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蛊 作者:厦悲催【完结】(25)

2019-03-29  作者|标签:厦悲催 欢喜冤家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此人并不简单。”奉黎苏如是道。

  唐昕萏并不认同,答道:“是门派内斗相争的结果,并非我的主意。也与她无关。”

  “知你肯定会撇清干系,却不知更显欲盖弥彰,如此,我便如心以为了,”于唐昕萏的遮掩不提,奉黎苏心中更为笃定,笑意正起,意味渐浓,“即便权当所做一切是为了我,但龙衍背叛一事,给你了头绪。我是病了,却不是不知你性子。不予否认,我确实极喜欢你的雷厉风行。”

  唐昕萏不再答话,似是默认又似心有所想,久久,浅叹一声,旁人并无所察意,她说:“是否落雨了?”似问却不是问,唐昕萏稍有昂头,面庞触到那丝丝点点的凉意,她恍然想起洪都府门前的那场细雨。

  恍如隔世。

  断续间竟然已经过了两年,然而再也不知廉婺的去处。也派人找过探过问过,廉婺却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对廉婺的软心舍救,唐昕萏最初的惊诧歉意与欣然已然不再,如今剩下的只有不可说的愁忧。

  ……到底在哪里。

  “你看,”奉黎苏走得远了,并且喊唐昕萏过去,“这里有荼蘼,开得美极。且花心竟为不曾一见的殷紫色。”身边的花色泽淡雅,蕊瓣婀娜,馨香清怡,自然看得满心愉悦。

  但奉黎苏落脚的地方毕竟偏僻少人,这一路的花开得比别处更为美异也情有可原。对奉黎苏的讶然,唐昕萏并不在心,远远看了眼,点头作为示意。

  “不若摘朵带回去。”奉黎苏抚着裙摆弯腰就要摘下一朵。

  “你且当心。”唐昕萏话音不远传来。

  奉黎苏点头,摘下花朵时候显得小心,花瓣易折,花茎有刺,摘花的时候实在不能大意。

  唐昕萏见人把花取回来,放落自己掌心上,凝视那朵白花,花蕊确实如奉黎苏之言,她不忍低吟:“韶华极胜惜短时,花事终了是荼蘼。”

  “为何这样讲?”奉黎苏是知而问,不愿见唐昕萏失意过往,讲道,“要我说,三春而后诸芳尽,微风过处有清香。”

  “清香偶留,终有散时。”唐昕萏说着花,也在说她,如今一想,这荼蘼与廉婺倒是十为相似。傲然静放,百花不争,却也只昙花一面,多荆疏离。但又如那荆刺上的花蕊,再无情亦就掩不了心软——廉婺终究还是肯救她,肯救奉黎苏。

  那天醒来,找不见廉婺和金蛇的失落惆怅,唐昕萏还记忆犹新。廉婺离开砂紫楼的时候,竟然无人知晓无迹可寻,明明是那样大的活人!若廉婺不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唐昕萏的愧疚也许能减去不少,但廉婺还是救了她,让她变得如此心神不安。

  唐昕萏也在心中反复忖着,廉婺为何要救她,为何。唐昕萏心中起了矛盾,若不是为了奉黎苏,她宁可不要。

  时至如今,她仍有派遣楼中弟子搜寻廉婺的下落,只是回来的消息叫唐昕萏更灰心。

  不知廉婺现今过得如何,身上的伤是否已经痊愈?毕竟洪都府是对她的最后一眼,唐昕萏惦念得太深,并未注意到前来传信的弟子。

  “知世先生派弟子来,邀您与宫主午时到月禀庄小聚。”

  唐昕萏未有回应,反而是闻言的奉黎苏回头同她说:“午时也将近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唐昕萏恍然聚思,正作额首,怎料手心一晃,捧住的荼蘼竟悄轻晃掉落一片,花瓣随着清风卷转,飘摇落到雨湿的草地。

  再美也终会离散,于是这样轻易别离。

  “既然花不成形,这朵就不要了吧。”不等唐昕萏制止,奉黎苏已经把花从她手上又了接来,似乎怜惜又显狠心地将它轻吹落地。

  唐昕萏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由了奉黎苏去,垂下手:“走吧。”返身折回,略显清冷也不见留恋地与奉黎苏随后登车离开。

