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31)

2019-03-29  作者|标签:六遇 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生气了,生气了……时白露看着阿染的神色默默在心里有了定数,忙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搞定,事情紧急,我这就去了。”阿染见她话音才落,脚底便如抹油般跑得没了踪影,方才已经摊开的手掌无奈地收了回去,也罢,下次再收拾你。

  青州行宫。

  王芍见宫女又端来一盅热粥,忙接了过来,摆手叫她下去。

  “陛下,再如何烦扰,也得吃了东西才能费心神去思考事情啊。”坐在椅子上扶额阖目的时宴闻言,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平日里自带一抹风采的丹凤眼里血丝密布,青黛眉色也是一幅困倦之意。她摆摆手,避开了王芍手上端着的热粥,才站起来便觉得头重脚轻,双目晕眩之际险险抓住桌角才堪堪站稳。

  “陛下!”王芍忙放下粥碗过来搀扶,看向时宴的眼睛里不乏担忧之色。距离时白露和时白兮失踪已经三日了,边江边薇已经率着大半的禁军护卫前往周边寻访了,而时宴,已经三日未曾进食入眠。

  时宴推开王芍的手,颤巍巍漫步踱着,她看向屋外那一方乌青穹宇,声音带着些许悲凉之意:“我昨日抄写佛经,轮到那句‘招果为因,克获为果’,忽而风声大作,吹灭灯烛,耳闻戚戚凄凄之声,二十年前青州那场祸乱厮杀便入得脑内,当年,他被我逼到青州身首异处,如今,又是在青州……莫真是那因果报应吗……”

  王芍听闻她提起二十年前青州之事,不禁大惊,却也只得上前抚慰说:“陛下,只不过是凑巧罢了,当年之事又怎么会是您的错,这些年来,您每次南巡必会来访青州不就是为了寻那个孩子吗,上苍有眼,得见您如此虔诚真挚,必会福佑两位殿下的。”是非对错每个人心里皆有定论,她自小服侍时宴左右,必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陛下!殿下回来了!”时宴闻声,也不知原本虚怠的身体哪里来的力气,惶惶然便朝外跑去。

  时白露早已脱力,被宫女搀扶着,只能勉强保持住最后的神智清醒,她不能睡,不能倒,腐心散好解,却不是这些素日里待在深宫看医书的医官可以立马就解得了的,她大可以昏厥倒地完事,可是时白兮的身体哪里能等到她苏醒过来,更何况,她还要告诉时宴,让她把禁军都调回来防备刺客。

  “小兮,小兮……”

  半睁着的眼眸里瞧见时宴朝自己跑过来,听不甚仔细她在喊些什么,但是,兴许,应该,应该也在挂念自己的吧……

  时白露这么想着,便虚弱无力地推开宫女的搀扶,向时宴趔趔趄趄地走去,脸上嵌着浅浅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地,不受控制地重新跌入了时宴温暖的怀抱里不能自拔,或许是从时宴为她挡剑那一刻起,或许是时宴喂她喝药吃粥时候的温柔隽永眉目,或许是她从未,从未肯放下的自幼小孩提时代便种在内心深处的对母亲爱护的期盼苛求。

  “砰——”王芍惊呼一声,忙跑上前扶住那个被时宴擦肩撞倒的孩子:“殿下?”

  时白露如没听见一般,只死死盯着抱住时白兮的时宴背影,良久,良久,她才眼角含泪的笑说:“芍姨,我没事……”

  命人将时白兮送到房内,并请御医前来医治的时宴才恍然大悟般僵硬地转过身体,走到时白露面前,面露尴尬之色:“……我……我刚刚见小兮昏迷着,你还站着……我……”

  时白露凄惶地笑笑,强自顺着王芍的搀扶站了起来:“我没事,我确实没事,如你所见。”

  时宴啊时宴,我果然,果然无论何种境地,都不会是你第一个想到的孩子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时宴陛下又要被骂了QAQ新角色大家喜欢吗?新角色估计只会出现在中卷,大家喜欢的就好好珍惜吧

  ☆、第 42 章

  时白露于全身酸痛之感中惊醒,见得屋内灯影绰绰便惊出一身冷汗,连外衫都不及穿,捞起短靴胡乱穿上,急急冲了出去,屋外候着的小铃见她起来,吓得好久才合住嘴来,还不待与她说话,就见人倏尔间只剩了背影,忙提脚跟了去,却不住腹诽,又是何等紧要之事需得她都不顾内侍是否会看见,就用了轻功。

