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狐 by 樊落【完结】(10)

2019-03-29  作者|标签:


  「谢谢。」天狼轻声道。
  聂瑶讶然看他,他已知自己心性,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准备火药是为了帮他们,可为什么还要道谢?
  火焰映亮了那张刚毅脸庞,淡漠的侧脸,平静得像戴了层面具,让他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感,想起不久前那决绝的言辞,心潮突然有些不稳,忙慑住心神,大敌当前,走神是大忌,那些烦心事待日后再解决。
  聂瑶轻吒一声,纵马奔入敌军,渭凉最大的头领是兀克图,只要擒住他,危机就算解除了大半,他没把兀克图放在眼里,兀克图虽然武功不错,但要杀他依然易如反掌。
  天狼心思一直放在聂瑶身上,见他突然纵马直冲敌军首位,便料到他的用意,忙驾马跟上,两旁敌军见聂瑶来势凶猛,慌忙奋起攻击,可还没等出手,天狼已然赶至,长剑翻飞,将众人斩于马下。
  聂瑶银鞭如电,以内力挥出,围攻上来的兵士被软鞭飞卷,甩向两旁,骑下白驹直闯敌军,如入无人之境,眼见已靠近兀克图,他软鞭甩出,直取对方喉颈,兀克图知道厉害,慌忙躲闪,却仍被鞭梢扫中肩头,痛得差点儿落马,聂瑶手腕一转,长鞭横扫,却在此时一道寒光从兀克图身后射出,剑势凌厉,逼开了索命软鞭,内力顺鞭索传来,聂瑶虎口微震,随即撤鞭,那人已翻身跃起,挥掌向他当胸击来。
  他便是方才向天狼射冷箭之人,没想到渭凉也有如此内功高手,聂瑶不敢大意,长鞭挥舞,架住劈来的厉掌,却不料胯下马匹被对方利刃刺中,蜷曲倒地,他忙翻身跃下马匹,谁知身在半空,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传来,气力立时泄了大半,连忙急扫银鞭,将对手逼开同时,单腿点地落于地上。
  心口作痛,还好他以手撑地半伏住身子,对方无从觉察,再抬起头时脸上痛楚已掩在微笑之后,傲然立稳身姿。
  对面立了位身着黑衣的枯槁老人,容貌平平,却目光如炬,手持长剑,冷冷问:「你是修罗门下?」
  聂瑶不答,只道:「你是武林中人,莫掺合这些纷争,马上离开,我不为难你。」
  老人面露怨毒,恨恨道:「我躲藏草原十几年,都拜修罗所赐,你既然是他的同门,今日便别想活着离开!」
  聂瑶哼了一声,银鞭随即甩出,直追老者,从密报及老人的武功来看,他猜这人该是兀克兄弟的师父,据闻来自中原,不过平时深居简出,所以人家对他了解不多,没想到他武功颇有造诣,不敢托大,凝神对敌,长鞭飞舞,在周身掠出一片银华,周围士兵都见识过了那鞭的霸道,纷纷退让,无形中为他们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天狼一直跟随聂瑶左右,方才他落地时一瞬间的滞涩没逃过天狼的眼睛,担心他有事,也要纵身下马,却被兀克图率人拦住,兀克图两次被鞭击中,伤得不轻,但墨剑的**镇住了伤痛,左手持刀连舞,封住天狼去路。
  记挂着聂瑶,天狼无心恋战,墨剑握在手中,舞得如长空闪电,瞬间便破开一条血路,兀克图眼见不敌,慌忙驾马奔逃,天狼反手接过射来的一枚箭羽甩了过去,正中兀克图坐骑,马匹悲声嘶鸣,前蹄扬起将他甩了出去,正落在聂瑶和老者对阵中间。
  见兀克图摔落在自己面前,聂瑶银鞭顺势向他扫去,老者忙横剑挡住挥来的鞭风,聂瑶刚才跟他对打了数回合,看出他武功精湛,虽不为惧,却终究是个麻烦,自己心口的痛又一阵紧过一阵,忙冲跟上来的天狼道:「拦住他!」
  天狼依言拦住老者,知道墨剑凌厉,老人不敢跟他正面交锋,虚晃长剑,避到一边,转瞬间天狼和聂瑶彼此已交换了对手,两人以背相靠,天狼低声问:「撑得住吗?」
  「无妨!」
