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记 by 王二花【完结】(19)

2019-03-29  作者|标签:


  所以长逸帝心里,对魏秉一直是敌对之态,但早时之所以不杀魏秉,一来自己的力量不够,二来天下人只怕说新皇帝忘恩负义,实在是非常难做。
  只好熬到现在。
  魏秉与当年的慕家老爷,站到了同一个位置上。只是这次长逸帝更绝的不是扶植新人,而是用皇子做武器,可谓威武霸气。
  魏秉当晚便找了心腹来府邸里商量计策,今日昭告天下七皇子做了太子,其余几个皇子这不就炮灰了?另有什么办法?等着封地然后就去边疆孤独终老么。二皇子不愿意,魏秉当然也不愿意。并不是说自己还希望把持朝政还是如何,至少得有个善终。
  那就,谋反吧。
  


☆、谋反(2)

  三天后的子夜,夺门。
  魏秉一直认为自己的势力足够强大,党羽足够忠心,加上多年的策划,这才敢用这么直截了当的法子。谋反嘛,杀了皇帝,当然就是最快的办法了。
  长逸皇帝身边的侍女也是打好了招呼的,装作沉睡不知便可。
  打春的头日,太阳好得很,照常在校场陪着一种皇子练完了武,慕青渊便施施然的散着步回去。这个天,眼望就是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之时,要是爱人这时候再恰好碰见亲密一番,那真就是神仙羡慕的好日子了。
  当然这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花九被魏秉没来由的锁在了屋内。
  长逸帝当然不傻,与魏秉斗了多年,说是一点不知头绪是假的,眼线安插了不少,把柄找了也不是一两个,魏秉做事比当年的慕老爷是有过之无不及,加上下手甚狠,麾下之人都是畏畏缩缩不敢言,至今没有一个能完全扳倒他的理由。
  不过,谋反的话……
  慕青渊走到皇宫东门却被拦了住,说是皇帝急召,来人表情凝重呼吸急促,慕青渊也就不好多问,一路小跑跟着到了御书房。
  摒退了周边所有人,长逸帝开始于慕青渊攀谈起家事来,慕少侠近来沉浸美色头脑不好使,半天都没反应出个所以然。长逸帝一个人慢吞吞从慕老爷说到慕青松,最后无奈直接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意思,反正慕青渊不是外人,绝对信得过。
  “皇上的意思是?”
  “那魏秉当年与你慕家结下如此大的仇怨,你心中可有愤恨?”
  “那是自然,无时不刻不想手刃之。”
  “那好,今日便是决战之时。”
  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人抓起来?当然做事是要讲求证据的,宰相的位子摆在那里,何况还是当年的顾命大臣,恩师。纵然是皇上也不能无缘无故说抓就抓的,这也是魏秉的聪明之处,不外露的事事都准备得当,但是真正要落到实处的兵符将器,却是铁了心要挨到子夜时分行动了再动用。
  京畿守将吴泽手握五万兵马,均是保护皇城之用,此人乃是魏秉一手提拔,万无一失。这个人是关键所在,长逸帝在他身下的功夫也不少。
  慕青渊今日的任务,便是守在皇帝身边保护其安全。虽然慕青渊觉得自己希望并且能够亲自带兵去平乱,不过长逸帝表示自己安排得当,各司其责,才是上策。
  至于花九?既然关在家,那就不要让他见着这些脏污好了。不过魏秉若是狗急跳墙时会不会拿他当人质倒是另一回事,料来却是不会,好歹他的亲生骨肉。
  魏秉坐在
  相府之中,心中来回把夺门之经过演习了千百遍,自己也曾经一心只想身为人臣为君奉命而已,只可惜功高盖主,早已骑虎难下,最后引来的也只有杀身之祸了,半生心血换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这时候赴死黄泉,是不是太不值?这些人明明是我的子民,明明是我倾尽全力换来的天下,怎的就只能由你这无能之人掌管?人道天道酬勤弱肉强食,你既无法掌握天下,且由我来改写苍生。
  “笃笃。”花九莫名的被锁在房里正是一肚子疑问无处发,见着始作俑者站在门口,当然恨不得把他抓进来问个仔细。
  魏秉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寻儿,”魏秉苍老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道:“你虽恨我,却一直无害我之心,纵使有过,亦无害我之举,算是我养育你几年,你陪伴我三载,这种报答已经足够。我曾对你有过非常恶毒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却都已明白,今日将你锁在这里,你只需安心,这些事明日便会过去,到时候管家自会放你出来。生死有命,我已经竭力,不管成败,你都应当有个好结果。”
  花九坐在书桌边远远看着窗户纸上的魏秉的影子慢慢淡去,应当是走远了,这莫名其妙的,说的是些什么?
