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青道:“三师姐的确不赞同我们呆在齐王府。”
秋裳道:“那是为你们好。实话告诉你吧,小初这次铁定要被处罚的。”
管青道:“怎么说?”
秋裳道:“你知不知道小初已经犯了百花宫的宫规?”
管青面露不解,眼神询问着秋裳。
秋裳道:“百花宫第七条宫规,绝不接受旁人的救助。你帮百花宫打掩护出自好心,可也让小初犯了宫规。”
管青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宫规?”
秋裳道:“当初我们百花宫一蹶不振,便是轻易接受了别人的救助,以至于引狼入室,损失惨重。”
管青皱眉不语,心里开始自责不已。
当初她让红莲教浮出水面,替百花宫背黑锅,的确是出于好心,谁曾想这却让关玉初犯了百花宫的宫规。可纵使如此,关玉初整天还嬉皮笑脸的逗她开心,根本就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要被处罚一事。她有点愤怒,问道:“犯了宫规,要如何处置?”
秋裳微微叹息,道:“轻则罚在寒冰窟关三个月禁闭,重则受百鞭之苦。”
管青拉下脸,不悦道:“什么破宫规?你们要处罚她,过了我这关再说。”
秋裳道:“你先别恼。所谓有罚必有赏,百花宫也是赏罚分明的。小初是我们十二人中年纪最小的,我们一直都很疼爱她,这才把她惯得如此任性。这次行动,我们会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小初身上,让她将功补过。”
管青听了,心中闷气消了大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道:“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让关玉初被你们处罚的。若是方才你们的法子行得通便好,行不通我找你们宫主理论去。世上哪有这样的宫规呀,没人性。”
秋裳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小初吃亏的。”
管青道:“如此,我听师姐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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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宫是江湖中人望之却步的三大邪派之一。既然是邪派,自然有各种各样正派人士不认可的处事策略。比如说,她们处理尸首从来都不留痕迹。至于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药物,外界亦从没有人知晓。
冷风在吹,雪像个安静的孩子般在大地沉睡。
管玉拍拍手,四处看了看,然后将两双手拢入袖中,对一旁的顾青衣道:“九师姐,尸首已然了无踪迹,我们回去吧。”
顾青衣不语,转身便往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回家的方向正相反,管玉心有疑问,却还是追了上去。
顾青衣在一颗不算粗壮的树下停步,也不等管玉开口说话,摸出腰间的洞箫安静地吹奏着。
她很了解秋裳。所以很肯定秋裳方才让她们来处理尸首,绝对是有意支开她们。
既然那边厢的二人有话要说,她便应该尽量给足她们时间。
她亦很了解管玉。管玉一生之中最看中的人便是百花宫的师姐们与花悠然,如今多了个颜青青,她亦不会厚此薄彼。只要她不回去,她相信管玉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跑回去。纵使心中多么想走,但为了尊重师姐,她亦不会转身走掉。
正如顾青衣所想,管玉现在是想走而不能走。她靠在树上听顾青衣奏曲子,一曲又一曲,眼神却是停留在远方,心中自然是在担心管青。
众所周知,相处久了的两个人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同时,亦会在彼此了解透彻后知道对方许多连对方都不知道的小习惯。
从一开始,管玉就知道管青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姑娘。
可是方才管青见到秋裳后却没有开口叫师姐,这有点不对劲。再之后便是她回头之时见到管青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也不太对劲。她的阿青是温柔善良的,就算发脾气耍性子也只是单独对她。
那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冷冽的眼神?
她不是傻瓜,纵使不知道秋裳与管青之间发生了什么亦隐隐猜到不大对劲。思来想去,她找不到任何答案。
若说秋裳与管青之间有什么过节,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远在齐州,但是百花宫的所有动向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秋裳一直在南方,管青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今日乃是第一次会面,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不可能会有什么过节。且方才管青还亲密的拉了秋裳的手,那便更加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导致管青露出如此冷冽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她第一次见到,感觉很陌生,这不像她的阿青。
一片树叶自上空徐徐飘落,落在管玉单薄的肩头,风一吹,树叶再次坠落,掉在了地上,与众多树叶融为了一体。
青黄交错的树叶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看起来有些脏。
终于,顾青衣停止了吹奏。
长箫在她手中打了个旋儿后便被她背在了身后。她的面具是银制的,上面的纹路是百花宫每年都会盛开的杏花。那样的面具,十二月都有。面具不是一般的面具,她代表着十二月的身份。面具上的杏花亦是别有意义。每一年杏花盛开的之时,都是百花宫的最美丽的风景线之一。她们的宫主花悠然很喜欢杏花,是以将杏花列为百花宫的宫花。她们的衣裳武器以及所有跟百花宫有关的物事之上都印有杏花,杏花代表着百花宫,这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
“小初,你该变回你原来的模样了。”顾青衣用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睛看着管玉,说话的声音同样是冷如寒冰。
风有些冷,管玉只着了中衣,加之很久才会听到顾青衣说上几句话,此时突然听到,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臂,问道:“九师姐,我们是不是要以百花宫的名义行动?”
顾青衣道:“是。”
管玉道:“难怪师姐你戴了这张面具。”
顾青衣道:“你也该戴了。”
管玉道:“王府的事怎么办?”
