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我害怕……」
言子星心里咯噔一下。拓跋真从来没有示弱过,此时脸上却流露出恐惧之意,一双眸子更是不安而无措地盯着自己。
他镇定了一下,坚定地道:「不怕!有我在呢,孩子能生下来!」
拓跋真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安心了一些。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周围刮来呼呼的风声。
拓跋真的后穴终于开到了十指,但羊水已经流尽,孩子只能干生。
这是最痛苦的分娩方法,拓跋真几次痛得大叫出来,下半身麻木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胯骨处完全没有了知觉,但无尽的痛却不断传来。
他抱着硕大的肚子疼得想打滚。
言子星见他力气越来越弱,孩子却还没下来,天色暗淡,他也看不真切,心里也是担心得不行。
拓跋真再也忍受不了了,抓着他的手道:「推……帮我推下来!」
言子星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他便是再不懂接生,也知道拓跋真的羊水在马背上就流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已经流尽了,没有羊水,孩子更难下来。
他咬了咬牙,摸上了拓跋真隆起的肚皮。肚皮硬硬的,仿佛石头一样坚硬,他知道上次海莲娜出生时也是这样。
他一狠心,猛力往下一压。
「啊——」
拓跋真大叫一声,挺起身子,几乎把言子星掀下去。
言子星感觉刚才那一压,孩子明显地骨碌一下,往下移动了,不由精神一振,再次按住他的肚子。
「不!不……啊——」
拓跋真挥舞着双手,想把言子星推开,但言子星定定地按住他的肚子,随着肚皮的坚硬再次往下按去。
拓跋真整个上半身都弹跳了一下,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言子星不会接生,也不懂什么推胎的手法,完全是出于武人的直觉挤压,这种毫无技巧的蛮力,让拓跋真差点疼死过去。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像只缺水的青蛙,挺着高高隆起的肚皮,只有喘气的分。
言子星又用力地推了几下,拓跋真已经无力大叫了,只是双腿蹬紧,双手不停地抓着草地,指尖尽是鲜血。
胎儿终于挤到了穴口,拓跋真那肚子的分量几乎都堆到了下半身。
言子星回到拓跋真的双腿间,在夕阳的余晖下定睛看去,拓跋真那大开的穴口处一片黑暗。
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还毛茸茸的,好像南方进贡的椰子壳。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大喊:「头!是头!我摸到孩子的头了!」
拓跋真几乎濒死,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但听到了他的喊声却精神一振,陡然又有了力气。他撑起身子,随着一股巨大的阵痛向下用力。
「呵——呼呼……呵——」
他的脸孔都变形了,声音也嘶哑得像头受伤的老虎。
他不停地用力,竟然一鼓作气,几下之后娩出了胎儿的脑袋。
言子星没想到孩子的头一下子就出来了,不由慌得手足无措,双手扶着拓跋真的大腿根部,不敢去摸那个黑乎乎的头颅。
拓跋真却仍在煎熬,大口大口地吸气。
「呵——」
他又挣扎了一炷香时间,孩子才在那狭小的穴口处转了一个身子,露出了小小的肩膀。
这时言子星终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接住孩子的头和肩膀,随着拓跋真的一声大吼,向外轻轻一拉……
婴儿嘹亮的哭声响彻草原。
那一刹那,言子星感动得想哭。
这是他和拓跋真的第二个孩子,是拓跋真恢复记忆后,心甘情愿为他生的孩子。
这是一个健康的男孩。虽然早产了一个多月,但是那嘹亮的哭声、不断挣动的小腿,和一鼓一鼓喘息的小胸膛,都说明这个孩子很健康。
言子星用披风将孩子包裹起来,脐带随着胎盘慢慢从拓跋真体内滑了出来。
拓跋真觉得腹部仍在抽痛,但新生儿的哭声冲淡了一切。
他抬起身子,伸出手,沙哑地道:「男孩还是女孩?给我!」
言子星把孩子裹好,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怀里,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彩,欣喜地道:「是个男孩,很健康。」
拓跋真把孩子抱在怀里,撩开披风一角,大手伸进去仔细摸了一圈,孩子全身都完好无缺,是个男孩,他不由松了口气,抱着孩子躺倒在草地上。
虽然生得艰辛,但与生海莲娜相比,这个孩子实在顺利许多,总共不过五、六个时辰便生下来了。
反正生孩子没有不辛苦的,拓跋真只是觉得害怕,这孩子竟然选在战场上打得正厉害时发作起来,险些父子两个都没命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言子星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勉强可以避风,便抱起虚弱的拓跋真,来到那个背风处。
「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找些干草来点火。」
拓跋真虚弱地道:「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后面有没有追兵。你小心点。」
言子星道:「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他拾了不少干草,又唤来墨风和额娜。
两匹马背上都带了不少东西,有干粮和肉干,还有清水等物,言子星还带了一袋烈酒。
他带着这些东西回去,见山坡后拓跋真抱着刚出生的婴儿,闭着眼睡着了。
言子星利落地升起篝火,将干粮和肉干碾碎,放在小锅里,拌了些酒和清水,放在篝火上加热,煮成了一锅烂烂的稀粥。
拓跋真被香味唤醒。
言子星从两匹马的马鞍下取下两件小羊毛毯,都垫在拓跋真身下。
这是西厥人冬季中的习惯,随身带着取暖的物品。幸好有这些东西在,不然拓跋真刚刚生完孩子,在这种天气下过夜,一定会落下病根。
「来,吃点东西。」
言子星取过热呼呼的小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长把的木勺,一勺一勺喂给拓跋真。
拓跋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行军之中你还带着这些东西?」
言子星道:「这算什么。我们明军出行时还有背着大锅的呢。那可是步兵。」
拓跋真的嘴角抽了抽,看来两个民族的行事风格果然大不一样。
西厥人是打到哪抢到哪,食物就地解决,随身只带少量干粮,而明、文两国定是大军出发,粮草先行。
拓跋真喝了一碗热呼呼的杂味粥,终于缓过来许多。
他解开披风往怀里看了看,见襁褓中的儿子小嘴一努一努,往他胸口的地方贴,不由道:「有什么东西能喂喂孩子?」
言子星也有些头疼,想了想道:「我用清水把干粮煮稀一点,弄点糊糊喂他。你……你先让他啜你的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