  从不在人前显露弱势,聂瑶咬牙挺住了,冷眼看兀克图,他虽仍一身彪悍煞气,弯刀挥舞,但眉间已露怯意,想起当日天狼激战群狼,即使命悬一线,也没半点儿惧色,不由冷笑:「凭你也配称霸草原!」
  手腕轻绕,银鞭凛凛,破开凌厉寒风,向兀克图卷去,兀克图只会外家功夫,身又多处受伤,根本不是聂瑶对手,不过数回合就被他银鞭索住,一脚踢在腿弯上,令他跪伏在地,喝道:「立刻下令撤军!」
  「好好好,你先松手。」脖颈被鞭索勒住,兀克图连声求饶,聂瑶略松劲道,谁知他突然手腕一扬,袖箭激射而出,聂瑶忙撤身闪避,谁知心痛骤然袭来,眼见数道寒芒逼到近前,腰间一紧,已被天狼拉开,袖箭尽数射在墨剑刃上,他反手劈下,冷厉剑锋划过兀克图眉心,将他劈倒在地。
  老者趁机手指连弹,数枚金镖向他们射来,聂瑶忙甩鞭抵挡,却因心痛剧烈,动作稍慢[沟通]了些,手臂中了一镖,血顿时流了下来。
  「瑶瑶!」
  鲜血刺红了天狼的眼眸,眸光戾气乍现,横剑向老者刺去,剑势狠辣凌厉,宛若久困樊笼的猎兽,一旦挣脱束缚,暴烈阴狠的野性便瞬间勃发,老者有些惊惧,气势顿泄,只过了两三招,腿上便狠狠挨了一剑,眼见兀克图已死,再留无益,忙虚晃一招避开天狼剑锋,纵身跃上身旁一匹骏马想要逃离,谁知喉间一紧,银色丝索游蛇般缠向他脖颈,聂瑶一甩手,银鞭凌空将他脱离马背。
  「现在想逃,已经晚了!」聂瑶冷声中,天狼利剑当空划过,割断了老者喉咙。
  聂瑶收回软鞭,心痛得愈发厉害,他微微弓起腰,赖以抵制疼痛侵袭,虽然敌军首领已除,但仍有许多带兵统领,冷眼扫过不断逼近的士兵,他知道自己此刻万不能松懈。
  「瑶瑶,你心口痛是吗?」手被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住,聂瑶听到天狼在耳边急切的询问,他咬咬牙想否定,一阵更剧烈的痛感逼来,竟站立不住,屈身扑倒。
  「痛,很痛……」终于忍不住了,他**道,刚才他一直在拼命忍住心痛,可是天狼的关切让那份坚持放下了,也许在信任的人面前,意志会不由自主变弱,紧绷的心神放松,反而控制不住那一波狠过一波的疼痛。
  「痛是从何时开始的?」天狼急问。双手相握,圆润修长的指甲狠狠扣进自己掌心,让他明白聂瑶此刻有多难过,他将聂瑶搂进怀里,手挥墨剑逼开敌军,周围将士虽多,却慑于二人狠戾,无人敢逼近。
  「何时……」疼痛让反应也变得迟钝,聂瑶神智恍了恍才道:「好像是从我们去羌月时开始的……」起初只是隐隐作痛,他没在意,谁知会越痛越厉害。
  「有我在,莫怕!」
  属于天狼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回荡,聂瑶下意识的点点头,疼痛翻卷着侵蚀住所有感官,刀光剑影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子轻微颤栗着继续向下滑倒,眼前一阵阵黑暗,是属于死亡的暗。
  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死死拉住天狼的手,拼力道:「别离开我……」
  听不到天狼的回答,只感觉金戈交兵的杀气不断传来,随即是汹涌奔腾的马蹄声,号角响彻夜空,震人心弦,是聂璎带兵赶来了,他心一宽,恍惚着跌进天狼怀里,放任意识坠入黑暗空间。
  第九章
  耳边不再有纷乱战声,周围空静的令人心慌,是一种失去了某种极重要东西的慌乱,聂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帐里,心痛已然停上,赫虎站在旁边,见他醒来,立刻扑上前喜道:「聂大哥醒了,聂大哥没事了。」
  「是啊是啊,镖上没毒,聂大哥当然不会有事了。」怕吵到聂瑶,赫连把赫虎哄出帐外。
  聂瑶坐起来,胳膊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聂璎和阿丑都在,却不见天狼踪影,他的心一沉,终于明白自己昏迷时感觉到的慌乱是什么了。
