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的模样令夏光先忍不住想捉弄。
「戴先生，怎么不叫你儿子帮忙倒垃圾？」
「儿子？」
原本仰头盯着电梯楼层荧幕的戴舒回过头，摸不着头绪。
「是啊，我和你儿子见过几次面，想说只有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应该是父子吧？还是兄弟？」
夏光先装出不容怀疑的单纯笑容，不着痕迹地探问着眼前这严肃男人的私生活。
戴舒明显动摇地指尖微微一颤，垃圾袋也因被瞬间紧握而发出窸窣声。
对于这些细微的动作，夏光先当然没有遗漏，还更进一步的期待……那张冷静的脸，会露出哪些不同的表情。
「除了父子兄弟，朋友……也可以住在一起。」
没料到戴舒只是盯着夏光先的眼睛，平静回应。
只是朋友？
戴舒的冷静令夏光先有些失望。
然而，就夏光先印象中那位年轻人的轻浮气质，和这男人的严肃冷峻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所谓物以类众，这「朋友」的说法，很让人怀疑。
「哦，感觉戴先生跟『朋友』感情不错，还同居在一起呢？」
夏光先仍旧是装作无辜单纯，笑笑地丢出震撼弹。
这句话似乎造成不小冲击，只见戴舒眉毛抽动了一下，回避了夏光先毫无避讳的直视，低头喃喃说道：
「没什么，反正他已经离开了。」
男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失落，夏光先大略猜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果然不只「朋友」那样单纯。
他们肯定是一对同性恋人。
沉闷的宁静，让电梯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不知是为了不让话题中断，还是想让神情僵硬的戴舒转移注意力，夏光先突然开口：
「可以麻烦戴先生一件事吗？」
以为结束了话题的戴舒，诧异地抬头望向夏光先。
那张充满年轻气息的桃花相正挂着迷人微笑，洋溢专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气息，看得戴舒有些失神，甚至忘了回话。
「戴先生？」
听到提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戴舒这才反应过来，并对自己的分神感到困窘，勉强挤出抱歉的笑容，匆忙答道：
「抱歉，今天工作太累，有些恍神。请问你说什么？」
男人微笑的表情虽然僵硬，却让那张原本严肃的脸瞬间柔和起来，夏光先也难得一愣。
心中突然兴起的莫名情感，随即又被骨子里的恶作剧基因遮掩，厚脸皮地提出要求：
「反正都要去倒垃圾，刚好顺路，可以麻烦你帮我提一袋吗？现在天色很暗，我视力不太好，有点怕会不小心跌倒！」
视力明明是2.0的夏光先，脸不红，气不喘，老练地编出谎言。
戴舒轻易地相信了那个故作可怜的年轻小伙子，点头接过一大包垃圾。
垃圾场位于大厦后方，感应式的灯光有些微弱。
发现前方男人似乎对漆黑的地方感到棘手．频频低头确认脚下，夏光先二话不说走到前头打开大灯。
对于声称视力不好，却比他更灵巧地找到开关的夏光先，戴舒虽有疑惑，却也不愿怀疑对方。
倒完垃圾一同等待电梯的时候，想起年轻人手里头的三大包垃圾，戴舒也忍不住多话。
要是能够妥善处理垃圾，便能避开摔倒的机会吧？
「你叫小夏……是吗？」
「我叫夏光先，阿超都叫我小夏，你呢？」
「敝姓戴，单名舒。」
戴舒礼貌性地点了个头，接着说道：
「刚才提垃圾袋时，感觉挺轻的。建议你在倒垃圾前先往桶子里踩踩，将可回收的东西分开装，就不会包那么多包而影响视线。还有……关于垃圾袋的绑法，要不要我教你如何绑紧一点？如此一来，垃圾才不会外露，也比较卫生。」
即使进入电梯，戴舒仍对着夏光先滔滔不绝：
「虽然付了管理费请人处理垃圾，不过这也算举手之劳，毕竟人家是赚辛苦钱，应该互相体贴。」
听闻戴舒坦率提出的建言，夏光先赫然有种回到从前乖乖坐在位子上，仔细听老师谆谆教诲的错觉。
夏光先非但没有困窘，反倒对戴舒认真的神情感到有趣。
戴舒？
听起来真像袋鼠，或发音不标准的「大叔」谐音。
知道现在年轻人总是抗拒长辈的规劝，一个不小心，建议的人反而给自己找骂，于是戴舒尽量将话说得委婉，希望夏光先能稍微改善生活方式。
果不其然，夏光先一阵沉默。
或许是和任性恋人相处惯了，戴舒对于安抚也驾轻就熟，便坦率道歉。
「不好意思，语气可能重了点，很抱歉。」
发觉身旁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戴舒连忙补话，微低着头像在致歉。
真是认真的人！
夏光先在心中默默下了结论，念头一转：
「不，谢谢戴先生指教，让我想起自己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大哥，自从兄弟离家独自打拼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对我训话了。」
语调转悲，还伴随几声抽泣，夏光先用手背擦过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一个人在外很辛苦吧，我可以体会。」
学生时代便发现自己性向的戴舒，为了获得喘息空间，毕业后便远离老家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独自面对空荡的家，那份孤单脆弱戴舒是熟悉的。
孤身出外打拼实在不容易，戴舒不忍苛责夏光先的生活习惯，心中的情绪，也转为同情。想拍肩给予青年安慰，意识到自己摸过垃圾，戴舒便将伸出的手收回，以温暖的眼神示意。
戴舒没有察觉，夏光先那隐隐微扬的嘴角。
回到家中，才关上大门，一想到那位分别前还提醒自己注意门窗、过分认真的大叔，夏光先便忍不住大笑。
然后，再度想起游戏里那个容易受骗的「新潮大叔」。
不知对方在现实中，是否也和对门戴先生一样？
又虚度几天打混的日子，天天隐身挂在线上的夏光先，始终没有遇到期待的新手大叔「新潮大叔」。
注视着已四天没动静的好友名单，夏光先不禁产生这样的念头：
「不会真要我苦守寒窑十八年吧？」
难得遇到的有趣对象居然转眼就从手中飞走，实在不甘心。
「会不会是忘了还有这个游戏啊？」
如果游戏大改版，广告或游戏杂志就会大举出现「狂兽世界」的介绍。
即使是不常接收游戏资讯的「新潮大叔」，若不经意看到广告，也会记起自己曾经玩过这游戏吧？
尽管动机不单纯，夏光先立刻拨了通电话给负责人，表示明天一早便前往公司开会。
电话那头不可置信的尖叫声差点震破他的耳膜，算是给平日懒散又爱推拖的夏光先一点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