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29)

2019-03-29  作者|标签:六遇 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时宴照例的六月南巡,一路行至青州。城中来了个会变蝴蝶的戏人,每月只表演一次,而她们正好错过了当月的那次表演,小小和小兮好奇得厉害,时白露和舒瑜便去亲自寻了这位戏人,她戴着半边银色面具,声音魅惑而清逸,说要看也可以,三日之后冷蝶山亥时,过时不候。本来这个要求颇有些怪异,时白露和舒瑜心中有疑虑,可是小小和小兮闹得厉害,于是只好瞒着时宴带着她们二人上了冷蝶山,戏人袖中蝴蝶翩翩飞起的刹那,她们相继倒地昏迷。

  “轰隆——”一阵沉闷的震地声响,黑暗中倏然裂出一道光道,时白露不由抬手遮住这对她在黑暗里待久了的眼睛而言有些强烈的刺激,缓和之后再睁开眼睛时,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起先背着光,后来见他似乎是拿了火折子将周围的烛火点亮,“擦拉”一声,她银色的面具在灯火通明的刹那撞进了时白露眼里,这个女人正是青州城里那个会变蝴蝶的戏人,时白露没有表现出吃惊,她默默看着这个女人缓步向她走来。

  “到底有些底子,四个人中,给你下的迷药最多,你倒先醒了过来。”女人蹲下来,捏起了时白露的下巴,视线停留在她眼底的泪痣上,“小露,因着这颗痣,时宴没少为难你吧?她那样的人,暴虐成性,想想也不会让你好过……”

  “你是谁?”没等她说完话,时白露轻喘着气用力推开了她的手,用力咬着下唇,迷迭香残余的药效还是如此剧烈,她必须借着疼痛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哈哈哈——”女人放肆地大笑,笑得面具里镂空而漏出的两只柳叶般的细长眼睛都润起了水露,“我是谁?”她突然发狠又重新捏住时白露的下巴,力气大得仿若要将它捏碎一般,“等时宴死的那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时白露疼得牙齿上下打颤,本来她浑身无力,可是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抓过女人的手出其不意地反擒住,掐着她的手骨直往后扳,只这一点点动作就把她满头的汗给逼了出来,她冷冷看着女人,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时宴不会死!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腕骨断裂的声音,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时白露惨叫出声,她这点力气不过强弩之末。

  女人轻蔑一笑,轻轻放开时白露的手腕,任它如一根断木一般砸在地上,看着时白露左手握着已经被她捏断的右手腕骨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发丝被汗水浸湿,散落着贴在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朱唇冷气倒吸不止,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女人连连啧叹几声:“真是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模样,你何苦说这种惹我生气的话找罪受呢。时宴为什么不会死,她自恃治下安定,出行时就带了边江两兄妹和一百个禁军护卫,本来呢,这点人手也足以护她周全,只是……”

  她话语一顿,时白露强打起精神抬眼看她,柳叶眼睛中都是诡计得趁的笑意。时白露冲上前左手揪住她的衣领,桃花眼里灼灼燃烧着的是不灭的怒火:“你把我妹妹怎么了!”舒瑜和小小,甚至她自己都是其次,在她四人中,不,在全天下人中,能牵动时宴神思的只有她精心呵护着的时白兮。

  “瞧瞧,瞧瞧,就算是你,都舍不得我动那个病怏怏的小妹妹呢,更何况时宴呢,哈哈哈哈哈——!”女人发狂般笑着,而后一脚踹开了时白露,她捋了捋被时白露揪得皱成一团的衣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捂着腹部一脸痛苦的时白露,“小小说你其实很疼爱那个妹妹,看来果真不假呢。”

  小小……小小……

  时白露趴在地上咳出了好几口鲜血,也不及擦拭,她抬起头来瞪着女人,声音虽然虚弱却不服软:“你对小小用刑?”

  “用刑?”女人似乎有些不解她的这句话,反问了一遍。微微偏头,像是在对谁说话,嘴角在暗黄色的火焰光影中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小小,我有对你用刑吗?”