  南怀礼一手心都是汗,线人报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长逸帝旁边,手中握的笔差点吓得滚落在地。
  谋反?这可是见所未见的境况啊。
  长逸帝看着南怀礼轻微颤抖的模样,慈爱便涌上心来,抚着头安慰他道:“不必担心,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不过是撒网打渔。这片江山,迟早属于你。”
  怕的就是这片江山,受不住这点颠簸。
  子夜,南门。
  吴泽抖抖索索的把兵符掏出来,领着五百人摸着夜路往皇宫赶。其实每天晚上都有这么道程序的,只是今天的目的稍许不同而已,魏秉深夜贸然进宫,美其名曰觐见。
  可是今天……
  平时的南门此刻应当是洞开着,等着五百守卫进入守夜,再徐徐关上。
  今天的魏宰相从南大门早早入了宫,这扇门便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吴泽领的人不知缘由,又喧哗不得,只得派了人往临的宫门去,小声呼喊平时看门的人,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群兵士都是被吴泽私底下鼓动来的,说是事成封尚万金。人们都信得过宰相魏秉的权利,有些胆大的便不做多想,反正易了主子自己的事情照样干,这事成了就能给家里置下万顷家业,何乐不为?
  本以为吴泽将军带着应当是比较稳妥的,至少是安排好的,结果吴泽也
  愣在这里不知如何,进不得退不得。人们心中便多少发虚,这可是谋反的罪名啊,抓住了必然是诛九族的,再者皇帝与自己无冤无仇,自家日子过得也算不错,没必要干这抓住了就赔血本的买卖。有人挥手就要走,吴泽一脸铁青直道将令在此违者斩。
  去临门探消息的人按理应当回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其实吴泽心里也没有底,作为魏秉一手提拔的人,报恩之心必然存在,本是计划得周详的,临时的变故让人束手无策。
  此时兵士中便有人喊道:“人家说好狗不侍二主,咱们铁打的汉子难道还不如犬类?吴泽我刚是鬼迷了心窍跟你出来,现在老子要走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各位兄弟,咱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这里我奉劝大家一句,做人忠心,皇帝老儿没怎么对不起咱,就别趟这趟浑水了!”那人说着就往人群外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却都是一副动摇的模样。
  此时南门却吱呀作响,轰然大开。
  兵部尚书一脸正气站在门前,身后是明晃晃的火把,一直蜿蜒过去,大约也是几百人。只见他气沉丹田喝道:“我已知晓尔等图谋,若敢来犯,抓住者,诛九族。此时归营,既往不咎。”
  这话一出口,刚刚还在犹豫的人们扭头便向外跑去,一会儿偌大的门巷就只剩了吴泽一人,火把的灯光足够亮,能看到他脸上的恨意与疑惑,手指颤抖着指向兵部尚书道:“你居然……”
  “我居然如何?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吴泽啊吴泽,只怪你空长了一颗脑袋。”言罢一声利喝:“来人,拿下。”
  “不必了。反正没有活路,何须受这屈辱。”
  刀光一闪,身躯沉沉坠地。
  “还算有些血性,刚毅有余谋略不足,你也就只适合做做配角而已。”兵部尚书踏上两步,看着吴泽手上的剑锋说道,却又是话锋一转,“来人,把皇城给我围起来,誓死守护!强闯者,杀无赦。”
  “是——!”