  ……

  少了打搅,这片罕迹的丛地又回归了静谧。一阵夹杂细雨的风吹拂过,那朵捧落在地的荼蘼花,竟化成一缕细烟飘然不见。

  花期凄凄,心中惘惘,作别相逢,咫尺天涯。

  

☆、第 46 章

  再来,便是年后的事了。

  这两年,江湖格局重新洗牌,旧日许多鼎鼎有名的门派已经易主换人,这些人多是唐湖陆幕后排插,自然最是拥护唐昕萏的,但她不愿得这盟主之名,把位置让与了月禀庄的知世先生。知世先生不与善恶交深,自然不会偏颇哪一方,江湖众人知情,也无多大异议。

  作为一楼之主,唐昕萏平日忙碌于砂紫楼内事务,但近来把诸事交付与唐湖陆亲信,落得一时清闲。

  待将一切事物妥善交管,唐昕萏突然决定独自南下,消息一出,担心坏了众人,即便南荒之地她去过一次,也不能保证这回人便能平安回来。事情后来惊动了唐湖陆,他不得不亲自来劝说,但唐昕萏心意已决,这事谁也拦不住。

  众人苦口婆心,除去奉黎苏,她猜到会有这样一日,心知唐昕萏终究是放不下廉婺的。所以那日清晨,她早早醒来,无言目送人离开。

  ……

  再次来到那片荼蘼花开的地方,唐昕萏驱马挥鞭,踏蹄起途,扬下一路荼蘼花瓣。沿路风景再美,也不是留恋之处。一路未歇,唐昕萏心中那份急盼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来得太晚了。

  面上挂持一贯的从容,但唐昕萏心中不如面上那样自在,愈然离近,愈是近乡情怯。忐忑于廉婺是否肯再见,慌紧于廉婺是否肯原谅,但她不愿总是这样躲避不见。她想问她,明明可以看着她死去,为何后决心救她,为何要破了誓言。唐昕萏更想知道,廉婺说的那番话是否认真。毕竟,这件事情困扰她太久太久。

  似乎是厌倦了晦涩不明的你说我猜,便是这回廉婺予以否认,唐昕萏也不想再错过了。

  在远郊找了一个客栈入住,想着不过两日就能进南荒之地,唐昕萏夜里难得失眠,取了外衣披在身上,倚在窗边闵然所思。

  不过这刻的宁静马上被楼下喧声打破。喧声不大,看着是有人来住店的。

  小二见来人并无马匹,便直接邀了人进屋。唐昕萏也是注意到了,这里荒郊野外却敢徒步前行,且还是一柔弱女子的身份,想对方功夫十分厉害,才会不屑借于外力相助。

  身影一晃而过,唐昕萏也并未多做深究,阖起门窗,挂好衣服,又回到床上。

  屋外传着小二的由远而近的招呼声,紧接折廊荡起闷闷脚步的踏板响音,随即旁边屋门被人推开,那人的房间就在旁边了。

  “劳烦了。”与小二言谢过后,女子阖上了房门。

  听言,唐昕萏心中一震,面上难掩讶异,不顾只穿了件中衣便推门而出,走到女子屋前,敲了门——

  唐昕萏心中怦紧,为自己这毫无头绪地冲动鲁莽感到尴尬,却也不愿就此错过一丝机会,廉婺虽不似会有如此谦和,但这确实是她的声音。

  略过那阵不符廉婺的淡淡异香,唐昕萏在门前等着。然而里面并无人应声开门,她的焦色于外,门又被敲响了一回。

  “谁?”声音遥遥又隔着木门传出,听得并不真切,那人仍旧不肯开门,与唐昕萏一见。

  “……廉婺,”再也沉不住气,唐昕萏沉沉问道,“是你吗?”

  里面的人默了小会儿,才不急不缓同她说道:“你认错人了。”

  唐昕萏不信,直道:“可否直面一见呢。”

  “既然不是你找的人,何必多此一举?”奔波整日,人累得够呛,此刻最盼能安神一阵,不想休息前还不能消停,那人话里并不客气。

  唐昕萏被人讨嫌,略为难堪,但和声说起:“是与不是,还当一见为真,姑娘仅己之词,又如何能轻易叫我信服?”