  「你睡了一整天。」阿丑道。
  昨晚他们赶来时,这里已是一片混乱,不过聂璎练兵有素,看清战事后,便挥令围抄乱兵,很快就将这场惑乱镇压住了,当时聂瑶已陷入昏迷,阿丑便带他来风曜族地休息,谁知他竟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他呢?」终于没忍住,聂瑶轻声问,在许多次欺骗后,他没奢望得到天狼原谅,只是昨晚联手对敌,那份关护让他心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在自己昏迷时,他会守在身边。
  「昨晚他把你交给聂大哥后就离开了。」赫连道。
  阿丑点头,肯定了赫连的话,犹豫了一下,又道:「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只交待让我们好好照看你。」天狼走得很急,把晕倒的聂瑶推给他后就离开了,阿丑想如果聂瑶当时看到那份毫无留恋的决绝,一定会很伤心。
  聂瑶感觉心在瞬间被狠狠揪了一下,原来在天狼心中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几天前还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说了恩断义绝,就真的弃之不顾,如此决绝,还真像天狼的作风,可笑自己还奢望在醒来后仍能得到对方的关切。
  心有些空,脸上却依然淡笑晏晏,道:「他是一族之长,自然会很忙。」
  手腕一紧,被聂璎拽住拖下了床,聂瑶痛得皱起眉,「二皇兄,对刚苏醒过来的人,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
  「醒来就代表你没事了,马上写信给小珞报平安!」聂璎平定战乱后之所以没离开,就是在等聂瑶苏醒,昨晚当听说他有危险,聂珞坚持要一起来,被自己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虽说已派兵去关内报了平安信,但他知道依聂珞的个性,没看到聂瑶的亲笔书是不会放心的。
  桌上纸墨早已摆好,聂瑶坐下,抬起笔,想起昨晚那场血战,一时心潮起伏,不知该写什么才好,想了半天,才提笔写道:我很好,请五哥勿念。
  「你出关几天,写信爽利多了。」聂珞以前常跟聂瑶一起混诗社,很了解他的笔体,有这几个字就够了,聂璎收了信,又道:「这次暴乱的经过,还有擅自请兵救援之事,你自己呈辞向皇上解释!」
  「二哥你不准备帮我去信说情?」这次不仅没把父王交待的事办好,还搞得一团糟,还把皇朝官兵拉来平乱,聂瑶不敢想象父王在得知此事后将会是怎样的一张锅底脸,忙作出一副可怜相,二皇兄的称谓也变成了二哥,妄图拖聂璎一起背黑锅。
  「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昨晚阿丑在聂珞面前添油加醋述说危情,害得他被聂珞逼着立刻调兵出关,一想到被这只该死的狐狸摆了一道,聂璎就恨不得再在他身上插几箭,哪会出手相助,不仅不会相助,还很幸灾乐祸地旁观他将面临的倒霉命运。
  聂璎收信离开,聂瑶突然问:「二哥,你有后悔过吗?」
  聂璎回过头,面露疑惑,聂瑶笑笑,道:「在江山和五哥之间,你选择了后者,可有后悔过?」
  「没有!」聂璎回答得很爽利,「因为我从没选择过,我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小珞!」
  看着聂璎转身离去,聂瑶沉静半晌,对立在旁边一头雾水的赫连道:「公主,大局已定,我们的婚约是不是也该解除了?」
  「好!」
  渭凉被剿,对羌月已构不成威胁,风曜这边昨晚一起杀敌,同仇敌忾,彼此亲近不少,更关键的是,天狼为救赫虎将墨剑奉上,其心胸让羌月族人折服,今后他们会唯天狼马首是瞻,拥有中州之剑的人是草原的强者,也是他们真正该追随的人。
