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心天下 by 念柳【完结】(11)

2019-03-27  作者|标签:


  在襄王死后,觉察李慕绵与朝中某些官宦子弟有所联系的赵太后,决定无论是纨绔子弟的消遣,还是别有密谋,杀之而后快,不是为她自己,是为了晋王李慕络。
  赵太后知道李慕络不是一个完美的君主,论才干、论魄力、论性格都不适合这王位,做的也并不快乐。但是作为长子,这是他的责任、他的命运。
  不过令赵太后欣慰的是,李慕络自即位起便强制隐去自己温文性格,上朝下朝都始终“寡人”自称,而且在内心深处,李慕络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使得他虽无法取得什么开疆拓土的成就,做一个固守江山的君主还是可以的。
  因此,凡是威胁者,必诛之!
  但是,因为自己当年戕害齐夫人以及在朝政上的颇多干涉、诛杀异己,已经引起多派势力的不满,而此时毒杀李慕绵,无疑会给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以借口发动宫变。
  好在李慕绵平静多年,与那些王孙子弟也多是斗鸡走马之交,年前质问他与顾云礼、韩越、刘则等权贵子弟的关系,也是试探和震慑为多。
  但是当发现李慕绵与丞相府也有些微交往时,赵太后心中警钟大作。不过从那杜平原极力鼓动擒获韩越来看,李慕绵与韩越等人倒似乎并非一伙儿。
  况且丞相杜平原一派和太尉韩广一派素来不睦,明争暗斗之事时有发生。
  多年来,韩广一直对襄王和自己忠心不二,他的的大儿子韩赴更尚自己的女儿荣华公主,韩越实在犯不着和李慕绵勾结。
  就在不久前,韩越扬名天下,连升数级,荣宠备至,所谓背主求荣一说中,疑点颇多,并不能一概而论,还需要与韩越本人对峙,才可见分晓。况且李慕络被俘,晋军士气大损,还需要韩越智谋带兵,鼓舞士气。
  想到此处,赵太后凛然道“杜丞相所言也有理,但是如今梁冽兵临城下,南部曹卫韩三国又不断骚扰,如何退敌并救出晋王陛下才是当今大计。”言语中便是偏袒韩越为多。
  “太后顾虑的是,韩越到底是忠是奸,现在他也是生死未卜,还要等他出现才可知……为今之计,微臣斗胆再言,请太后放下恩怨,以国事为重,速速求援于魏国,方为上策。”御史大夫顾若臣与韩广素来交好,此时赶紧为韩越开脱。
  在这个问题上,杜平原倒也是同意对方意见的,忙率领一班大臣幕僚跟着请愿。毕竟派系斗争只是内部的,现今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才可避免亡国命运。
  望着台下跪了一地的朱紫肱骨,赵太后转头看向那居中的空荡王座,阖眼道“速给魏王传书,言晋王兵败被俘,晋国危矣。再另书一函给信宁君魏驰,晋魏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望他以大义为先,劝说魏王出兵援晋。”说完这一段话,赵太后用力扶着凤头金椅站起身来,黯淡的血又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渗出,在虽然保养良好却已现松弛的唇下划出一道血色的暗线。
  但赵太后却没有注意,她的眼神越过众人望向千里之外的西方,李慕络出征的地方。
  跪在最末,微微抬眼看着台上那凛然坚毅的女人,李慕绵在袍袖中握紧一直攥在手心的剑柄碧石。
  “韩越,你以为,我算计了梁冽后,你将李慕络亲手奉上,死在乱军中,我李慕绵就会一辈子记得你、感激你吗?错!你说过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只会记得对我有用的活人,所以,想要我记得你,就不许死!”