  “信不信随你,”那人显然没了好气,撇下冷话随得唐昕萏去,“我要沐浴,不与你争。”

  女子态度愈发冷淡,唐昕萏也知是自己言行急躁惹出的,更是恼起这与自己并不相符的冒失无礼,但干等也不是事儿,在门外平复一阵心情,唐昕萏缓和下来,才又说:“怪我心太急了,刚才对冒犯之处,望姑娘包涵。”

  “因着姑娘声音与我所寻之人像极,”唐昕萏言话间,心有黯然,平日里默然无意以为惯常,如今却肯与素未谋面的人袒露一切,“我已与她三年未见,如今寻心来找,难料人海茫茫甚是难觅,偶得此番机会,才会颇显心切来一探究竟,不想惹了姑娘不悦。”

  女子不为所动,只道:“你回吧,我并非你所找寻之人。”

  唐昕萏心有失落,不甘就这样被请退,但时机此刻确实不是太好。因着她先前的那些话,已经有一两扇门窗被推开。是被屋外动静打扰,有人合着衣服出来探听这边的消息来。

  “也罢,姑娘长途而来是当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拜访。”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个样子出来实在有伤大雅,怕引来更多注目,唐昕萏只得退让一步。

  但心绪实在难平,再回屋里,唐昕萏更是不能安寝,睁眼床上,头疼撑至天明。

  虽说整夜有思,绪思却都是支离破碎的,廉婺的别人的,该想的不想的,过去的现在的,通通脑里过了个遍,越是杂乱无绪,唐昕萏心头越为繁乱,人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岂料又被旁屋的响动闹醒。

  将小二与掌柜在折廊那里嚷的几句全数听入耳里,唐昕萏大概明白了意思——他们争的是隔壁女子住店以后又乘着夜色离开,一走了之却未留下任何给付住店钱财的事。于唐昕萏来说,其实不是大不了的事,但小二和掌柜觉得吃了天大的亏,于是大早起来在门外絮叨不停。

  然而这一叫嚷,大早上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唐昕萏推开木窗向外望去,寻找那女子留下的踪迹,叫她失意的是,人走得干净几乎连半点马迹蛛丝不留,心中讶于女子离去时候她毫无所知,唐昕萏也紧接着收拾好什物,早饭未吃,赶着马走了。

  这回,她掉了头,不是去难荒之地,而是到与北国相邻的离国。

  那女子身上的异香,唐昕萏不在心上却非不知其中缘由,人是中了百香毒,而只有离国边寨崖壁才能觅到解毒之药。

  ……所以,我能再与你相逢吗?

  晨光照在脸上,显得如此朝气,揣着心中那一丝几乎不见的希冀,唐昕萏也觉得至暖心怀,许是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觅寻,她软含笑颜,鞭子一扬,喝道:“驾!”

  

☆、结局

  年岁匆忙似白驹过隙,往事殷华如云烟无迹,遗漏的那日,也无人再知。

  廉婺被救起送入砂紫楼前,就已经用血药救下了唐昕萏,接连药蛊的身份暴露,她在众人异样又警惕的眼光中进了平日不许人靠近的奉黎苏住处。若不是廉婺先前被墓中毒蛇咬伤腿,血效不够作用,唐昕萏也不会因为昏迷整日错过她离开的时间。

  于奉黎苏,救与不救,廉婺必须择一而选,但此刻任何选择对她来讲都毫无益处可言——廉婺身上没有凝血丹,也没有解药。

  凝血丹难以炼取,且早在之前就已用尽,此刻便是有纯阴之血也是无用,廉婺血失过多,又残被笔飒割喉致哑,自知中毒已深,也见不了唐昕萏那样的悲情痴心,许是早有想法,她心里倒没有过多挣扎,一改往常的固执连并施舍了奉黎苏。

  血药喂下奉黎苏的那一刻,心中不是遗憾也不是恼怨,廉婺最后时刻仍不愿承认自己心软,被人送去砂紫楼的当夜不动声地带走了金蛇。廉婺说过不会拿血救人,不愿违背誓言,悄然离别就此与唐昕萏分道扬镳兴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走与不走,心里到底是如何以为,只有廉婺一人知晓。

  揣着最后的力气走到丛林时候,廉婺沿着树干滑下,再也,她已经再也走不动了。金蛇缠在脚边,不让她坐下,但廉婺已经管不太多。

  已经无能再逞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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