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私奔吧 by 萧玉岚舒【完结】(30)

2019-03-27  作者|标签:


  煦华想了想,问道:“对容淮的身体会有危害吗?”
  “呃……我不能保证。”巫医实在是拿不准这蛊毒到底有没有效果,所以不敢打包票。
  想到容淮眼中的失望,和无法实现的愿望,煦华伸出手掌,“用我的吧。”不如将痛苦都忘掉,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才是谢容淮。
  谢太师面色平常,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但眸中极快的闪过无奈与悲切。
  血珠子落进竹筒,煦华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缺了一块。
  巫医才不会管他们这帮人是什么心情,难得有人来试药,笑容满面的小心捧着竹筒去床边喂药,然后仔细观察服药后的状况。
  “毒解了,毒解了!”蛊毒立竿见影,巫医高兴的手舞足蹈。齐太医连忙扯他的衣袖提醒,巫医才低调了许多,但仍难掩脸上的笑意。
  煦华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空了,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一直不说话的谢太师叹道:“这样也好,也好啊。殿下,您想过你身为帝王时,容淮要以什么身份站在你旁边吗?不是没有过先例,结果是什么,您很清楚。”
  煦华惊愕,这个问题深思下去……
  “尽管这个孩子是随和好相处的,但是他有他自己的傲气。试想,因您的宠信而高官厚禄的他,以后将被人说成是以色侍君,乃奸佞小人,他会做何感想?你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最终呢?他会和先例一样,遭人群起而攻之,丢掉性命,你做为皇帝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你不能随心所欲,不想杀也得杀。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再也无法挽回。”
  煦华回头望着面色苍白的容淮,是他太想当然了,皇位和容淮竟是二者只能选其一。
  也罢,他无法带给容淮想要的幸福,伤害他的心至深,不如从此相忘。
  只愿容淮今后能找到深爱彼此、爱好相投,能满足他心愿的爱人。
  谢太师无声的叹气,其实他是假装答应容淮愿意放他离开帝都,像他父亲那样自由生活。真正的目的是让容淮亲口和皇长子彻底的决裂,因为他清楚皇长子绝对舍弃不掉皇位和梦想,而容淮也不可能轻易的放弃梦想。如此一来容淮保全性命,断掉与皇家过多的牵连,却没想到差点让最疼爱的孙子丢掉性命。
  想来,实在后怕。
  “殿下,待容淮病情稳定,臣会带他出宫回府,告知他乃是一时贪玩,不慎落入冰河才病倒的。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请您放心吧。”
  煦华擦去眼泪,轻语道:“再见了,容淮。”
  容淮被谢太师带走后,泰常帝正式颁下册立太子的圣旨,接着是敲锣打鼓的办起太子的婚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年末,泰常帝驾崩,翌年煦华登基,改元雍启。
  煦华身边的何谅敏锐的觉察到,自从谢七少爷不再出现,皇上渐渐的变了。
  从前的皇上,对谢七少爷是最好的,又体贴又包容,说话风趣爱开玩笑,偶尔还会为了满足谢七少爷的要求,做些荒唐可笑的事情。而对于其他人,至少也是谦和有礼、温顺乖巧的,有时候也爱说爱笑,看起来算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
  可是后来,有了帝王威仪的他,淡漠沉静了,很少与臣下说笑,与年少时判若两人。
  煦华再一次见到容淮,是雍启二年。
  一时无法克制的心动和冲动,他成了“薛观海”,只为看一眼容淮是否安好。
  容淮的失约,他早已猜到——唯有长时间的相处,从朋友做起,容淮才会爱一个人,所以荒唐出现的“薛观海”注定得不到答案。
  分别后,他冒充的那个少年,也就是真正的薛观海进入阅武山庄拜师学武,学成后行走江湖。而他,坐在两仪殿内,将一封封书信送到阅武山庄,再由真正的薛观海誊抄一遍,送回帝都,交到容淮的手中。