  想起那平时在“畏”,一有机会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男人味十足的英俊面容却做出可怜兮兮或无赖痞贱的表情,假装无意的对自己上下其手,被呵斥后的厚颜无耻……
  紧咬下唇,本来淡色的一片因过于用力的抿咬而变得殷红异常,几欲出血。
  “韩越,你我的账还没有算完!所以,我不准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然知道,原来游戏玩了一半好久没玩也叫弃坑!于是我那60级DNF死灵术士,因为大半月没上,冠上了“坑名”,被工会会长大人教育。而这坑的原因,是因为半月前在这里立誓不坑导致……只感人生,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第 32 章 再见不见
  在李慕维的眼中,自从顾云礼走后的这将近一年时间里,自己就仿佛是一直活在一场叫做“离别”的幻梦中。
  顾云礼出使的那天李慕维没有去送,因为他不喜欢见离别的场景,难道非要挤出几滴泪水才算做是道别的证明吗?他只是静静躺在城外林中的草庐,望着顶棚镂空处的白云掠过,等着那人的归来——即便他说,可能回不来。
  几个月后战事打响,自己的大哥被坚执锐,领着数万雄师开赴天阳关前线,便是韩越也因为调配而随军而去。这天,李慕维随着无数王公大臣去给晋国的大王送行,其实李慕维特别想问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二哥,看到韩越一身戎装离去时候的感觉,可惜他不能问,也问不出口。
  天阳关大捷,李慕维和所有人一样欢欣鼓舞。尤其是韩越一战闻名,和顾云礼并称“晋国双杰”,李慕维脑中不自禁的就想到,那如今全晋国百姓口中的英雄,回来后一口一个“小云”“双杰”来烦顾云礼时候的场景,只是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晋王被俘、韩越反叛、兵临城下,这些将还在翘首期盼的李慕维击得粉碎。顾云礼,你在异国他乡知道这些吗,你相信韩越会反叛吗?你……还活着吗?
  对于败国之使,向来是不乏落井下石的。
  到了如今,李慕维觉得,应该再不会有什么东西来击垮他已经七零八落的精神了……
  可惜,上苍就是喜爱“祸不单行”的伎俩。
  “我魏王陛下已经同意出兵十万援救晋国,共抗强梁。想我二国自来同仇敌忾,唇齿相依。但是为了保证两国毫无嫌隙,魏王陛下要求,让襄王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末子长安君殿下随同小使一同回魏国,盘庚些时日,待两国逼退那梁冽,再行归国。”自称连让的魏国使者对脸色铁青,端坐于崇明宫侧位的赵太后言道。
  “哼……看来魏王陛下是不相信晋国和本宫了”
  “太后娘娘过虑了,长安君来我魏国,对双方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那如果本宫说,本宫不愿意呢?”
  “太后须知,那梁冽如今正在集结大军,嘉荫关大将倪非的七万大军,据我方细作回报最晚五日后就可到达前线。魏王陛下是不急的,只是不知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急不急?那现在还陷于梁冽之手的晋王陛下……急不急?”这魏国连让表面看是个笑面憨厚之人,说出的话却句句戳中晋国的痛处,尤其说到最后的李慕络,故意一顿,更是偏偏在那伤口上撒盐。
  森然看着台下微笑质问的连让,赵太后撤出一抹笑容,对在场的大鸿胪道“吕大人,须知连大人远来辛苦,先让他在行馆休息则个,明日再来觐见细谈。”
  连让知道这赵太后是要与众大臣商议对策,便也不再多言,行礼下殿而去。
  “太后,那连让虽然颇多无礼,但所言非虚。为今之计,只能委屈长安君……”
  “长安君乃本宫和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本宫生他颇多磨难,差点难产而亡。所幸上天保佑,我母子平安。让长安君去魏国为质,本宫决不答应!”
