无自觉的话,朔夜完全不想理她了。可这突然而至的投怀送抱真让朔夜觉得略微不知所措。为何就不能如下山那晚一般将桐笙抱在怀里了?想不明白的事让朔夜慌乱,桐笙却将她抱了满怀,以此换取自己心里的踏实。

  “朔夜……”

  “嗯?”

  其实桐笙今晚有许多话想对朔夜讲,她总怕自己无法再回到这里,便想将这四年以来自己没说过的话都讲给朔夜听。但千言万语哪能轻易讲明?由是她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竟连一句最简单、最应当讲的“感谢”都未讲出来。

  桐笙果真藏着一些事情,并且是与她此次出行有直接关系的事情。她藏着不说,却掩不住那些不好的情绪,这便害朔夜担心极了,却也让朔夜彻底打消了询问的念头。朔夜终于还是抱了桐笙,哄着她说:“睡吧,笙儿……”

  可桐笙好似越发舍不得了,仰头望着朔夜,朔夜却依旧细声哄着:“睡吧……睡吧……”

  睡吧,若舍不掉这漫长的夜,只会更难舍身边这难舍的人。桐笙带着难言的失落放开了朔夜,辗转背对她侧蜷起来。她觉得好似从来未有过这样一种感觉,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却莫名难过极了的感觉。

  就在桐笙自觉无措时,朔夜竟又从她身后将她抱着,让柔软的身子贴着她,手臂环绕她腰间轻轻一捞,直将她捞入自己的怀里,同时亦将她那冰冷的手捂在了自己手心里。她对桐笙这样好,却使得桐笙心里那股难过催着眼泪掉了出来。这四年桐笙只为了报仇而努力不懈,可是到底也不可能让仇恨成为自己生活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未卜

  一整晚的时间桐笙都没睡好,很早的时候她就被朔夜从被窝里捞了起来。朔夜要她回屋尽快收拾好,然后到大门口去等她。她睡眼惺忪地回屋去,收拾妥当后到了大门口却发现朔夜早就在那里了。

  “东西都带好了?”

  桐笙点头。朔夜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就将自己的钱袋给了她。“你多带些钱,万一遗漏了什么东西,需要时也好临时买来补上。”

  桐笙没有接朔夜的钱,只问:“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财政大权都在我手里,你还怕我没钱花?”说话时,朔夜发现桐笙并未佩戴她给的那个香囊,便问:“我送你的东西呢?”

  桐笙单手拍拍包袱。“在里头呢。”

  “这可不行。”朔夜硬让桐笙将香囊取出来,自己亲手替她挂在腰间。“这个你要随身带着,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出门之后你也不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时时带着它,你要怎么不高兴?”

  这话听来是说笑的,朔夜却瞪了桐笙一眼,桐笙只好妥协地应她:“好啦,我会一直戴着的。”

  “乖了。”朔夜伸手摸了摸桐笙的脑袋,脸上是淡淡的笑,眼神里却含着许多不舍。她又从怀里拿出两张符,是当年初次见到桐笙时给桐笙的那种。“你带着它,如果有事急需帮忙就撕了它,我会来找你的。”

  桐笙拿了符,点了头,心里却想自己怕是用不上它的,不会用它的。

  当年开山时,时雨在山上一共设了五个传送阵。其中两处是山顶与山脚间的互通,另外三处是障眼用的,只会迷得人团团转。平日若无急事,朔夜几乎不准桐笙用传送阵上、下山,今日赶时间,她就亲自带着桐笙走了传送阵。

  将桐笙从出山时,天尚未亮,但朔夜还要赶着回去上早课,只能就此道别。她千般叮嘱桐笙路上要小心谨慎,办完事情定要早些回来。桐笙样样都应下来,但总有些心虚,最后她揣着满心不舍和不安,三步一回头地踏上了复仇的路。

  四年前,桐笙花了半年的时间才从家乡走到翠云山脚下,即使排除那些走冤枉路的时间,她也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所以一下山,桐笙就急忙赶到最近的县城去买了一匹马。

  一个人赶路太过无聊,却又只得向前不停走。有时桐笙会想若此时朔夜在身边该多好?可她怎能拉朔夜下水?朔夜是师父最喜爱的徒儿,是会成仙的人,她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毁了朔夜的大好前程?

  说起成仙,桐笙虽拜入了时雨门下,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要成仙的理由,倒是不成仙或许还自在一些。她曾将这想法告诉过朔夜,朔夜却不许她再与人提起,特别不能让时雨知道了。可即便不提,桐笙终也认为自己不可能走上成仙的路。所以她觉得自己与朔夜就应当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有多要好,终究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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