  每每看到熟悉的字体,知道容淮平安,尽管话语平淡,但煦华依然是心满意足的。
  直到雍启六年,出乎所有人意料,容淮参加了殿试。
  容淮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出现在眼前,煦华便不再写信。
  十年的默默凝望,最后还是迎来分别。
  当容淮说“微臣这一生,只适合流连花间,**山水,得一风流名声,不适合困于高墙之中”时,煦华没有挽留——只要容淮高兴,什么都可以。
  十六年,他一人的遥望,只他一人记得的回忆,心底长久不变的孤寂和只能深埋的爱恋,他知道这是当初选择后的报应。
  但他不后悔,也没有的后悔。
  没料到容淮辞官后,谢氏一派的势力反而在悄无声息中壮大,势必在未来的某一天威胁到颛孙氏的帝位。能解开危机的人,煦华只想到容淮一人,明知他的心思从来不在仕途上,但不得不强行重新任用。
  而他,会重新以“薛观海”的身份守护在旁,护容淮在腥风血雨中,平平安安。
  细究不清是在哪一日,或是在某一个瞬间,煦华发觉自己终于可以放弃现今的所有,只求和容淮在一起。
  时光飞逝,二十二年过去,心未曾变过。
  他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再负容淮的心……
  


☆、埋伏

    兵马队伍窸窸窣窣的穿过树林,一个个精神不振,拖拖拉拉的迈着步子跟在将领的后面。
  颛孙毓环视左右,这一片林子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旗度守军居然放过此处,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他攥紧佩剑剑柄,强压下心里的暴躁,回想刚才与副将参军事们商议的计策——没有粮草的他们,必须速战速决。旗度不过一处县城,守军不足六千,且城墙不太坚固,极容易摧毁,只要他们连番强攻,天黑之前必能破城。
  到时候,他要让谢容淮亲眼看着,旗度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死在面前。
  穿过林子,前方山谷出现在颛孙毓眼前,这是通往旗度县的唯一捷径,也是一处容易遭遇埋伏的地方,但是若想避开被偷袭的危险,改从其他路前往旗度,必须多花一天的时间。
  他抬头望向道路两旁不算陡峭的山坡石壁,风穿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有愉悦的鸟鸣声,一切显得平静安宁,仿佛不曾沾染半分被战火硝烟。
  颛孙毓放慢前进速度,细致的观察山谷的动静,锋锐的墨色眼眸如同雄鹰一般,不放过丝毫异动。
  马蹄声声,距离山谷越来越近,四周依然平静,反而更让叛军们胆战心惊。
  颛孙毓搭箭在弓上,寒光在眸中一闪而过,举弓往一处矮树丛射去,利箭“簌”的一声扎入枝叶间,再没了声息。
  颛孙毓盯着树丛看了片刻,那里一直安然不动,无声无息。
  “加速前进!”他冷喝下令,刚才试探有无埋伏,耽误了不少时间,必须加快脚步赶往旗度。
  叛军们见主将已试探过,于是安心的跟随在将领后面,小跑前进。
  快到山谷之时,前方有一员大将提着一把长柄大刀迎面奔驰而来,他情绪高昂,兴奋的将正忙着从山坡树林里跑出的麾下将士们远远的甩在后面。
  “啊哈,你这逆贼!吃你鲁爷爷一刀!”来者声如惊雷,话音还未落已奔至颛孙毓近前,挥刀砍来,带起的厉风卷起落叶,威力十足。
  颛孙毓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之前在旗度县前连斩他三名将军的鲁小将军,当下杀气涌现,横枪挡住攻势,同时掌中发力,将那沉重的长柄大刀震开。
  鲁小将军若不是拽进了缰绳,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他吃惊的蹬着颛孙毓,哼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点本事!”他潇洒的挽了个刀花,随即大刀直指,“哼,今日定要取了你的脑袋祭枉死的百姓和将士们!逆贼,纳命来!”
  攻势再度强劲袭来,颛孙毓喝退身后军士,单枪匹马面对年长自己不少的鲁小将军。
  在枪尖擦过脸颊之时,颛孙毓轻蔑的笑道:“鲁将军不过尔尔。就让我用你的头颅,开启旗度县的大门!”
