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杂货商 作者:九月枫【完结】(39)

2019-03-29  作者|标签:九月枫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她的悦然姑姑为她找那独一无二的木材找得多辛苦,因她向她悦然姑姑说了七俭中毒之事,又说,在七俭还记得她之前,她要嫁给她。她知道朱悦然是喜欢她这样决绝的。

  她来杭州,并不是只呆十来天就回,说来杭州,只是为不让余丰年起疑心,她要一路回云南,抵云南时,大约就是拿回婚书重回自由身之时。

  七俭听闻她想回云南,说想家了,本有些犹豫,但经不住她再三央求,而自个也想回去看看娘亲和不离,于是只得点头,捏着她下巴摇头:“越来越孩子气,想一出是一出。待我休书给鸿笺……”郡主拿了她的笔搁好不让她写,见她皱眉,于是亲了一下才说:“到云南再说,要是你此时写信给她,她又在那呼天喊地的说不行,倒不如到了云南再写信,随她喊去。你呀,除了买卖的事也得长长其他眼色,德来和红儿的事你不管,她和楚大夫略不对劲你瞧出来了么?”七俭还真没瞧出来,而且她觉得这就是郡主找的借口,为把话题扯开。

  一路往云南走,郡主忽然变得沉默,也不爱讲话,只是让马车慢些走,说走得急了她头晕。早先来金陵的路已废弃,现在有官道,唐家兄弟带十来个人随行,白天赶路晚上投店,一路无碍,世事变化得快。这官道还多亏各地商人,为避盗匪,他们为州府捐钱银,这官道才修得这么快。

  七俭以为郡主受不住这热天,走走停停生怕她中暑热,进入云南境内里郡主精神才好些,马车一路往先前她为七俭置办的宅子而去,她要先把七俭送回去,然后回沐王府等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她,在此事上朱悦然无比配合她,甚至宽慰她七俭的毒会解,也许诺,只要北京那边的事一有消息,她会在第一时间传信给云南沐王府。

  听郡主说不下车要去沐王府,七俭一愣,但转念想想又明白,这好久不回,回来是该去看看叔叔们,很不舍的拉着她的手:“那我们何时相见?”“日日可相见。替我向你娘亲问好,说我改日来赔罪。”郡主亲了一下她这才让她下车。

  两母女相见,免不得流些眼泪,见不离长得她有些陌生,好一会才抱起,红儿在一旁也红着眼叫公子。沈云松正巧在昆明办事,本是来看沈母,这一看看到主家弟弟,咧嘴笑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七俭放下不离对他招手:“哥哥既然来了就往两日,我这刚到,连日赶路有些累,待我养养精神再陪哥哥吃酒畅聊。”沈云松当然说好,他一直想上金陵,但这这盐务繁忙,确实抽不开身。

  回来四五日,郡主天天让轻竹送食盒给七俭府里的人,但她自己就是没见过来。七俭问轻竹郡主是否有恙在身,轻竹信誓旦旦说没有,只是郡主久不回云南,府里两位叔叔对她念得紧,这几日都在陪着说话。七俭这才稍放下心来,轻竹走后,她又去看不离的功课,她教的字不离都会背了,这会要练写。“这里,这个字重写……”七俭刚说完,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红儿端着茶出来,问小厮:“哪里在吵闹,没见小公子在学写字么,赶紧去看看。”

  小厮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哭天喊地的叫着七俭的名字。七俭细细一看吃一惊,这不是余丰年的家人么,怎么跑这里来闹?沈母也受惊出来:“这是发生何事了?”七俭收了扇子看向红儿:“抱小公子进去。娘你也进去。”待沈母和红儿把不离抱进去后她才问:“都别哭了,发生何事了来我府上哭哭啼啼!”

  余丰年老爷上前跪倒:“沈公子!先前是我府上对不住你,我们祖上姻亲关系牢固,如今望你不计前嫌救我儿一命!”余家人只知余丰年入牢前吐血悲言说沈七俭害他,却也不知原委,只是凭着这句话来求七俭。七俭听完所说,整个人都呆了,余丰年被打入死牢,等案件结审就秋后处斩?余家一家老小跪在那哭得呜呼哀哉,她则还是没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怎么可能。