  “太后三思!”只见诸位王公大臣纷纷跪下请愿,只盼太后松口。如今情势危急,不能再拖延了。
  “现在谁再敢提让长安君去魏国为质子之事,便是与本宫过不去,与先帝过不去!”在这件问题上,赵太后是出奇的顽固和决绝。
  当李慕维踏入芳华殿的大门时,恰巧碰见刚刚由内而出的李慕绚,后者一贯嬉笑的脸上此时全无笑容,只略一停身,沉声道“我已听闻魏国的要求,可惜便是我自愿请命,母后竟也不肯答应。”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正经和坚定。
  看着如此反常的李慕绚,李慕维突然觉得有一股奇怪的陌生由心内而发,也许长安君也不是表面那每日只是闯祸的顽童。
  不过再陌生,这人也终究是自己最宠爱的弟弟,轻拍对方肩膀,李慕维微笑道“此时崇明宫大殿广场外,不知有多少臣子跪地请命,却也毫无用处。此事怕母后心意已决,实难从命。”
  目送弟弟走远的身影,李慕维回身看着芳华殿那静穆而幽深的宫门,走上前去。
  经由宫人通报,赵太后还是召见了意图游说的修成君。不过开门第一句话,便是森然的拒绝。
  “维儿,如果是要说质子一事,母后是绝不答应的。刚刚绚儿亲自请命,本宫也是如此说辞。”
  “是,儿臣知晓母后心思,便是儿臣对绚儿,也是不舍得的。”已经见多了离别,便不想再见。
  “到头来,最了解本宫心意的,却是我们平日最远离庙堂的修成君。”
  “儿臣平日确实只是恣意妄为,引得母后和大哥挂念,便是那社稷之事,也是绝少参与,不能为母后分忧。”顿了一顿,李慕维突然抬头望向正看着自己的赵太后,一字一句道“因此,今次大劫,儿臣不才,愿代替长安君出质魏国,以解母后之忧,解社稷之忧!”
  见多了离别,便不想再见,因此,便让我做那离别的人吧。
  听闻李慕维如此言语,赵太后神情复杂的看下台下毅然却又有些说不明情绪的三子。
  “维儿,本宫不舍让长安君出质于魏国,确然是对其偏爱异常,割舍不下…那寄人篱下的日子……究竟怎样,你我都知晓…本宫割舍不了绚儿受苦……那……你去,本宫便舍得了吗!”虽然语气森冷,但那含在话语中的深情也是显而易见的。
  已经失去了大儿子,再失去剩下的谁,作为一个母亲,都是承受不起的打击。
  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母后,你还记得当年大姐出嫁蔡国的事情吗?儿臣记得她走的那晚,你也是彻夜不眠。”赵太后共有三子二女,长女华阳公主下嫁蔡国太子,现今已经贵为蔡后。
  “是,华阳的婚事虽是本宫一手操办,却也不舍得她远嫁,但为了她的将来,不得不如此。”
  “母后明知大姐远嫁异乡,但是为了晋国和她自己的前途,却也甘愿如此,儿臣当时年幼不懂,现在想来,这是为大姐的后生铺平道路。现如今,国难当头,母后竟不如当年决绝果断。即使母后身为人母,不为社稷考虑,但为了我们兄妹的今后,竟也毫不考虑了吗?”
  见到赵太后震惊的看着自己,那百转千回的眼光,是一个母亲的犹豫和不舍。
  明白说下去,便是逼迫自己的生母,有时候太过的爱竟也成了伤人的凶器,但李慕维知道,有些东西,他终究要面对。
  “其实儿臣多年来,一直向往江湖而不爱庙堂,倾慕那锄强扶弱的英雄。现如今,国家危难,母后危难,兄弟危难,儿臣无能,不能杀敌于战场,可谓妄为侠义,妄为人子,妄为人臣!长安君离去,母后不舍,便是儿臣,也是不舍的。作为兄长,儿臣恳请母后,成全儿臣的请求,代替长安君,出质魏国!”
  出得芳华殿来,那时值正午的刺目阳光晃得李慕维不禁眯起眼光。轻轻抬手遮蔽这艳阳,抬头望向那天边的几簇流云——顾云礼,你会原谅我的唐突和任性吗?我走了,为了国家,为了亲人,也为了……你……
  只要……你能平安归来……
  当赵太后对诸臣宣布自己决定由修成君代替长安君出质魏国时,只见满朝哗然。当听得是修成君李慕维自愿求恳,代替弟弟作为质子时,满朝的大臣似乎都第一次,对眼前正静立于崇明宫大殿,从前却始终游离于朝堂外、看似不务正业的身影,产生了一丝别样的看法和敬畏。
  那魏国的使者连让,在听闻修成君自愿出质于魏国后,似乎玩味而多于惊讶,回禀道“小使出得上京时,信宁殿下曾言,如果晋国提出由修成君出质,便也由小使一并答应。当时小使只是颇感奇怪,如今看来,信宁殿下倒是仿佛会料到修成君会自荐出质一样。莫非修成君认识我信宁殿下?”