  “嘿嘿。”鲁小将军后仰避过银枪的横扫,不在意的说道:“我的脑袋只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脖子上。”
  “狂妄!”枪缨飞旋,宛如忽然展开的一朵红花,颛孙毓收枪至一半时,再度出手刺去,一招一式狠戾非常,又在意想不到时半途转变枪法,令人措手不及、自乱阵脚。
  没多时,鲁小将军气喘吁吁,显出颓败之势。但是他不会轻易认输,怒哼一声,咬紧牙关,再次举刀挟带雷霆万钧直劈下来。
  颛孙毓举枪来档的同时,脸色微变,冷视脸色通红的鲁小将军。
  锋锐的刀刃渐渐逼近眼前,颛孙毓无瑕再看鲁小将军的脸色,身体在这千斤之重的压迫下开始后仰,眼看后背已贴近马鞍,刀锋近在咫尺,而旗度守军也杀到近前,围攻他的人马,无人能顾及得到他。
  生死关头,颛孙毓目光一凛,抬脚踹在鲁小将军的战马脑袋上。
  战马哀鸣一声,竟是瘫倒不起,鲁小将军滚落在尘土中,还没来得及站起,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鲁小将军!”旁边一名正在浴血奋战的旗度士兵大叫一声,奋不顾身的扑上前来。
  “噗”,利器扎入血肉中的钝声,温热的血液溅了鲁小将军一脸。
  颛孙毓眯起眼睛,想收回银枪,可银枪巍然不动。
  “鲁小将军快走!”说话间,那名旗度士兵的唇齿间有鲜血不断的溢出,他忍住胸口创伤的疼痛,使出全力握紧叛军主将的兵器,让他进退不得。
  鲁小将军瞬时泪水盈眶,他迅速的跳上旁边一匹无主的战马,再一次向颛孙毓砍来。
  危险再此逼近,颛孙毓又尝试了一下,可是那名旗度士兵在将死关头的气力居然是难以想象的大,他长吼一声,直接将那人悬空挑起,另一只手抽出佩剑,寒光耀目之后,生生砍断紧握住他兵器的双手,紧接着在大刀砍来之前,将哀嚎的断手之人甩向鲁小将军。
  鲁小将军见救命恩人的身子撞向他的刀尖,只得手腕一转,横刀在身侧,一手接住恩人。
  “将军……”那名旗度的士兵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他断断续续的恳求道:“一定,一定要……剿灭叛军。”言罢,缓缓的合上双眼,再无生气。
  鲁小将军悲愤的大吼一声,“逆贼!老子今天要和你决一死战!”
  刀枪激烈的碰撞,纵横交错间激起刺目的火花。
  颛孙毓不屑的冷笑,趁一个空隙,枪尖穿透铠甲,刺入鲁小将军的肩头。
  鲁小将军咬紧牙关,挥刀欲砍断枪杆,颛孙毓及时收手的同时,再挥剑划去。
  鲁小将军收紧缰绳,避开开膛破肚的一击后,举刀再砍。可是从肩头涌出的血液,仿佛一并带走了他的气力,攻势越来越弱,而他带来的旗度将士们尽管勇猛无畏,但也渐渐的开始呈现衰败。
  逼退颛孙毓后,鲁小将军不得不举刀高呼,“快撤!弟兄们快撤!”
  鲁小将军带领将士们拔腿就跑,涌进山谷中,头也不回的撤走。
  颛孙毓拦住欲追击的部下们,“小心再有埋伏。”
  一名副将望着远去的尘烟,狂傲的笑道:“原来旗度守军不过如此嘛!这么快就屁滚尿流了哈哈哈。”
  有人附和道:“就是。瞧刚才那人狂妄的,这埋伏的……啧啧,空有一身武力,没脑子。”
  颛孙毓阴恻恻的扫视他们一眼,两人立刻闭嘴。
  稍作休整后,颛孙毓继续率军出发,有条不紊的缓缓的踏入山谷中,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摇曳的树枝好似挥舞的衣袖在向他们示好。
  尽管踏入山谷有了一会儿,四周依然毫无异常,但是颛孙毓的警惕没有放松一丝一毫,一边前行一边扫视四周。以至于身后副将唤了几声,他都没有注意到。
  约莫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两旁山坡上忽现稀稀拉拉的一片伏兵。
  虽然料到途中必有真正的伏兵,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颛孙毓的眼中闪过杀气,旗度守军意欲以少胜多,但如此狂妄的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他攻下数座郡县,杀人无数,居然不仅不怕,还张狂自大起来了!实在可恶。
  一声令下,颛孙毓指挥士兵们杀上山坡,取下所有人的性命。
  旗度守军们眼见叛军杀上来,手中弓箭齐发,箭雨不断的落下。叛军们一边冲上坡子一边挥刀格开乱箭,很快以人数上的优势,与旗度守军们厮杀在一起。
  “妄自尊大,欺人太甚!不过如此的埋伏还想赢我们?可笑!我现在就让他们统统去死!”颛孙毓按耐不住心头的燥怒,抬头看天色已不早,于是留下一部分人马,率其余人等加快速度赶往旗度县。
  一路上,随着离旗度越来越近,颛孙毓的情绪愈加激动,他现在只想以敌人的鲜血来浇灭心头的怒火。
  “嘭嘭嘭”,接连三声惊天巨响在身后响起,伴随惨叫和战马嘶鸣声,颛孙毓闻到一股血肉烧焦和火药的气味,他猛地勒马回身望去,只见二十丈外浓烟滚滚,大火熊熊,在风势助长之下很快连成一片,将他、还有身边不到一百的军士,与后面的人马阻隔开来。
  “这……”众人皆是怔住。
  哪里能想到先前两道埋伏居然都是诱敌之计!