  阿丑出去为聂瑶准备晚饭,饭后风曜和羌月族人来看望他,昨晚都见识过他对敌的傲然风采,大家对他态度一转,恭敬中还带着仰慕,赫虎更像牛皮糖一样蹭着他不肯离开,等大家都走了之后,他小声问:「聂大哥一直深藏不露,是不是就跟异侠小说里讲的那些大英雄一样?」
  看着赫虎澄净双目,聂瑶笑了,摸摸他的头,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我只不过是个喜欢利用别人弱点,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小人罢了。」
  赫虎摇摇头,「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有些事还是永远都不懂得好。」
  聂瑶在风曜待了一天便启程返京,塞外战乱,又惊动了驻边官兵,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回京呈报覆命,羌月族人也一起离开,直到他们走,天狼也没出现,海岳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听他说有急事要办,解决后会立刻赶回来。
  出了风曜族地,聂瑶和赫连分开,转去去关内的道路,路上他对阿丑道:「你有对头在渭凉也不告诉我,害得我那晚差点儿没命。」
  「不记得了。」听了聂瑶叙述那老者的容貌,阿丑摇头,淡淡道:「能称得上我对头的人已经没一个活在这世上了,连个下九流家伙你都打不过,我真是白教你这么多年功夫了,回头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被噎住了,聂瑶聪明的打住话题,当时只怪他心痛症发了,否则再多高手他也不怕,不过奇怪的是自醒后心痛就再没犯。
  默默走了一段路,忽听阿丑拍拍马背,叹道:「马儿啊马儿,真是委屈了你,千里驹无法尽情奔驰,走得像龟爬,碰到这样的主人,你一定也很无奈吧?」
  回过神,聂瑶奇怪地看阿丑,阿丑冲他翻了个白眼,「这种走法就是来年也到不了京城,与其等他来追你,不如回去找他。」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走得很慢,也许内心深处仍旧潜存着一丝企盼,企盼那个人会来找自己,可是……聂瑶转回头,远处天地相接,风吹草低,一望无垠的千里平川,却始终不见有人追来。
  「是不是后悔救他?」
  似曾相识的问话,前不久他还问过聂璎,聂瑶笑了,淡淡道:「救他也许有点儿后悔,不过,不救他将来一定后悔!」
  「既然这么在乎他,不如回去跟他说清楚,让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聂瑶摇摇头,爱是由信任奠基的,没有信任的感情,即使乞求得来也不会长久。他不怪天狼绝情,如果有人屡次欺骗自己,自己也不会再信他,信任,有时有一次就已经很奢侈了。
  眼望前方炙日,聂瑶脸上浮出淡淡微笑:「其实,这样很好,海东青不该被豢养进王府堂榭,它是属于草原的,这片天地才是它真正驰骋翱翔的地方。」
  一拨马,不再回头,骏马长声嘶啼中,向前疾驰而去。
  数日后,聂瑶回到了京师,离开月余,这里没有半点儿变化,皇城金殿,琉璃宝座辉煌依旧,不过在他眼里,却不似以往那么重要了。
  也许,是他心境变了。
  很幸运的,父王移驾行宫,并不在京中,召见聂瑶的是新皇聂琦,聂瑶禀告了聂璎相助他平定塞外暴乱等事,又说已与赫连公主解除婚约,想暂留京师,聂琦应允了,言道万煜的小皇子楚陶正好来出访永嵊,礼部负责招待的几位大员这几日被他搅得焦头烂额,让聂瑶去帮忙应酬一下。
  聂瑶跟楚陶相熟,知道他崇武好战,让礼部那些老学究负责招待,还不如找兵部大将军出马更合他胃口,不过自己左右无事,于是便领旨去了礼部。