  对魏驰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李慕维回礼道“早听闻信宁君少有大才,怕是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确实无缘得见高颜,并不认识。”
  听到李慕维表示不认识魏驰,连让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信宁君确然足智多谋,沉着睿智早就闻于天下,便对赵太后道“既然修成君如此高义,便定于三日后我等启程。小使现在就传书回国,回复王命,以解晋国危急。”
  ☆、第 33 章 但为君故
  就在朝堂上众臣商议修成君出质魏国,魏军十万救援前线时,一队伤痕累累、穿着晋国服色的骑兵慢慢来到天阳关下,那满身血污、铠甲乌黑无声的昭示了这支队伍成功归来的艰难。
  为首的副将张成一只眼睛被灰黑的纱布包裹,从那渗出的殷红可知,眼睛怕是已经废掉了。他露在铠甲外的衣衫多有被火焰烧过的痕迹,与身上的已经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黑红一片。
  幸好现在恰逢初春,天气仍有些寒冷,伤口的形势还能得到控制,如果在盛夏,怕是更为严重。
  回头望了一眼那伏在马背上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主将,张成拍马来到城楼下,对当值的守军说明了情况。
  不久,以太尉和骠骑将军为首的一众高层将领疾步来到天阳关城门。
  当韩广一眼看到那了无生气的韩越时,纵使多年来见惯生死,却也不禁眼眶微红。
  但是作为肱骨老将,韩广知道此时便是再担心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露出一丝的护子之态,毕竟现在韩越身份不清,局势紧急,自己如果偏袒只会让军心更乱,因此只能强忍悲痛,对护送的张成道“张副将,现在老夫便只问一句:韩越到底有没有卖主求荣?”
  虽然语气刚硬,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暴露了这位老臣的紧张和爱子之情。
  “回太尉,阴乡之计是那梁国早已安排,与韩将军无关。韩将军也因带我等突围而负伤,因他和众兄弟受伤太重,还要避开梁军追击,因此才耽搁颇久。”
  剩下的负伤将士听完张成描述,都点头称是,纷纷表示多亏韩越才能突围出来。
  听到这里,韩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张成长揖道“张副将请受老夫一拜。”
  “大人,小人担待不起呀!”
  “你这一席话,便是韩越的再造父母,也为我韩家洗清不忠罪名!想我韩家一门忠烈,如果韩越真做出那背上谋逆之行,老夫定然亲自清理门户!”