  火把长龙从南门绵延而出,迅速的把皇城围了个遍。
  皇宫里黑漆漆一面,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一幕闹剧的叨扰,仍在夜幕中安静的沉睡着。天上的月亮毛毛的,静悄悄的钻进了云里,什么也看不见。
  皇宫,就是一片死城。
  


☆、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了结局了作者君哭了!!我觉得这个结局不算虐,至少我们的花九九与手镯是非常要好的在一起了,反正各有归宿吧。烂尾的话有一点点,不过也还好。有些地方可能有bug大家如果看出来了请给我指出来非常感谢!另感谢一直支持我的青君(青蛊青靥)与茶树菇排骨,没有你们就没有这篇文。(当然我必须捂脸这文也不是什么好文)终于完结了让我哭一场!!!
  当夜幕再也散不尽。
  来的时候魏秉捎了两盒河间鱼饼,说是远房亲戚拿来的特产。皇帝身边的侍从赶了眼色把东西拿下去验,拿上来的时候说是没有毒,尽可放心。即便如此长逸帝也是没动分毫,光顾着说话去。
  魏秉此时正在与长逸相聊甚欢,两人甚至开始忆苦思甜。奇怪的是平时站了一屋子的侍女小厮今天全不见踪影,两个人就着明明灭灭的灯笼,总觉得瘆得慌。长逸帝不怎么会武功,魏秉是知道的。当然魏秉也是个文人,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好在长逸帝的状态好像不错,拉出聊家常的架势来,促膝长谈,一个错觉就好像二人从来都是这么亲密无间的。
  当然这都是魏秉觉得的。
  长逸心中通晓全局,自己这一步也是精打细算过的,戏演得到位,一不小心就让魏秉上了当。魏秉年事已高,这么和谐的气氛,让他突然有些向往自己本应有的天伦之乐,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话……
  反正还没有开始,不如做做最后的努力。
  “老臣年事已高,恐怕无法再受此重任了……”这话是心里话,也是真的想悬崖勒马。此时魏秉这一着在他看来也纯是自己的好心好意,皇帝要是不领情,摔下悬崖的指不定是谁。
  “魏相为国尽忠多年,朕都是看在眼里的,您这么受累,歇歇按理说也是应当的。可是除了爱卿,朝中再无人能担此大事了。”长逸帝说得也是好像句句肺腑。
  “人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臣近来身体欠佳,咳嗽不止,加上春来潮湿,整天病痛不止,若是继续工作,只怕一把老骨头也得交代在这里了。”魏秉说得严重,隐隐有了胁迫的意味。
  长逸帝不回答,闭上眼睛好像在想什么。
  门外更夫轻轻的走过,合着锣鼓的颤声喊道:“子时已到——”
  子时已到?
  魏秉陡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按着计划,此时吴泽带的人就应当开始攻门了才对。一点蹊跷的声音也听不见,整个皇宫与平时一般无二,甚至更显静谧。难不成是哪里出了岔子?
  想是这么想着但好歹魏秉是风浪中滚过来的人,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要有面不改色的镇定。反正吴泽那里是个幌子,真正的计划还在自己这里。
  再过三刻,二人间好像无话可聊,便长久的沉默。长逸帝不说让魏秉退,老相爷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又是三刻,还动静全无,那里定然是出事了。反观面前的黄袍之人,好像确是,有反应了。
  “魏相,朕有些不适,你先退下吧,改日
  再来。”长逸帝有些发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上,老臣恐怕不能走了。”魏秉大笑,“这天下,你轻轻松松的坐了这么多年,老臣的心血,不知都到哪里去了?”
