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7)

2019-03-29  作者|标签:六遇 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几日后。

  沈修站在屋外等候了半晌,小铃才端出一盆水朝他躬身:“殿下换好药了,先生进去吧。”沈修看了看盆中物事,一截纱布在热水中浸泡着,只有淡淡血丝流出。“殿下伤好些了?”小铃点点头:“方才换药时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所以又开始闹腾起来,不好好休息。”小铃噘着嘴瞅了瞅屋内,从窗纱纸中依稀可见一个清瘦的人影长身直立。

  沈修进了里屋,时白露已然换好家常服侍,发髻未扎,只是用了一段紫色流苏缎带挽了起来,见到沈修后忙邀他相坐:“先生可用了午饭?这是宫中送来的几碟小菜和粥膳,我一个人是断然吃不完的。”沈修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杏仁豆腐,虾籽冬笋,滑溜鸭脯,一品血燕,还有一大盅稀珍黑米粥,不禁大笑:“这也忒多了,别说殿下一人,就是再加上沈某,也吃不完啊。”

  时白露用银筷夹了一片冬笋:“可不是吗,这几日早晚不断,吃的都是从宫中送来的膳食。所以我跟小铃说我今日必得下床走动,要不然还不待伤愈,都要变成大胖子了。”沈修也夹了块鸭脯,入口只觉清香可口:“能得陛下让御膳房日日负责膳食送到府上的怕是只有殿下一人,真是羡煞旁人了。”

  时白露闻言笑说:“我这是负伤在家,母亲她忙于国家政务无暇顾及于我,才令御膳房和医药房多多照看我,不过是一时恩宠罢了。加之此次河州一行,她也知我无心朝政,能力不足,必不会对我委以重任,也不知朝中几人能看懂这局势。原以为此举必能将张松涛拉下马,却不防我哥哥也是个无情之人,倒显得我愚钝笨拙自以为是了。”

  沈修停下筷子,抬眼瞧她病容犹在,两颊也消瘦了不少,眉眼间颇有些娇弱之态。虽然知道这刀伤于她而言无甚碍处,但是思前想后仍有心悸,不得不摇摇头:“殿下,你这招棋下得险了,也狠了。”

  时白露只顾着吃菜,头也不抬,嘴角微微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先生何出此言?”

  “消除陛下疑虑的方法岂止这一种,你何苦以身犯险。争权夺势最忌讳视死如归不计后路,若这刀子刺得有少许偏差,您……”

  沈修话未说完就被时白露打断了:“先生以为我是那般不计后果之人吗?最珍惜我这条命的还有第二个人?我有太多心愿未了,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那黑衣人武功招数如何,刀子几寸长短,我与他们斗了几招便可推之一二,腹部受刺的伤口也是精细盘算下故意被他弄的。”

  她声音轻柔,还带着几丝病弱,只是竟然令沈修听得脊背发寒,再看向她时脑子里浮现出几年前与她初识的画面,不由苦笑,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能因为她此刻被楚京诗书之乡的馥郁气息掩盖,生出一副西施扶柳的模样而受蒙骗。

  “三公主殿下,殿下在和先生议事,您不可以现在进去……诶,殿下!殿下!”屋外小铃声音渐近,沈修和时白露不由朝门口望去,只见时白兮一脚踹开房门,快步朝时白露走来,怒目瞪视,却不说话。

  沈修素闻时白兮自小被时宴宠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搁在手心怕飞了,因此性子乖戾飞扬跋扈。生怕与她生出事端,连忙行了个礼,告辞了。

  时白露有些苦恼,她虽然聪颖,但是从小就捉摸不透这个妹妹在想些什么,那日家宴惹得时白兮哭了直到今日都没想明白是为何。不过,时白兮从本性上,依然不失为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她拉着时白兮坐下,瞧她发丝淋了几滴雨,手心也凉的很,忙叫小铃去备置炭火,时白兮身子不好,可受不得冻。