  原来那天韩越在射杨慎一箭时,腹部就已受重伤,为了震慑对方,他才不顾伤情,强行拉弓。
  本来以韩越的百步穿杨之功,射下一身红衣、标记明显的杨慎并不为难,但受伤处在胸腹之间处,拉弓艰难异常,才堪堪失了准头,只擦杨慎脸颊而过。
  其实韩越早知,阴乡乃梁国屯粮重地,梁冽虽嚣张霸道却精明有谋,绝不会冒然托大只派一个匹夫镇守。虽然派遣的守兵达到一万,但主将如此粗鄙草莽,实在不像梁冽风格……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必是梁冽身边那妖艳美丽,素有“毒莲”之称的杨慎诡计。
  虽然在“畏”时候,仅见过那美艳的男人一次,但是杨慎绝对是那种让你见了一次就很难忘记的人——这不仅仅是体现在他别具一格的装扮上,更在于那惑人的眼神和洞察的敏锐。
  查阅凡是关于杨慎随军参与的战役,用兵布阵亮点颇多。韩越发现这“毒莲”确然厉害非常,将用兵中那虚虚实实发挥的淋漓尽致。
  派遣一漏洞颇大的武将镇守,引诱你夜袭之心;却又设置合理兵源,让你在受**时不会注意到特意的不合理——虚虚实实,这便是“毒莲”的恐怖,借洁净而藏鸩毒。
  现今李慕绵倒打一耙,梁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恨李慕绵与自己入骨。
  韩越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中那杨慎计谋,一报还一报。反正对于梁冽,李慕络是志在必得,没有了李慕绵的协助,也一样生擒,倒不如自己顺水推舟,亡羊补牢。
  毕竟梁冽可以没有李慕绵的帮助,但李慕绵却是惹不起对方的,再加上远在异国的顾云礼音讯全无、那起事之日便无准信……韩越明白李慕绵的长远顾虑,因此让自己设计挫挫梁冽锐气,但如今……
  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那光亮,韩越看清了眼前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尤其是守在自己床边、线条刚毅的那人,在韩越的记忆里,他永远是爽朗而不知疲倦的,如今竟也的满目血丝,似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爹……”韩越开口发出微弱的哑音。
  韩越苏醒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军,大家已经将这青年将领当做了晋军的一股灵魂和魄气,似乎有他在,便没有攻克不了的难关,便没有突围不了战场。
  晋王兵败被俘,连带向缅在内全军覆没;而分兵二路的韩越却突围十面埋伏带回百十骑,且在已经身受重伤情况下,还射伤对方侍中的传奇已经自幸存的军士口中传遍全军。
  在强者为尊的军队里,勇力和强者便是信服的代名词。
  瞬时间,前不久那韩越反叛的流言便不攻自破,新的传奇让低迷的士气突然又高涨起来。
  病中听闻修成君自愿请缨出质魏国,韩越不可谓不吃惊。
  在韩越脑中,李慕维是个随性自由的人,不喜欢设身宫闱斗争之中,虽然身份尊贵,却总有意无意的远离朝堂漩涡。
  韩越不知道,李慕维对顾云礼的所谋所为知道多少。
  但是选择了顾云礼的爱,便脱不掉那黑色的漩涡。
  韩越很好奇,那远在千里的顾云礼是否知道这个消息,知道后又将作何反应?
  又或者,假如顾云礼没有出使,面对李慕维的质子命运,他会阻止……还是赞成
  韩越不知道。
  他只能确定如果是李慕绵,他会拼命阻止……而顾云礼……韩越拿不准……
  顾云礼对于李慕维,韩越知道他是极认真的,甚至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执念蕴含在那爱里。对从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晋国第一才子来说,李慕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但是,那个永远笑得风轻云淡的人,有太深的心机,太大的才华,太多的抱负——而这些,恰恰是下在那感情里的鸩毒。
  也许顾云礼不在是件好事吧……如此看来。
  所谓质子,说的好听是一国的常驻使节;不好听,便是命悬一线的蒲草。如果两国盟约相安无事,质子在他国还算好过些;如果一方劣势,那质子便是任人践踏的对象。
  而如今,晋魏两国高低明显,且嫌隙颇深。
  在李慕维答应为质子前,不是没有想过去了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为了某些人、某些事,他下了决心。
  远行那日,亦是文武相送,让李慕维思绪万千的突然想到了大哥出征的那天,而他现在生死不明。
  想起那天夜宴后梧桐小径时见过的白衣圣师,或者应该叫他梁王陛下更为贴切,那双鹰隼般锐然的眼睛看向李慕络时候的危险和玩味,都令李慕维不寒而栗。