  “你这是……弑君!”长逸帝试图叫人,喉咙却已是嘶哑无比,这不险棋,自己好像是走得太过自信了,“我明明没有吃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下……的……毒?”说到最后喉咙已经完全毁坏,只能发出喑哑的嘶声。
  “鱼饼确是没有毒的,有毒的,是这看不见的袅袅青烟哪……”魏秉说着转过身子去拧了拧铜蛤蟆香炉,“鱼饼里其实是有解药的,你自己小心过于,可怪不得我。”
  魏秉充满迷恋的环顾了御书房金光闪闪的陈设,一步步向长逸帝逼过去,脸上带着狰狞的**:“皇上,现在就退位吧……你现在退位,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还能保你一条性命,以后你吃穿不愁。”
  长逸帝此时已是面色发青,瘫坐椅中动弹不得,魏秉一步步的走过来,手中还藏着利刃。
  挥刀的瞬间被巨大的力量弹开,迅疾的影子冲过来挡住了魏秉的匕首。
  刚刚躲在屋角的屏风后看不真切,直到看到魏秉都快走到龙椅了才发现不对。长逸帝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这下好了,居然是这番境况。
  “又是你!?”魏秉退了三步,看着眼前的人,“当年心慈手软放过你两次,果然是误着。”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觉得你能打赢我么?”慕青渊言辞冷漠,“束手就擒,交出解药,皇上大概能考虑给你一条生路。”
  “我都做到这步了,早就没想过失败了还能活,功败垂成我虽死不悔。反正有皇上垫背,死得也值了。”魏秉道,“慕青渊你想清楚了,寻儿可还在我手上。”
  “你!-————”慕青渊一时手抖,指着魏秉的剑锋怎么也劈不下去。
  “你退下去,皇帝我来做,放你与寻儿二人远走高飞,如何?”魏秉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往上攀,慕青渊果然放不开花九这个死结。
  长逸帝奄奄一息,再不做决断,怕就只有不了了之了。
  慕青渊垂着眼帘,半晌没有动静,好像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如何?”魏秉追问道。
  忽见剑光一闪,挑着魏秉的下巴过去,带出一条轻微的血印,慕青渊沉声道:“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不可能助你完成你那贼心。至于花九,无论你把他藏在哪里,我总会找到他,不劳你费心。”
  言罢提脚踹在魏秉肩胛骨上,声音清脆,应当是骨头
  碎裂的呐喊,魏秉软软的倒下去,嘴角居然还噙了笑。
  “为何不杀我?”魏秉的声音止住了抱着长逸帝疾步向外的慕青渊。
  “我还有话要问你,且留你一条命。”
  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再责备皇帝这个疏漏的计划,看着他面色青灰手脚发僵,也能料想到是个什么结局了。一旁备好的御医在皇上寝宫等候了多时,就是为了防万一,看着皇上这个状态,先是吓出一身冷汗,稳了稳自己才敢开始把脉。
  慕青渊一直守在一旁,看着众多御医忙上忙下,觉得自己略显多余,便又回到御书房去。推了门往里看,本应当只有魏秉一人在此,此刻却又多了两人。
  “小九??”慕青渊先是认出了其中一人,失声叫出名字,惊讶不已,另一个人是……“魏陵?”
  本是蹲伏在魏秉身旁的二人听着慕青渊这么喊,便站立起来。
  还不等慕青渊把“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此类的问题说出来,就被花九打断了去。
  “青渊,你……还是把他放了吧。”花九头一句有些迟疑,继而又看向魏陵,“看在他的份上。”
  看在魏陵的份上?
  “并非是我要杀他,是他犯了弑君之罪,怎能随意放了?”慕青渊不明所以,便当先说出了最正常的想法。
  “慕公子,看在我曾经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可否……放了他。”魏陵转过头去看了看斜躺在地上的魏秉,已经是不年轻的人了,又是文人,慕青渊的一脚,他当然是受不住的。
  “你救过我?”慕青渊蹙眉,把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
  “是,三年前你被他从魏府扔出来的时候。”魏陵道,“是我救了你,出钱让你在京城的医馆住了月余。你可记得?”
  “我当然记得的,只是当时是伙计转述,所以并不知道是你。你当时救我,就是为了今天作为交易么?”慕青渊不置可否,反倒反问一句。
  “并非如此,救你乃是看在小九的份上,只是今日恰逢此事,这才厚着脸皮作为交换。这人对我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亦是花九的生父,慕少侠可否就网开一面。”魏陵突然不敢回头看那个人,害怕他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明明曾经是这么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躺在那里却只有瘦骨嶙峋的一副破败皮囊。当年救了慕青渊单纯是碰上了,觉得花九与他二人爱得辛苦,这才出手相救,现今作为交换,未免让人觉得疑虑,这盘棋下得太大。
  “你们是否都搞错了,”慕青渊道,“这人的生死,并不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只是替皇帝做事的人而已
  ,主人家不发话,我如何好私放犯人?”