  “废物!一群废物!”时宴一脚踹开正跪着翻看医书的御医,手指着正躺在床上脸颊红得发紫,虚汗不止,剧烈颤抖着的时白兮,“已经高烧不退三个时辰了,气息越来越弱,你还要翻书!朕平日养着你的时候怎么不看!废物,废物!”时宴一边骂着一边犹不解气,从旁边桌案上拣着什么都往御医身上砸,瞧她盛怒之际,即便是王芍都不敢劝。

  “殿下,殿下,陛下还未及传召……”太监一路跌撞着进得屋内大声呼喝着,时宴一看,时白露不知几时醒来的,衣衫不整地半跪在时白兮榻前。

  “你起来作甚,御医说你体力消耗过大,必得好好休息几日,否则要累下疾患……”时宴本来心忧烦虑,想苛责她几句不好好修养,走得近了却见她将两指搭入时白兮的脉搏之上,又观其舌苔,眼瞳,听其心跳,一副十分熟练的看诊模样,心下疑惑顿起,“你在干什么?”

  “笔墨。”时白露恐怕还是回楚国以来头一次无视了时宴的问话,只是现在事态紧急,她真是一点半点都不能再耽误了。腐心散的毒素正在扩散到时白兮的心脉肺腑里,再不以药物控制逼压,不驱毒素以针灸,后果不堪设想,只是……算了,时宴反正疑心已起,再瞒不住了。

  时白露接过王芍递来的笔墨纸砚,字迹潦草的在纸上写了一副药方,要交给御医的时候,却被时宴夺了去,时白露咬了咬唇瓣,又大着胆子将那药方从时宴手里抢了回来,递给御医:“按这副药方去抓药,小火煎药,要快。”

  那御医之前被时宴吓得七魂没了六魄,此刻看见眼前那方被时宴和时白露争来抢去的白纸黑字,当真是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看了看时白露,又看了看时宴。

  “……按她说的做。”时宴将时白露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忍下怒意,冷冷吩咐着。

  “刘御医,烦请把医药箱里的银针囊留下。”时宴这次直接冷眉斜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妹妹的身体现在开不了玩笑,连御医都觉得棘手的病症你插什么手?”

  还不待时白露解释,刘御医在看了药方之后显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对,就是这般,殿下是何处寻得医方?这腐心散的解法我记得之前在太医院看过一次,但是年纪大了记不分明,又不敢凭着几分记忆和两三猜测开药方,所以刚刚才在翻看医书。”

  时宴闻言,反而没有惊喜之色,眸里更添几分寒光,直直刺在时白露眼里,她朝御医吩咐:“把银针给她,你下去熬药。”

  时白露拿过银针囊后,看了看满屋子的内侍,又说道:“母亲……施针需得脱掉所有衣服。”时宴蹙眉,屏退了所有下人,就连王芍都支走了。如此这般,时白露才给时白兮脱掉衣服,手捻银针按摩穴位,手法或可与宫里数一数二专攻针灸之术的御医相媲美,站在身旁看着的时宴怒气愈加深了,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她!

  王芍在屋外直等了一个时辰,眼见着御医都熬好药端过来了,屋内却动静全无,又想到刚刚时白露在屋内的古怪举动,王芍又是担心时宴生气又是担心时白兮身体还担心刚刚对时宴有些许不敬的时白露,急得满头大汗。

  “吱呀——”房门大开,时宴将御医叫了进去,诊脉。再过片刻,却见时宴黑着脸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衣衫单薄鼻翼沁满汗珠的时白露,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王芍忙上前询问:“小公主她……”

  “无碍了,再按着药方服几天药就可以把毒素逼清,你去弄些清粥过来喂喂她,不必过来伺候我了。”时宴嘱咐完王芍之后,朝身后那人看了一眼,“你跟我过来。”

  时宴房内。

  “砰——”时宴朝她膝盖一记猛踹,刚刚才费尽心神给时白兮施完针的时白露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便膝盖一弯,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顿时疼得两眼直冒金星,但还是十分机灵地在时宴朝另一只膝盖踢踹之前先跪了下来。

  “写药方,施银针!你哪里学的这些东西!连御医都得翻医书才找得的腐心散药方你都可随笔写就,银针使的那般纯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统统说来!我倒还想知道你在宋国那个不毛之地如何习得这些玩意!”