  当浓烟冲上天际,更远的地方传来喊杀声,气势震天。
  一直悄无声息的山坡上,犹如天降一般出现无数严阵以待的旗度守军,袭击叛军队伍中间,紧接着山谷外的树林里也涌出大批旗度伏兵,杀向叛军队尾。
  原本整齐的队伍被分割成几段,在突袭的措不及手以及火攻的包围之中,慌乱的叛军肯本不是旗度守军的对手,很快横尸遍地、血流成河,剩余的叛军在求生的本性趋势下,找寻一切可以逃跑的办法,互相推搡践踏,很快崩溃混乱。
  浓烟弥漫,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颛孙毓只觉得嘴里涌出血腥的味道,他攥紧衣襟,飞快的寻思着应敌之策。惊慌的军士们噤声不语,不敢上前惊扰主将,只能呆呆的望着阻断的回路的大火。
  该怎么办,怎么办……颛孙毓内心极为慌张,可是他不敢表露出现。
  只剩一百人不到,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颛孙毓仰头望天,痛苦不堪。
  正寻思着,他忽然察觉到不远处的高坡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落入他的眼中。那人一袭青衫,温和的笑容依旧,淡然的望着纷乱战火。
  “谢容淮!”颛孙毓怒吼一声,提起银枪,策马奔去。

☆、一骗到底

    “将军!快回来,小心埋伏!”一看主将跑去追敌方的谢容淮,众人大叫着赶紧跟上,顾不上大火另一侧哭叫求救的士兵。
  颛孙毓的眼里心里只有谢容淮一人,愤怒到极点的心头又有奇怪的感觉在蔓延,让他不由自主地催马加鞭。
  谢容淮很快发现向自己奔来的颛孙毓,当下二话不说,连爬带滚的跳下高坡,爬上他那匹绝世好马就逃。
  “谢容淮,你给我停下!否则待我破城之日,要在你面前杀光所有百姓!”颛孙毓嘶吼道,通红的双眼犹如可怕的妖魔,令人望而畏惧。
  谢容淮丝毫没有停步就擒的打算,反而连抽三下马鞭,骏马如飞腾一般,一路荡开尘埃,很快与颛孙毓拉开更远的距离。
  颛孙毓气得脸色更加狰狞。
  “将军。小心有埋伏啊!”后面的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颛孙毓全当没听见,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想抓住谢容淮发泄心头之恨,然后再去面对江逸师那帮人,反正他贵为皇室血脉,那帮人只有奉承拥护他一条路可走,否则就真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有谢容淮在手,他乐得在后方看别人拼死拼活,坐享其成。
  奔出山谷,谢容淮没有往旗度的方向去,走上一条荒野小路。
  颛孙毓松开缰绳,取出弓和箭,向谢容淮的背影连射三箭,箭箭擦脸而过。
  谢容淮抬手一抹脸颊上温热的液体,不以为意的笑一声,继续策马狂奔。
  三箭警告没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有隐隐的笑声随风飘进耳中,颛孙毓抽///出最后一支箭,这次瞄准骏马的后腿,最后的希望让他额头冒出细汗,迟迟没有发箭。
  “将军啊,不可再追了!”后面的人锲而不舍的苦苦相劝。
  颛孙毓眯起眼睛,终于松开执箭的手。
  眼见利箭将要穿透马腿,谁想那骏马似有灵性一般,带着主人腾空跃起,利箭“嗖”的一声扎进前方的泥土中,躲过了危险。
  “可恶!”颛孙毓骂道,狠狠的摔烂弓箭。
  奔出十里地左右,谢容淮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颛孙毓的将士们此时终于追上主将,大口喘着气不懈的劝说道:“将军,请赶紧回去带领弟兄们杀出重围吧!”