  时白兮一直气鼓鼓地看着时白露,时白露脸上挂着笑,用自己温热的手把她的小手捂热乎了:“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时白兮把脸别过一边,嘟嘴:“你!”时白露一脸冤枉:“我自河州回来可一直卧床安养,哪里有机会惹你生气啊?”又瞧她生气的模样甚是可爱,从桌上拿了块红枣糕在她眼前晃了又晃,见她果然张大了嘴一口咬掉,还恶狠狠地啃了时白露手指。时白露收回手指,不见恼色,放进嘴里吮吸了片刻,眯眼笑说:“你还是喜欢吃红枣糕,喜欢茉莉香味的唇脂啊。”

  时白兮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她还能清楚记得自己喜好,心下浪潮翻涌,所食红枣糕也变得五味杂陈,朝时白露微微偏过头去:“你……好些了吗?可还疼吗?”时白露摇摇头:“有你记挂着,自然好得快,早就不疼了。”

  “谁……谁记挂你了……我闲的无事才过来的。”时白露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扬眉故作疑惑:“是吗?那昨rì你府上怎会有人送来雪肌膏。”时白兮耳根泛红,跺脚:“那是之前我用剩下的,觉得不好用才打发给你的。”那雪肌膏分明是新的,尚未开封过,时白露掩面偷笑,却不再拆穿她,只点头称是地哄她。

  半晌,时白兮捏着衣角,抿唇挤出细小如蚊的声音:“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时白露思忖了片刻也想不出时白兮何出此言:“什么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一身白衫,修饰简单,肤色自白皙中又有几分病态之美,在眼底那颗泪痣的点缀下应尽显娇媚之色才对,只是看着时白兮的瞳孔中除了满满的疑惑,再无杂质,童真异常,反而更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

  时白兮背过身去掩饰神色中的慌乱:“没有什么为什么,我给你道歉你收着便是,不要多言。”时白露愣了半晌,不禁失笑,还是这么霸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有不少人好奇我以前还写过哪些文,在这里统一说明一下,那些文章时间隔得久了,当初的剧情构想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应该不会再花时间去填坑,所以也不忍心你们跳进坑里,如果你们自己发现的话那是缘分,但是我就不主动说出来了,希望大家理解。至于这篇会不会坑,我只能说我尽量写完,大纲是差不多写好了

  ☆、第 10 章

  一连下了七天雨的楚京在刘浩然案得以平反,刘宣一家按律发配充军,刘浩然得赐谥号以国礼重葬之后终于放了晴。时宴想留刘骏于京中诏楚国名医治疗腿伤并赐予他一个散官职位,却被刘骏婉言谢绝,声称来楚京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承蒙国恩可以为父亲沉冤得雪已然知足,男子汉大丈夫没了双腿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时宴被他一身正气所感,专门派了一队卫兵带了一车名贵药草、珍藏典籍护送他回河州与释放出来的家属团聚,还另外赐了黄金百两。

  至于水云……

  此刻楚京城门处。

  一身缟素的水云跪下来对着马上的时白露行了三次大礼,时白露下马来扶她起身:“水云你不必如此,若没有你,这桩案子也没有这么容易了结。”水云欠了欠身:“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浩然他既然把那么重要的账本放在我这里,就是信任我,我这么做不过是不违背自己良心罢了。倒是殿下你,因为救我受了伤,你千金之躯,我何德何能……”

  一旁的小荷嗤之以鼻:“她是技不如人,从小不好好练武才受的伤,姑娘你就不用对她感到抱歉了。”水云见小荷如此说话时白露居然不怒反笑,转而想到舒瑜和时白露的关系于是心下了然,也对小荷欠了身:“水云为了追上那车队必得今日出发,来不及上府上向你家小姐登门拜谢,却还得她赠了这许多银子珠宝。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有机会水云必当结草衔环。”

  小荷也欠身还礼。

  时白露看了看天色:“姑娘这就出发吧,护送刘骏的车队走了这半日大抵是到了和汴州的交界处,应当会休息一晚,你若此时快马加鞭,想必能赶上。只是……”时白露思量了一番,还是照实说了出来,“刘骏虽然重孝道,但是自小没了母亲,又只知苦读诗书,不懂得如何与女子打交道,虽然知道你是他父亲未过门的妾室,只怕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接受。你想在他身边照料他,并非易事。”