  见到聂瑶,礼部几位老臣总算找到了发泄口,纷纷向他诉说这几日楚陶的恶行,原来这位小皇子自来了永嵊后就天天流连勾栏院,还经常跑到街上**,要不就是去找宫内侍卫比武,弄得他们成天提心吊胆,聂瑶冷眼旁观,见这群老狐狸目光闪烁,又死命把烫手山芋往自己这里推,就知另有隐情,不过却没点破,反正当年他也经常醉眠勾栏,这种接待对他来说也非难事。
  过后,他去皇家驿馆拜会了楚陶,许久不见,楚陶容颜似乎清减了很多,眉宇间郁郁不展,跟聂瑶寒暄了几句后便让他介绍京城里有名的花舫行院,又抱怨说这几天去的那几家没一个自己看上眼。
  聂瑶品着茶,随口道:「见惯了牡丹的华贵,路边花草你当然看不上眼了,我府上倒有几名胡姬,相貌歌舞都不错,你若喜欢,便送给你。」
  「丑吗?不丑不要!」楚陶一句话让聂瑶含在口里的茶完美无缺的贡献给了大地,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练武练得鬼上身了。
  事实证明楚陶不仅鬼上身,而且还上得很重,重到病入膏盲,无药可救,在之后的几天里,聂瑶深深体会到礼部那帮官员曾遭受过的惨痛经历,也万分后悔自己当日不假思索就答应了狐狸皇帝的请求,他就说嘛,太子哥什么时候善良到对他的过失半点儿不追究,原来是早做好了套让他钻,成天被楚陶拉着满大街的找丑女,他好好的六贤王名声早滚滚长江东逝水了。
  被楚陶缠了几日,虽然劳神劳力,不过暂把对天狼的心思放下了,虽然偶尔夜半醒来,想起当日两人驰骋草原的那幕,会有种跑去找他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下了,他不知道找到对方后,自己该说什么,谎言说得太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才是真话,既然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他又怎能奢望得到天狼的信任?
  也许,知道他过得好便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细软笔尖在宣纸上轻轻勾勒着画卷,卷上之人跨骑骏马,凛凛生威,是他们初识时的情景,今天楚陶破天荒地没来找聂瑶,让他可以安静坐在书房里完成这幅画卷,他画得很仔细,用了一下午时间,还差几笔就完成了,落日余晖从窗棂斜斜照来,仿佛塞外那片长河落日的风光,是他喜欢的感觉。
  外面突然传来的高声嘈杂打散了宁静空间,聂瑶运笔的手微微一滞,目露不悦,他作画时最忌喧哗,看来是他离家久了,这帮奴才连规矩都忘了。
  「出了什么事!」声音清冷,代表他此刻心情极差,府里家丁都知他的性子,没人敢回话,须臾,杂乱脚步声直逼书房,跟着门被大力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聂瑶面沉似水,正待出手教训这帮不懂规矩的奴才,眼神落到当前之人身上,顿时心神一恍。依旧是那张刚毅冷戾的脸庞,脸色略显苍白,带着长途奔波后的风尘倦惫,墨亮双瞳定定看着自己,冲进来后身形微微停滞了一下,便快步走近。
  心突然剧跳起来,失了神,不知觉中,笔管从手中滑落,滚到了地上。
  「王爷,这疯汉武功太高,他硬闯,奴才们拦不住……」
  「出去!」聂瑶喃喃道。
  侍卫护院都赶了来,听到王爷吩咐,立刻向天狼亮出兵刃,谁知聂瑶怒道:「我让你们出去,都滚得远远的!」
  聂瑶个性平和,此时见他震怒,侍卫们吓得慌忙都撤了出去,房门关上,一室寂静,只留落日余晖。
  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觉得像是在做梦,聂瑶头脑有些混乱,呆呆看着天狼走近,以为他会说什么,谁知他只是抬起手,扯开自己前襟衣结,将外衣褪了下来。
  这只狼不会刚一见面就发情吧?