  “是啊是啊,敌军一定在前面布置了埋伏,您这么过
  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闭嘴!”颛孙毓暴躁的吼道,惊起林中的鸟儿扑棱棱的飞走,几位部将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几名将士互相看看,脸上闪过失望至极的神色,渐渐的放慢了速度,然后掉头离去。
  颛孙毓一路快马加鞭,顺着地上的马蹄印追赶,穿过树林,一片广阔的湖泊展现在眼前,清澈蔚蓝的湖水如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树,一匹无主的骏马闲适在湖边寻找嫩草,此地静谧安宁的仿佛世外桃源。
  离岸边七八丈远的湖面上停着一只小舟,一人盘膝坐于舟上,悠然自得的垂钓。
  颛孙毓跳下马,奔到岸边,一只靴子踏进水中,溅了满衣摆的水,脚下湿滑陷入的感觉,让他没有再敢迈进一步,左右两旁,没有其它船只。
  “谢容淮,你到底想怎样?!”他气急败坏的吼道。
  “毓儿,收手吧。”谢容淮心平气和的说道,“你被江逸师骗了。”
  颛孙毓冷笑,“明明是你骗我才对吧?为了你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你在我母后的棺木中放置婴儿尸骨!阳奉阴违的给你们谢家安排好一切退路,因为真正的谢家家主是你!明明是你谢家的死士按耐不住来刺杀我,被你硬说成是北齐刺客!枉我当日为你焦虑担忧,决定相信你!最后,你暗中和太医令交易,揭破父皇中毒一事,强硬的要求开我母后棺木,只为让你早埋下的尸骨呈现在世人眼前!你让我失去权势地位,又假惺惺的将我监视在一座小小县城里,然后你享一世高官厚禄,高枕无忧!”
  说到最后,情绪已然失控,他举起银枪用力掷向谢容淮。
  这一次如同之前发出的五箭,并没有对准谢容淮。
  银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光,正中谢容淮手中细长的鱼竿。
  鱼竿碎裂,与银枪一道坠入湖中,溅开圈圈涟漪。
  谢容淮拍了拍手,掸掸衣摆,望向颛孙毓的眼中是满满的悲哀无奈之色,叹道:“正有你这一番认识,我才说你被骗了。”
  颛孙毓仰天狞笑,“谢容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会不懂?你的堂兄谢容恺已经告知我一切,你别再狡辩了!”他把江逸师找到他那日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谢容淮,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还要再骗他到什么时候!
  很快的收起
  对谢容恺未死和江逸师居然暗中调查出他所做布置的惊讶,谢容淮颇为惆怅的望天,“谢容恺与我打小就互相看不顺眼,江逸师因我夺他状元之名,怀恨至今。他们联合起来的片面之词,你相信,只能说明……”他意味深长的看眼颛孙毓,没把“你蠢”这两个字说出口。
  颛孙毓不信,“江逸师会因为你夺他状元之名,而心怀如此大的仇恨?”
  “我原本也很好奇他为何针对我,直到我从皇上口中得知他出于私心,钦点我为状元,才明白。事实上,我的才学见识确实不如江逸师。江逸师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在三十多岁时坐上节度使的位置,足以说明他怀有野心,绝不甘愿屈居人下。正因如此,明明不如他的我竟然位居他之上,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你仔细想一想,江逸师一切所作所为,是否即取信于你,又能陷我于难堪。”
  “……”仿佛被一语点醒某处要害,颛孙毓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
  “毓儿啊,你只是被妄图借你之手权倾天下的江逸师所骗啊。”谢容淮缓缓的摇头叹息,“就此罢手,别再错下去了,为枉死的数万无辜之人赎罪吧。”
  “我不信!”颛孙毓拔剑怒吼,被冲过来的将士拉扯住才没莽撞的跌入湖水中。
  谢容淮眼睛眨都不眨,坚定不移的说道:“没有骗你。”
  “那你送给我的玉佩算是什么?!我既然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你送给我做什么?!”被人拉着的颛孙毓冲不过去,只能状如疯癫般的挥剑。
  “虽然不是亲生,但你与周皇后好歹有五年母子亲情,我答应周皇后保护的是你。”谢容淮面不改色,“周皇后留给我的,仅有这一件遗物,我转赠于你,是给你有个念想罢了。谁料到今时今日你当做是我在骗你的证据之一……”
  眼前青色人影变得纷乱模糊,颛孙毓倚在旁边将士的身上才勉强站住。
  谢容淮负手望天,翠色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后,又恢复古井之水般的深邃宁静。
  “妘儿,阴错阳差之下,落到如今境地,我对不起你……”他无声而语,缓缓的闭上眼睛。
  不能揭开真相,那无疑是给毓儿看到希望,置他和无数人性命于绝境。再者毓儿绝不是储君的好人选,万里山河落进他手中必会崩毁。唯有一骗到底,残忍的将真相永远埋藏。
  颛孙毓稍稍的平静下来,紧盯着谢容淮,一字
  一句的说道:“告诉我,你在骗我!”