顾青衣道:“交给三师姐。”
管玉道:“师姐,这就是你杀了这些跟踪者的原因?你杀了他们,齐王便会怀疑我们的身份。如此一来,我便不能再回齐王府了?”
顾青衣道:“不错。”
管玉皱眉道:“三师姐一个人在齐王府我不放心。”
顾青衣道:“错了,她并不是一个人。”
管玉道:“怀安王?”
顾青衣道:“还有正在赶来的几位王爷。”
管玉道:“这些王爷可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居然也要暗地里斗来斗去。”
顾青衣道:“他们看中的是齐州这块风水宝地。”
管玉道:“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顾青衣道:“对付青龙帮。”
管玉道:“如此说来,我是要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顾青衣道:“你是不是十二月?”
管玉昂首微笑道:“自然。”
顾青衣道:“梳理一番,明日去见大师姐。”
管玉嘿嘿一笑,道:“好啊,久了没穿女装也不知道还习不习惯。咦师姐,我们该回去了。”
顾青衣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管玉连忙跟上,低声道:“师姐,我好想看你笑啊。”
顾青衣侧头一瞪,与此同时,手中长箫凭空一转,管玉右肩便吃了一记敲打。她若无其事的往回走,管玉只好揉着被打疼的肩膀跟上去,嘴里嘟囔道:“看你在六师姐面前还凶不凶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
☆、灼灼其华(六十七)
齐王府,灯火如昼。
只因黎落说她喜欢雪,是以衡玉阁内的积雪并没有像其他院落那般被扫去。院内很宽敞,各色植物都在自己应有的位置静静地呆着,它们各有不同,却同样的被白雪或多或少的覆盖着。
风吹动着黎落的衣摆,像空中摇曳的纸鸢。她安静坐在花园内的亭子里,品茶赏雪。身边的丫头及时替她斟好刚见底的茶杯,道:“王妃,喝完这杯我们该回去了,亭里风大,莫要受了风寒。若是给王爷知道了,定要责怪奴婢不懂事。”
丫头是怀安王府的人,从闽州到齐州,一直都照顾着黎落的饮食起居。她自以为已经照顾得十分周到,可还是会被怀安王责怪。
黎落微微一笑,道:“再等等。”
丫头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在一旁,垂首而立。没人说话,院子里便变得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婶婶,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雪地里。公子哥笑容满面,面红齿白,容貌与齐王有几分神似,正是齐王的小儿子,小名玄儿。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檀木的盒子,雕刻精致,单看盒子便觉十分名贵。他兴高采烈的奔到黎落所在的亭子里,将锦盒双手奉上,笑道:“婶婶,你看。”
黎落并没有伸手去接锦盒,微笑着看了玄儿一眼,道:“玄儿好眼力,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都被你给翻出来了,不错。”
玄儿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婶婶,说了你或许不信。这是我家,无论你藏在哪里我都可以把它翻出来。”
玄儿今年刚及弱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这样的富家公子,通常都是纨绔,可是他不是。他算不得太聪明,却长得不错,做人也老实,是以很受齐王妃的疼爱。不过,齐王却很不喜欢小儿子这老实巴交的性格。每每都教之育之,可惜本性难移,这些骨子里带来得性格是很难改变的。齐王恨铁不成钢,却还是疼爱多余责怪,久了便只有叹息着骂句没出息继而放任自流。
今日晚间晚饭过后,黎落与怀安王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正撞见刚被齐王骂了两句的玄儿。怀安王安慰了两句,便被下属给叫走了,独留玄儿与黎落在园中。自黎落来齐王府的那日起,玄儿就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婶婶很漂亮,温柔典雅,他喜欢得很。想说上两句话吧,见面的时候均是人多之时,如今机会来了,他心中欢喜,立马将齐王刚才的责骂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黎落同样宽慰了他两句,便一直听他说话,从童年回忆到现如今喜欢的姑娘,玄儿一股脑儿全部倒给了她。可能玄儿也觉得单方面的讲述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始将齐王府的趣事。哪知他说着说着又跑题,跑到了童年躲迷藏的趣事之上,还宣称他找人的本事不一般,只要是躲在齐王府,便能给翻出来。
于是乎黎落顺水推舟,说要跟他打赌。将锦盒藏在某处,若是找到了便将随身佩戴的玉佩送给他,若是找不到便当着下人们的面说三次我是一无是处的笨蛋。
这不,玄儿果然翻出来了。
黎落依旧优雅的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啜了口茶,放下茶盏,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对玄儿道:“拿去罢。”
玄儿喜不自胜,将锦盒放在石桌上便双手接过玉佩,把玩了一番,笑道:“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婶婶当真舍得?”
黎落微笑道:“愿赌服输,不舍得也要舍得呀。”
玄儿道:“婶婶,你藏在我母亲房内,实在是失策。”
黎落道:“此话怎讲?”
玄儿道:“母亲最疼我,她的房间我自然是去得最多的。”
黎落道:“如此说来,定是王妃告诉你我藏在哪里的。”
玄儿一听不高兴,辩驳道:“婶婶莫言乱讲。我倒是问过母亲,她老人家就是怎么也不开口。”
黎落摇头道:“我不信。”
玄儿腰杆一挺,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对天发誓,若是我舞弊,天打五雷轰。”
黎落叹息道:“男人发誓就像一个屁,当时可能会有些臭,过一会儿就什么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