  正愣着,门外又冲进来一批人,身穿衙门捕快服,手拿铁索铐。为首的官差向七俭作揖:“沈公子受惊了,朝廷公文下来,知府发令拘拿余犯族人。全部带走!”一群人又呜呼哀哉哭得更凶,余丰年的娘亲甚至冲到七俭腿边要去拉她,官差眼疾手快给她拦住,七俭吓得后退两步,看着这满院的人,脑子疼得厉害。就在这时,唐刀和唐剑护着郡主走进来,官差们全给郡主行了礼,要把犯人带走,郡主看着七俭,笑得温柔,在路过余父身旁时停下脚步,从唐剑手里接过一封书信递给余老爷:“老爷子要是看不清字,我可代为转述。你儿子,余丰年,四日前,在天牢畏罪自尽。”

  余丰年的娘当场叫得凄厉,忽又笑得狠戾看向郡主:“若我们全家被问罪,你也是罪妇!”郡主点头:“若我是寻常百姓家,确实如此,可惜,余丰年入狱之时我四叔就向圣上请旨免我无罪,待他死,我得自由。到今时今*你们还想着算计我,算老天长眼,他死他的,我活我的。你,你们,都去为奴为婢!”

  待人都走后,郡主一人站在那里泪流不止,她不想哭,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眼泪止也止不住,曾经的种种在她脑子里不停的转,从嫁入余家开始的噩梦,到今天终于结束。今天立秋,她字宜秋,是个好日子。她听到守信在唤她,且是唤她宜秋,一抬眼,被拥入怀里,有些颤抖的把人抱住,嘴唇抖得厉害,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守信,我们……赢了。”

  长久以来让她们担惊受怕的人不存在了,事情突然得有些虚幻,不真实。已是午夜,两人都没睡着,七俭问:“他真的死了吗?”郡主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她清楚,余丰年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汉王灭口,他绝对不会让余丰年有机会说出他们的关系,一来养男宠实不可宣于人口,二来若余丰年扯上他,那他就要给余丰年担责,是他把余丰年硬塞给工部官员,只是办此事的人是他亲信,他大可推脱不知,他的亲信也愿为他承受这件事。

  将来的模样,好像一下安静得清晰可见。

  伍贰回

  郡主写信给母亲,让其回云南,她的宗牒又返还沐氏家族,她要再嫁,依然需征得族中掌权者同意。可她二叔不同意,也非一口回绝,只是说余氏一族才遭难,如今她如此仓促再嫁,恐外人会传闲言闲语,让她迟些再嫁。迟些又要迟到什么时候,她只能趁余家出事常宁姑姑还没反应过来把事情做死,否则又是变数无穷。

  她母亲回信也来得快,说是身体不适难以赶回云南,但同时到的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给郡主二叔国公爷。国公爷看完信当即派人召七俭入王府,当夜王府灯火通明,侍卫仆从一路迎了七俭尊称她沈七爷,到厅里,又见好酒好菜一桌,沐晟沐昂两兄弟皆在。

  两人和七俭对饮几杯,沐晟才说:“本公这侄女交给你你有可话要对本公说?”七俭当即站起来撩袍跪下:“此生尊她爱她,此生忠于沐王府,沈守信若有违誓,随国公爷处置。”郡主虽不忍她跪着,但也明白这一跪是必然。沐昂见哥哥还不发话,有些急了,对沐海棠看一眼:“秋儿快扶他起来,这秋凉夜冷的……”说完又对七俭说:“我二哥非要为难你,只是身为朝廷中人,总不能事事任性而为,余氏一案牵扯到谁你们心中有数,他性子暴戾,凡是不顺他心者,皆会被他报复。秋儿,你以为余丰年一死你们就万事大吉了?非也非也……”

  沐晟打断他的话责怪的啧了一声:“当前不必说此丧气话,日后兵来将挡就是。守信,如今你也不是籍籍无名小辈,秋儿真要过门也得风风光光名正言顺,你现在住的宅子小且不说还是秋儿所置。今夜我就许诺,城西赐你一块地,你把宅院建好之日,就是你们成亲之日。秋儿,二叔这不算为难吧?”郡主知道如此算是最大的恩情,虽不能立即成亲,但有了这许诺就不是遥遥无期,她自然说好。

  第二日两人携手到城西看地,原本是处道馆,后来破败不堪连花子也不来,背后不远就是山,景色倒是确实不错。郡主四周看了一阵,停在山边往下看,握着七俭的手略用力:“守信,我们就在此安家,将来无论你去哪里,回到这里就是家。我父亲曾守护过这片土地,如今,我想在此落地生根,真正的去融入这里。”七俭看着山下秋收的景象,也欣慰的点头:“无论我祖籍何方,我生于斯确不假,这是我们共同的家乡。”