  书房燃着火盆,褪了衣衫倒不觉得冷,反而有种莫名的火热,眼前景象太诡异,聂瑶没去阻止,任凭天狼把衣衫褪到胸口,看了看,又重新替他穿上整好。
  「你……」更加疑惑,聂瑶轻声问。很明显,这只狼在生气,属于野兽的戾性隐在那份沉静里,愈沉静,便愈让人恐惧。
  「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事。」看到聂瑶漂亮的瞳仁急剧收缩,似乎在紧张自己的靠近,天狼道。
  这是自己来找他的唯一借口,甚至想好了在确认他没事后立刻就走,可是事与愿违的,当看到这张精致淡漠的脸庞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完全没有抽离的勇气。
  抬手轻轻触摸对方的脸颊,肌肤纤柔细滑,就像一段绸帛,再怎么精美华贵,都掩不过质里的冷漠,尽管他知道,却仍是无可救药的被吸引,然后,**。
  「我刚才在王府门门听他们说昨天你刚收了两名美姬,正开心着,谁都不见,所以只能硬闯。」天狼轻声道。
  漂亮的双眸,月光石般的辉亮,让人看得心悸,他很想质问聂瑶为何如此绝情,转身便美姬在怀,又想将手中墨剑狠狠刺进他心房,看看那颗心为什么会这般冷漠,可是双眸凝视良久,他所做的只是将对方揽进怀里,然后轻轻吻啄他的双唇。
  聂瑶微微一愣,这几天他收下的岂止两名美姬,见他归朝,朋友还有朝中大臣送来的歌姬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个,不过他连看都没看,光是万煜那个小皇子就把他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时间看,更重要的是,没那个心思。
  轻柔的吻封住了聂瑶的解释,他微阖眼帘,享受那个吻带给他的悸动,跟梦中不同,那份炽热触感告诉他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再也忍不住,他伸手反将天狼抱住,软舌卷住对方的舌,狠狠吮吸,压抑多日的感觉在吻中得到宣泄,津液在热切吻吮中溢满口间,是他喜欢的味道。本
书 为 耽 行 天 下 录 入 严 禁 一 切 转 载
  聂瑶的热情让天狼惊讶同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搂住他的腰,两人半靠在桌案上继续那个**的吻,舔舐稍歇,天狼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平铺在桌上的宣纸,不由一怔,纸上之人竟然是自己,墨迹尚未干,显然聂瑶刚才是在这里作画,而非跟美姬**。
  心在一闪念间从地狱升到了天堂,天狼恋恋不舍结束了那个吻,拂开聂瑶落到额前的秀发,笑问:「瑶瑶为我作画,是不是也在想我?」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看那画卷工笔细腻,画起来一定很费神,若不是心有牵挂,聂瑶不会把时间消磨在这上面。
  被发现了,聂瑶有些窘迫,但随即便坦言相告:「昨晚梦到了你,一时心血来潮,就画了。」
  很难得的实话实说,也没指望天狼会信,谁知他听了这话,立刻面露喜色,问:「梦到了我什么,说来听听。」
  聂瑶有些尴尬,见他面颊泛红,天狼笑了,「是不是梦到我抱你,却不好意思说?」现在不仅是在天堂,感觉就是在云端逍遥,数日来困苦奔波积下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他揽住聂瑶,轻吻着他唇角,道:「这段日子我也好想你。」
  天狼是不会对他撒谎的,聂瑶对这一点很肯定,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对,问:「你既已跟我割袍断情,现在又跑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瑶瑶,我错了。」抱住聂瑶,天狼轻声道:「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谁知根本不可能。」说什么相见后再不容情,都是骗自己的谎话,事实上在沙场看到聂瑶难受,他直恨不得可以帮他背负那份苦痛,更遑谈出手不容情。
  「可最后你还是离开了不是吗?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是指责,他只是想说,若是绝情,就一次绝情到底,不要让他再抱有希望,返京途中一次次回头期望看到他的身影。
  「我很想留在你身边,可为了救你,我不得不离开,相信我!」生怕聂瑶不信,天狼用力握住他的手。
  「救我?」
  「是啊,那个该死的药筮给你下了血蛊,所以你才会一直心痛,如果我不及时去阻止,你性命堪忧。」见聂瑶疑惑,天狼又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去羌月前你的手曾被碗沿割破过,是那个混蛋故意做的,目的就是用你的血下蛊,还好他不知道你真正生辰,否则你撑不了那么久。」
  当看到聂瑶屡次心痛时,天狼就猜出是被人下蛊所致,能做到这个的只有药筮一人,于是直奔卜筮作法的雪山禁地,找到了药筮,被他威胁,药筮供出是被海英利诱,再加上见聂瑶在族里颇有人缘,很怕长此以往,他会顶了自己的位子,所以才横心给他下蛊,还好为防被人诅咒暗算,皇家人的生辰都极隐秘,对外报的也是虚拟的辰时,所以海英给药筮的生辰并不准确,才让聂瑶幸运的躲过死劫,解蛊后,他就杀了药筮,还有海英和那个侍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聂瑶,这是他对自己付出的那份感情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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