  “……只是因着从小妹妹身体不好,所以去了宋国才找宫里的御医初略学了一些……”这其实不全然是谎话,她确实是为了时白兮跟阿染学的医,只是回楚国以后发现除了用好药膳食供养着以外,别无它法。还未说完,便被时宴一脚踹在肩上,跌倒在地,亏得时宴也是好几日不曾进食并无多少力气,时白露身上的疼远远不及心头的难过。她不眠不休,背着时白兮回来见时宴,见疯女人还未得逞心里不知多高兴,即便体力不支也冒着底细暴露被责骂打罚的风险去救时白兮,可是时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隐瞒和欺骗。

  “还在说谎!当年与你一同入宋的侍从回来之后为何只字未提!”时宴捡起桌案上的茶壶想要砸下,终究还是忍住了。

  一同入宋的侍从……呵,那些见钱眼开便将自己抛在脑后任宋王虐待的侍从?时白露笑了,她说:“母亲,你信侍从,不信我,你信你自己心里的疑虑,不信我,是吗?你之前说再不会怀疑我,都是骗人的,是吗?”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流过眼底泪痣,幢幢灯影,泪光闪闪,时宴却不为所动,她并未回答这话,只是在四周翻找着,而后又径直冲到屋外大喝一声:“拿鞭子来!”

  时宴回来之后,便用马鞭指着时白露说:“我再问你一遍,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统统说来!”

  要她说什么,其实若在平时,这种还算正统的学术她尚可与时宴好好交代一番,只是她现在头脑昏沉,十分委屈,本来就是个性子执拗之人,于是闭口不言,起身跪好,冷冷答道:“母亲既然信侍从,那还来问我作甚,我说什么也是错的,说什么您也不会信不是吗?”

  好!很好!

  时宴握紧鞭子就狠狠朝她脊背打去,夹着风声剧烈,晃动得烛火明弱不定,甩在雪白里衣上顿起道道血痕,足见力道之猛。

  疼……太疼……时白露满脑子就只想得到这个字,钻心刺骨的痛,根本等不到她略微消化上一鞭子,下一鞭子便如恶犬啃咬过来,单薄的里衣已被打烂,再无任何遮蔽之物,于是更前赴后继的覆上鞭痕累累的脊背,才堪堪不过二十几鞭,血珠飞溅。

  “呃……”太久,太久没有被这样毫无章法不带停歇地狠打过,时白露有些撑不住了,嘴里才迸出一句□□,便被时宴飞起一鞭打到脖颈处,她冷哼一声:“若硬气便给我硬气到底!不准吭声!”

  不吭声便不吭声,时白露重新跪得笔直,刚刚脖颈处的那一道鞭痕沾了汗水,如浸入盐水一般肌肤跳动着,疼得厉害,还不及忍下这种伤痛,后背的鞭子又来势凶猛地扑了过来,打得她好几次都不禁身体前倾,唇瓣已被咬得裂开几道血痕,额上的汗珠滴落下来,偶有几滴正好和到血痕上,激得她眉心跳动不已。

  时宴好似入魔了一般,全然无视时白露已经皮肉翻卷的脊背和地上还在不断扩散的一小方血泊,继续漠然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她觉得害怕,这种害怕并不是无来由的,三月春蒐时,时白露能在吐火勃手下夺得胜利赢了麋鹿回来她原本平静下去的疑虑又泛起了涟漪,她知道宋国善骑射,但是吐火勃也不是等闲之辈,连边江边薇两兄妹事后都说时白露的骑射功夫恐怕和她二人已经不相上下,于是后来她又把当初随侍时白露入宋国的侍从召进宫来细细询问,问她到底在宋国过得如何,学了什么。侍从所答无非诗书礼乐骑射,宋国国君以礼相待,并无不妥之处。

  可是今日看来,时白露身上分明疑点重重,若是按她所说,学习医术是为了时白兮,那有何说不得,为何之前从未与自己提起过,问了以后还吞吞吐吐面色犹豫。她身为帝王,最怕的就是最亲密之人欺骗自己,因为一旦他们叛变那就是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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