  两人心境都稳了下来,连夜构画房屋图,想想又在山角下添了处学堂,并把房屋至城里的路修筑一新,全铺上石板,遇水建桥,桥下种莲养鱼。七俭虽是生于云南,但只对澂江府熟,对昆明不熟,全仗着唐家两兄弟忙前忙后,每日不仅她们来看,她娘亲也带不离来看,不离知道郡主不久后就是他母亲,虽略害羞,但也主动亲近。房屋完全建成了山庄模样,工程颇大,耗时也略久,这事赶不得。这期间七俭一直在昆明处理四地事务,梁道远前些日子写信给她,说雇镖局跑加急信件太费钱银,可试试养信鸽。

  秋去冬来,临近年下,又是一岁要过了。山庄主体房屋已搭建完成,布局是两人共同费心思来搭建,花花草草,奇石景观一样不能少。这天落起雪来,七俭把在蜀地吃到的一锅炖和涮羊肉结合起来让厨子花心思去调味,在冬日里吃起来甚是美妙。一家人正在吃这涮锅,门外有仆人来禀说有客到。挑饭点来这客也是不懂规矩,七俭用热毛巾擦擦手叹一声:“这饭也吃不安宁,来者何人呐……”

  仆人答不出,只说是贵客,院里站了一队官兵。七俭一听略惊,赶到厅里才知道来的竟是朱悦然。她还没说话,朱悦然嗅了嗅:“你们在吃什么,好香。”七俭略无语,在她要求之下,只得带她去吃饭。郡主对朱悦然来毫不惊讶,她一直都清楚,她的常宁姑姑怎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即使七俭已中毒,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几人沉默的吃完晚饭,沈母带不离去歇息,不离还闹起来,说要爹爹讲故事,七俭劝慰好一会他才听话回房。

  在偏厅让人上了茶,七俭也拱手告退,她明白这两姑侄要说什么,但这话她现在听不得。

  “你常宁姑姑让我转告诉你,沈七俭的命还捏在她手里。”朱悦然说完见她没动静,只得叹了一声继续说:“余丰年的死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也明白你是铁了心要跟这个人过,即使知道她中毒将来会跟痴儿没两样。宜秋,为什么,事情要到这般地步,我觉得好难过。”

  听她说难过,郡主笑得凄然:“年岁小的时候知道父亲没了府里的下人都会欺负你,所以对谁都冷着脸但对叔叔们从来都是笑脸相迎。那年在宫里遇着她,知道她父亲是王爷,权力大得没边的王爷,于是成天跟在她身边,她不顺心我哄,她开心我跟着开心,她对我忽冷忽热我不敢有丝毫不悦,就是这样把她的心捂热了?她又何尝不懂,我是因权势而依附她,只是她也甚为可怜,能说话的人少,贴心的人几乎没有。我得知自己要嫁与余丰年时曾连书数封信上京,她无动于衷,连一句无能为力的信也不回。姑姑,我这一生,只是想要过安稳日子罢了。七俭恰巧在那时候闯进我的人生,她善良又温柔,这一生待我温柔的人好少,母亲、奶娘……好像再没有其他人了。我记得你曾问过我爱她什么,我也不懂什么是爱,我只是,想过安稳日子罢了。可是,大约命该如此……从来,都得不到……”

  郡主说到最后泪流满面,握紧了手里的玉扳指,手背上骨筋凸显。“你也帮我转告她,说我沐海棠这辈子啊,真是受够她的隆恩。她想要谁死,那就死好了。七俭什么都不记得的那天,我会亲手杀了她,然后随她而去。”

  朱悦然闭了眼来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睁开眼时眼眶红红的:“你们都是一群心理扭曲之人,我也……受够了。”

  七俭一家在新屋过年,年前她就去沐王府下了聘礼,浩浩荡荡几大车,让昆明城里的百姓驻足观看良久,皆叹,这沈七爷真是富贵无边,又叹花月郡主天生好命,余家抄家没影响到她分毫,转身就嫁给这名满金陵的沈七爷。

  初八迎亲,天还冷,七俭穿着新人喜袍坐在马上等王府里的喜轿出来。随着喜乐响起,喜轿出来,迎亲的队伍开始向路两边的围观百姓派喜钱和喜饼喜糖,能伸手接到的就有份。金陵故人皆数来了昆明吃喜酒,这会舒鸿笺和楚大夫提着两篮子喜物给队伍后打闹的孩子分发,梁道远则带人提了好些喜物分给缩在人群后的花子群,薛释则对那些读书人打扮的斯文后生连连派着。散出去这些钱,不是为了让人念好或是道句她富贵心善,只是为了做到承诺过的风风光光,她娶郡主,岂能不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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