  从女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孩子的身影,轮廓模样在黑暗中渐渐隐出,愈渐清晰了,她半边脸颊藏在黑暗中,半边脸颊衬着幽幽烛光,沉寂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说:“姐姐,我爹爹死了……被你娘……杀的……”

  平日里清脆欢愉如银铃般的童声此刻却陌生得不像话,间歇停顿,称呼语句,呼吸声……都像另一个人一样。时白露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只有嘴角残留的血痕还有在发抖肿胀的右手腕骨在昭示着她还活着,她轻轻抬眼看着何小小,看着这个被自己的善意滋养得白净可爱的丫头,看着这个借助他人不设防的好心而潜伏了数月之久不被发现的丫头,她笑了,她不停地轻声笑着,笑声在密闭的石室里沉闷回荡着。

  何小小看着时白露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咳血,那笑声与以往她曾听过的时白露的笑声全然不同,嘲讽、哀怨、悲伤、绝望……这些她七岁年纪能够想得到的词都不足以概论,她觉得自己很难受,小小的密室好像连这点声音都容纳不了,四面墙壁和头顶的石板都在挤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逃,她小脚刚往后退便被女人揪住了衣领,那个女人把她像提一只小鸡一般提到时白露面前,女人说:“你和时宴一样,低估了仇恨的持久性和力量,在仇恨面前,爱算什么?”

  “我妹妹呢,舒瑜呢?”时白露再抬起头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眼睛越过被提在女人面前的何小小,仿若她不存在一般,直直看着女人。

  何小小默默低下了头,其实女人力气很大,抓得她很疼,她揪着衣角,把衣角都弄皱了,她莫名地想起放纸鸢的时候她蹲在润满晨露的草丛中,衣角被浸湿了,时白露把她抱起来说这样会着凉的。她记得那样温柔好听的语气和着三月的轻风和春日,是被迫颠沛流离与父母隔绝之后听过最好听的话。

  “我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如何?中了迷迭香,能在短短两日内苏醒恢复神智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浑身乏力,腕骨又断掉了,就靠一只手你能自己逃出去就算厉害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女人似乎觉得手累了,她把何小小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轻松笑着,“时白兮在这儿,时宴会派人来救她的,顺便也会把你搭救出去。”

  “你其实心里也是盼着时宴死的是吗?你不用这样看我,这样故作姿态的眼神掩盖不了你藏了那么多年快喷薄而发的恨意,反而显得更心虚。你和小小之间的差别其实只是隔了条血缘系脉,在时宴眼里,这条相连的血脉给她带来的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你闭嘴……!”时白露猛地冲上前用肩膀将女人推倒,左手死死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单薄白皙的手暴露着青筋,在噼啪的火盆下呈现出诡异的透明色。“我没有盼她死!从来都没有!她不会死,不会!”

  “咳咳咳咳咳咳……”女人被她压在地上,脖子被桎梏着动弹不得,她咳了半晌,而后像地鬼修罗般苍白笑着,指了指时白露颤抖不已的唇,“你在怕,你当然不会盼她死。人世间,比死更难熬更可怕的事情多着呢,不是吗?啧啧啧啧,小露,我本来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并不想太过苛待你,只是你着实不可小觑……”

  “嗯……啊……”女人抓过时白露的左手臂毫不犹疑地反转角度向下弯折,只听见一声脆响,手臂应声折断。时白露痛苦地闷哼一声,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头落下,眼前起了一片黏稠的水雾。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连小小都怕了呢……”时白露闻言微微扭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何小小,紧紧贴着墙角唇色发白。不过只是一瞬,她冷漠地转过头来,左手臂明朗钻心的疼痛和右手腕骨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的苦楚搅得她难以静心思考,体力流逝得越来越快了。

  “我会让时宴的死给她女儿上一节终生难忘的课,要做坏人就做到底,不要做个可笑至极的伪善之人。斩草不除根,殃及后代又能怪谁?哈哈哈哈哈哈——”女人仰天长笑,鼻翼上架着的银色面具轻轻颤动着。