  心似扎进锋锐之物,谢容淮强忍着痛意,答道:“我没有骗你,毓儿。”
  周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一定怪罪怨恨他吧?可是,他不想再管再顾了,人生在世有太多无奈,人心难猜,互相利用,昨日尚逍遥,或许今朝便身死,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事情既成就没有回头路,眼下只要能拉毓儿回头就行。
  颛孙毓发疯似的赶走身边的将士,抱着脑袋在湖畔蹲下。
  他无心无力再去分辨真假。
  往事在脑海中一一闪现,谢容淮长年的细心照顾保护和温柔的笑意话语,仿佛那些事就发生在昨日,又似一场虚无的梦,明明同样的人站在面前,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容淮,你是不是很厌恶如今的我。”颛孙毓勉强挤出一句话。
  谢容淮轻声道:“我不知道……”
  造成今日局面,怎可能没有他的过错,他有何资格去分辨是爱是恨。
  如果没有周皇后一句“永远不要登上皇位”的托付,如果他在毓儿懂事的时候就告知皇后的遗言,如果他没有维护谢家的责任,没有答应晰华的请求,如果他安排在涟宝县的人手更厉害妥当,没有让江逸师带走颛孙毓……也许不会走到今天的境地。
  这时,树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颛孙毓的将士们惊慌的环视四周,只见林子里黑影重重,不多时便涌出大批伏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住,领头的是鲁将军。
  “将军,我们护着您杀出重围吧!”有人提议道。
  颛孙毓抬眼看一圈,没答话。
  水泄不通的包围之下,他们像安然突围难于上青天。
  谢容淮柔声说道:“毓儿,他们不会伤害你,放下刀剑吧。”
  如此温柔的话语如一道春风拂面,颛孙毓望着谢容淮,笑起来。
  他知道被抓后,将面对怎样难堪的屈辱,恨他入骨的人太多太多,谢容淮再温和也不会罔顾他草菅人命的罪行。
  谢容淮听出那笑声中的悲凉和一丝解脱的意味,低下头,盯着湖面上的倒影。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啊不,像你这样只求逍遥快活的人,怎么会记不高兴的事情。”颛孙毓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长剑,收回目光,专注的凝望着光芒冷冷的剑身,“可是,我希
  望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记得我们六年前的过往。”
  话音刚落,在众人做出反应之前,长剑已狠狠的划过颈子。
  鲜红的血汹涌而出,溅落铠甲。
  颛孙毓转眼望向谢容淮,保持着最后的笑意,跌跪在地,靠着扎进泥土中的长剑,支撑起身体。
  “毓儿!”谢容淮失声惊叫,不敢置信的望着颛孙毓苍白的脸,和逐渐僵硬的笑。
  “哈哈……”最后,喉咙里只能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笑,颛孙毓闭上眼睛,坠入无限的黑暗中。
  眸中消散的神采,瘫倒在湖畔的躯体,谢容淮再想说些什么,却惊愕的发现自己说出话,只觉得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身体摇晃了两下,栽进冰冷的湖水中。

☆、私奔吧

  雍启二十二年三月初四,叛军前军于旗度县守军伏击下,主将自刎而亡,伤亡四万余人,俘虏八千人。旗度守军以一万人对敌军五万,大获全胜,威震天下。
  三日后,当今圣上颁下圣旨嘉奖旗度守军,并昭告天下“庶人博华之子早已在十年前身亡,江逸师为一己私利,陷百姓于战乱,谋逆之罪不可饶恕,天下共诛之”。
  事隔五日,因江逸师滥杀不愿归顺的官员及其家眷激起民怨,当地百姓们自行组织起来,反抗叛军。后方大乱,致使江逸师停滞不前。
  三月中旬,丁衡将军手下的史侑抓住合适的时机,弃暗投明,于大帐中斩杀丁衡,宣布归顺朝廷,联合来自帝都的援军,以及北疆的谢容邦合围江逸师的叛军。
  史侑是丁衡亡妻的表弟,早年也靠过谢家提携。丁衡在妻子去世后不久,很快另娶他人,引起史侑的不满,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多年来只能忍气吞声。丁衡不仅不知道史侑对自己心怀不满,更不知道他是谢家安排在身边用来监视制衡的,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反叛。
  同年四月二十,江逸师的叛军在四方合围下,全军覆没,江逸师本人在乱军中被人乱刀砍死。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0/3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