  魏陵沉默。
  ”“那皇帝不是就要死了么?”花九咬着唇问道,“既是如此,那你现在一句话,让魏陵将他带出去,再不管他二人,岂不是就什么都可以了?”
  “小九?!谁告诉你皇帝要死了?为人臣的,这么说话合适吗?”慕青渊倏然一声断喝,好像在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
  一片死寂。
  三人僵持着,谁也找不到话说。
  “你又回来做什么?不应当是直接让士兵把他押下大牢去,然后改天拉出来审问定罪么?”花九问道。
  “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他,只是看他这样,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了。”慕青渊转身欲走,要是再在这里,估计自己也扛不住这二人的软磨硬泡吧,其实自己明白皇帝现今的状况,也明白花九的说法完全可行,更明白魏陵给自己的救命之恩应当报答。但是这个人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啊,不共戴天,好容易撂倒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慕少侠,请留步。”虚弱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三人均是一震。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魏陵,转过身立刻跪倒在魏秉身边,老相爷此刻实在是虚弱得紧,当时慕青渊的一脚若是踢在右肩,震到心脏,大约魏秉这时已经不在人世了。
  慕青渊与花九呆愣愣的看着魏秉,不知道他的意思。
  “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会再骗你们了。”魏秉缓缓地说道,看起来说话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慕青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自己想的并不是要问,只是想让他道歉,让他悔过自己对慕家的罪行,那一刻慕青渊忽然又想明白了,官场之间哪里有对错之分,只是循着上意而已,当年的慕老爷,估计也做了不少与魏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事情。哪还有什么好问的。
  魏秉见着慕青渊半晌没说话,便自顾自道:“我知道我害了你一家,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应当明白的。这么说也有推卸责任的意味了,人的**,永远填不满,你可懂?成王败寇已是天定的铁则,既然我又败在了你手里,你当然就能随意摆弄我。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怪只怪自己不够聪明,读不透上面的意思而已。”
  慕青渊脑海里嗡的一声响,魏秉的话好似洪钟鸣响,前人与慕老爷,慕老爷与魏秉,魏秉与自己,自己再之于后来之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关系,在不同的时候受宠,再在权倾天下之时被抛弃,每个臣子不过都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尽忠职守为了大好河山,最后也挨不
  过卸磨杀驴的命运。
  所以谋反,乃是必然之举。
  “慕少侠可懂了我的意思?”魏秉言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魏陵听了这话,忽然激动起来,好像要捂住魏秉的嘴不让他说一般。
  魏秉摇了摇头,这种轻微的动作依然扯着伤口,脸上痛苦的神色涌现,片刻他又压制了下去:“陵儿何必如此呢?我知道你这些时间查了很多事情,那些都是真的,你不要欺骗自己了。”
  “我查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自己有评断,为什么非要你来说,非要你告诉我让我绝望了,你才高兴是不是?”魏陵的声音高起来,竟像是嘶吼一般,显然是不想相信魏秉即将说的话。
  “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于你来说,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魏秉眼里生出无限怜爱,看着魏陵,“便都是为父的错了,原本只是为了保护你,不想做得有些过了……”
  魏陵再也忍不住,跪在魏秉身旁小声的哭起来。
  花九与慕青渊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看了场无头无尾的戏。花九还稍微好些,至少从魏陵那里知道过他的心思,慕青渊就完全是一头雾水,猜不透是个什么境况。
  当然两人都不知道,魏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这么的让人震惊。
  魏秉用极慢的语速,从一个莫名的地方开始讲:“寻儿,哦不,小九以前常常问我,说他自己并无意做官,为什么我非得将他捧上去,为什么放着一心忠于我的魏陵不管,反倒伤害他。其实你们都错了,魏陵才是我亲生的儿子,小九,乃是慕家的后人。”
  !!!