  她拽着何小小出了石室,机关轮轴声音响动,又还了此地一片寂静。

  所幸这个密闭的石室虽然看起来并无通风口,但是既有暗道水流,火盆又还在淡淡燃烧着,况且既然外有机关控制开启关闭,内部不可能没有蹊跷。时白露在下了这个判断之后就被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里开始有一些江湖的元素,不过不是主旋律,还是以王室为主,另外,你们口中的小萝莉正式黑化了

  ☆、第 40 章

  手指微动,牵扯了腕骨和手臂的疼痛,石壁缝隙里透出来点点凉风,时白露有些费劲地睁开了厚重的眼皮,石板上浸着的血迹未干,只是由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其上还泛着森森的火光,她用手肘撑着站了起来,迷迭香的后效依然令她不能长久站立,只能靠在墙上,一步一挪地接近火盆,还好,炭火还足,看来离那个疯女人离开没有多久时间。

  只是,她不能等,一点一滴的时间在不确定时白兮和舒瑜……还有时宴的安危情况下都是极为宝贵的。那个疯女人前言不搭后语,只能揣测她是想要以时白兮为饵引诱时宴入瓮,只是时白露不确定这个女人是要把时宴引到这里,还是她要时宴派兵出来找时白兮,趁身边没有足够人手方便的时候下手,她靠在墙上微微喘气,重新回想之前与疯女人的对话,那个时候因着事态突变她太激动,加上疼痛,没办法仔细思考,就算是疯言疯语,也会漏出蛛丝马迹的。

  那个女人叫自己小露……还说时宴暴虐成性,知道时宴最宠爱最在乎的人是时白兮……她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止毫无疑问的都是冲着时宴去的,那么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很恨时宴,而这种恨意是不会平白无故产生的,她一定对时宴很了解、熟识。她还说时宴自恃治下清明,没有带很多兵卒随行,时白兮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出事,最好下手,那么……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时白露在揣测笃定了心中猜想之后,开始对石室进行摸索,只是她现在体力虚乏,每每手肘扶墙走上几步之后就要休息。机关无非阴刻阳刻之分,就算再精细巧妙凭触感必定能找到。石室高度不高,但是以她现在的残断胳膊是没办法触及顶端的石板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设计石室的人没有把机关暗藏在那么不方便的地方。在细细试探过每一块石板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后,时白露只好将视线挪到石室顶部。

  她没办法举高双手一一摸探,只能垫着脚借着越到角落越是昏暗的火光细细察看,眼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顶部就要被瞧了个遍的时候,心里不免起了颓丧之感,这个石室莫非真是能进不能出?

  心神恍惚之间,脚下踩到湿滑之处,又无可中介支身之物,她只得咬紧牙关任由自己重重摔倒在地,屁股也不知被摔成了几瓣,真是和平时挨板子没什么两样,偏偏今天还因着嘴欠,啊,不对,因着自己遭了迷迭香体力全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扭断了手,连揉一揉抚慰一下屁股都做不到。

  正腹诽间,听着耳畔的叮咚滴水声音,心境好像也沉静下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忙手肘和腿脚并用地爬去了火盆处,不禁欣喜过望,原来那火盆并不是和普通火盆一样放在地上支着的三角木架之上,它的盆耳弯曲下沿和石室墙壁是隐隐相连着的,先前她站着看不见,现在她在火盆下面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那盆耳处有个细小的凸起。

  她站起来慢慢凑近火盆,而后贴着墙壁半蹲下来,扭头看着,用肩膀靠近凸起,这个姿势太过难受,不一会儿便弄得她汗流浃背,而且火盆边缘并不十分光滑,在接近那个凸起的时候,她穿着的轻薄纱衣在被渐渐磨破,忍着皮肉擦裂的痛楚,她把力气都转移到右肩,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凸起被按了上去。

  声响剧烈,晃动不止,心跳得很厉害,她不敢想,如果从里面开机关会不会触发外面的暗器,如果石室打开了,外面有人守着怎么办,她现在可是谁都打不过。

  还好,什么都没有……不,有一个人,一个人影,细小的一个人影,背着光,瞧不仔细。

  时白露吞咽了好几下口水,既是害怕又是雨润下干涸的嗓子。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她觉得那个人影有些熟悉,只是她不确定是不是,如果是,她难道是守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如果不是,那她还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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