  水云对时白露的话没有感到丝毫意外,释然地笑笑:“殿下的话我早就考虑过了,只是你大概不知道,青楼女子身贫命贱但若当真有了倾心之人,却会横生傲骨,不撞南墙誓不回头。他父亲不在人世了,我身为他父亲未过门的妾室,自当照顾他,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权利,旁人无法剥夺。”水云说完,转身上了马车,最后拜了一拜,“水云就此别过,惟愿殿下和舒大人此生平安喜乐,有缘再会。”

  车夫扬鞭一挥,马儿吃痛,伴着“嗒嗒”的马蹄声,水云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

  时白露看着那辆孑然而行的马车,心内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无情的人都是一般无情,有情人却个个不同。

  “小荷,你家小姐呢?”她转身叫住正要离开的小荷,小荷嘴张了张,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地说:“因为私自藏了刘公子,陛下虽说功过相抵不予处罚奖赏,但是被老爷罚了半个月的闭门思过。”

  半个月?这么久……

  时白露还要再问,却见自远处传来传令官的声音——

  “陛下命您进宫。”时白露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听雨轩。

  时宴站在环廊上抬头看着雨后初晴的天空,感受着阳光透过云层泻下来的丝丝暖意。王芍命人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虽然天晴了,但是还是冷的,毕竟年关将至,陛下还是得小心着些。”

  年关将至……时宴轻轻拍了拍手:“对了,年关要到了,边境战事也放缓了。该下道旨意把江儿他们诏回楚京过年了。”王芍知她对边家一直心存愧疚,也宽慰她说:“燕国自与我国签了协定以来,一直安分守己。而且境内内乱不断,一时无暇分/身,想来把边将军诏到京里过年并无不妥。”时宴点点头,她就是这般想的。

  “儿臣参见母亲,不知母亲急诏儿臣进宫所为何事?”时宴转身,瞧见时白露一身常服跪在环廊的木地板上,想必是来得急了,没有换衣服。“没事就不能唤你进宫了吗?”时白露微愣,时宴今天怎么了,平白无故诏她进宫,语气还如此奇怪,左右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只得顺着她装疯卖傻,嬉笑着摇头:“哪里哪里,母亲随时随地可叫唤儿臣。”

  时宴招手让她起来,自己转身朝湖心亭走去。只见那里早早摆放好了桌子和矮凳,桌子上还摆着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糕点。时白露咽了咽口水,这怎么有种……鸿门宴的味道……时宴倒了杯茶,又用筷子夹了粒酸梅放进茶里递给她:“宫中送去的膳食不合胃口吗?怎么不见你胖一些。”时白露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茶杯:“没有,很好吃。是儿臣胃口不是很好,吃不下许多。”

  “这是熟普洱,最是养胃。酸梅生津止渴,你尝尝。”时宴也是胃口不好,是以最喜欢这款茶。她喝了一口之后,瞧见时白露被梅子酸的龇牙咧嘴,失声一笑,“我忘了你自小不爱酸食,这梅子极酸。我该命人榨成梅汁,往茶里滴上几滴就给你喝的。”

  时白露摇摇头:“不必了,母亲。这样就很好喝了,榨成汁后恐怕反而会破坏它的鲜美。”时宴见她虽如此说,却是立时从旁拿了块核桃酥吃了化解口中酸味。“我听医官上报,你已拆了纱布,伤口渐渐愈合了?”

  “是的,多谢母亲关心。”

  时宴点头:“如此甚好。”说罢招招手,唤来了一名宫女,“你去朕的书房,把藤条拿来。”“咳咳咳咳咳咳咳……”时白露闻言一口气没缓上来,嘴里的食物残渣梗在喉管中,猛烈地咳了起来。时宴皱眉伸手替她抚背:“这核桃酥有这么好吃?吃得这么急,看把自己噎着了吧。”

  时白露有些不习惯时宴的触碰,虽然脸上强作掩饰,但是向旁边挪了挪位子,避过了时宴的手。时宴看在眼里,默默收回了手,两人相坐无言,气氛一时间尴尬异常。在一旁看着的王芍摇摇头,时白露自小不喜欢别人触碰,倒确不是分离了这九年才生疏的,时宴也许有些操之过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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