  花九与慕青渊不敢对望,两人心中都是一阵翻腾,万万不敢相信,等着魏秉的下文。唯有魏陵在一旁痛哭出声,口里喊的尽是不信的字眼。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心要把花九扶持上去的原因,一来为了保护魏陵。二来一旦成功,我便能免蹈慕老爷当年的覆辙,这盘棋我从二十年前便开始策划,只可惜疏漏太多,最后竟酿成这样的败局。”魏秉有些叹息的摇头,然后凝起神来看着花九与慕青渊,这二人好像还不知道魏秉的话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慕青渊首先发话道,“若是我慕家后人,我怎么会不知晓。”
  “那时你被送走,我遍寻不着,你便成了我这计划里唯一的败笔与疏漏,也是你让我功败垂成。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慕家一场大火,你的胞叔,慕青松之弟慕青泉,其妻正是十月怀胎,花九便是此时出生,慕家人仓皇逃生,小孩子便被我截住了。”魏秉
  顿了顿,“那时将他送给何奉勉,原本是觉得他在这场争斗中妻离子散,表以安慰。不想最后你们居然阴差阳错的结识,果真是天意弄人么。”
  所以,我和小九……是兄弟么?
  慕青渊木然的转头看着花九,后者也是一脸木讷,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我一手设的局,我当然是清清楚楚,这些你们不用考虑真假,只需要相信便好。”魏秉咳嗽着说,“陵儿,我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我那时只是想护着你,没想到你居然……”
  “怪我一直不懂你的意思么?”魏陵红着眼眶,自己倾慕多年为之欲死的人,到头来居然是自己的生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慕青渊声音里是压制的愤怒,“我原本动摇了想放了你,现在我改主意了。”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去死,你们却活得轻松自在?老夫一生鞠躬尽瘁最后落得如此田地,享不了天伦之乐甚至连善终都做不到,我又是招谁惹谁了?”魏秉边笑边说,然后双眼圆睁怒吼道,“我要你们永远都解不开这个心结!”
  “你!”慕青渊再也抑不住怒火,飞身上去一剑刺出。
  “呃……”
  “你?”
  “魏陵!”
  “反正我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替你挨了一剑,算是还了你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样我就不欠你了,下辈子的话,不要投胎成你的儿子就好。”魏陵抽着气,“慕少侠,不劳你动手了,我自己来吧。”
  魏秉看着面前一幕,魏陵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慕青渊的利剑已从他背后穿出,上面带着流淌的血纹。
  “一起死的话,你介意吗?”魏陵问道,也不转过身来看。
  然后他僵硬的倒下去,慕青渊登时放手,宝剑便夹在魏陵的胸膛中,穿进了魏秉的胸膛。
  “不介意。”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花九与慕青渊还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当场看着面前已经断息的二人,久久都没有动作。
  安静的御书房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敲醒,门口气喘吁吁的是长逸帝身边的随侍:“魏……魏大人,终于……找到你了,……皇上……急召,在寝宫……”
  花九心中忽然一悸,拔腿便往目的地跑过去。
  慕青渊站在原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顺势坐在了魏陵的旁边,喃喃道:“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还好赶上了。
  围在床前的一众御医见着魏大人突然出现,便都自觉的让开了
  来路,退到一旁。
  长逸帝现在可谓气若游丝,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但是眼睛还是睁着,虽然有些疲惫。
  “你来啦?”手已经不能动,想去牵牵他都是妄想。
  “嗯。”
  “来,坐下。”长逸帝邀请道,看着花九乖乖的坐在床前,便继续道,“我好像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是挺长时间了。”
  “我很想你。”
  花九看着长逸帝的面庞,突然心痛,这个人,原来真的,一直在默默的爱着自己。
  “我……你……能不能不要死?”花九沉吟道。
  “傻瓜,”长逸帝笑道,“我只是个凡人啊,怎么可能不死?”
  ……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吧,对这个人,就注定只有歉疚了。
  “他……还好吧。”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还好。”
  “他挺能干的,我要是早些遇上,恐怕就早些多一员得力干将了。”这不知道算不算夸奖,反正现在自己也要死了,不如就好生祝福你们。显然长逸帝还不知道刚刚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吧。”花九心中纷乱,一时无语。
  “你二人的仇人已除,你以后也别想着流连官场,好好的对自己。没什么事了,你去吧。我得拟遗诏了。”说罢长逸帝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9/2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