  收摄心神,向眼前送别的李慕绵和李慕绚微笑。想到韩越平安归来,并且洗清嫌疑,李慕维禁不住在这离别的时候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对面色凝重的人道:
  “二哥,维儿去了。”
  站在车上,晋国的修成君最后望向那幽洞般深远的重华门,仿佛想要透过那一座座庄严的宫室看到芳华殿的踪迹。
  母后,没有来送他。
  恰如他,没有去送顾云礼一样。
  ☆、第 35 章 苦中作乐
  来到魏国不觉已经快十日,因为整日呆在质子府,李慕维只觉得这日子过得漫长无比,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连让告知自己最近不要随意走动,因为太子魏骕最近由于节气变化,身体又有反复,信宁君不仅要忙于政事,关注魏晋和梁国的前线情况,还要不定期照拂这位病弱太子,因此不知何时才能召见自己,只让自己静候。
  听到这安排,修成君也不便有什么异议,毕竟自己如今寄人篱下。
  闲来无事,只能了解了解自己未来不知要生活多久的地方。
  来到的第一日李慕维便听那脸色蜡黄、胡子上还沾有饭粒的老管家说,这里原来是代国公子年的质子府,去年公子年病逝异乡,这里便小半年空着,无人居住。
  在说到这李慕维素未蒙面的代国质子时,那老管家昏黄的眼似乎有点黯然,言语闪烁,几句便代过那命运戚戚之人的过往,似乎对他病逝的细节不想多说;说话时看着眼前修成君的表情里也透出些奇怪来,仿佛是想告诉些什么,却也只是抹一把灰脏的胡子,领着李慕维走遍这萧索的院落。
  其实这质子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前前后后的房屋也有七八间,花园柴房等等是一应俱全,看来以前也是个公侯的府邸。
  不过由于质子的待遇不可能与公侯相当,银钱少,那人也便相应的少很多,房屋一半多是空置的了,平时并不启用,也供应不起,实际住人的也只是四间。
  来到以前公子年以前住的正房,推门而入的寒气让李慕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并不害怕所谓幽魂作祟,这死过人的宅子给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但首次踏入那死因扑朔的苦命质子以前住过的地方,李慕维还是心有戚戚的。
  因为初春阳光的透入,这阴冷的屋子似乎也多了一丝暖意。微微眯眼,看着四散的灰尘在光束里乱舞,李慕维只感到一种无着落的空荡。
  用手指抹了抹桌面,并没有什么大的灰尘,看来是事前这府邸得了通知,知道又要有人住进来了,便匆匆做了打扫。
  回身看了一眼那寥寥的几个仆从,不算跟着自己前来的明轩和那老管家,便只有五人。
  耸耸肩,李慕维继续观察这前主人的领地——没有什么繁复讲究的陈设,一切只是按最常规的来,看着那挂在墙上的十几幅字画,署名都是萧年,看来都是出自这代国质子之手。
  望着这些遗作,端正隽秀的感觉,其中画梅兰竹菊颇多,想来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物。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幅画不由引起李慕维的注意,那红黑的双色,在一片素白的水墨中显得突兀异常——画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少年远眺着代国的都城宣阳,那宣阳城楼似乎蒙在一股烟云背后,看不真切,只能读出那“宣阳”二字;在近处是一片连绵的枫叶林,红烈的显出一股凄厉来,仿佛正吞噬着这个想念故乡而不得的少年。
  这幅画的笔法也相对更凌厉,看来是一时发感而做。越看那红,李慕维越觉出一股恐怖而暴戾的气息蕴在里面,久久不散。
  因为看到这幅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李慕维吩咐明轩将此画收起放在大海缸里,其他的还保持原位。
  十日过去,李慕维便也渐渐适应了这质子的生活——银钱稀少,仆从稀少,屋室稀少,前方消息稀少,认识的人,也十分稀少。
  因此修成君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屋中闲坐,间或去那无人打理的花园舞剑练功。
  在萧年的屋中,对着那一室的画作架起自己的古琴自娱自乐一番,这时李慕维便会不由得想起和顾云礼在一起的日子,对着空处傻笑。恍惚的,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如今唯一的朋友便是这早已不在人世的代国质子,在幽空处听听自己的琴声、自己的傻笑。
  这样的日子终于在第十四日的下午被打破,那天李慕维正坐在质子府里靠近外墙的一株繁花盛开的桃树上,望着西方晋国的方向。
  “也许这宅子中的人怕都以为自己是个疯子吧……”李慕维抚摸着手中玉柄温润折扇想。这把扇子是顾云礼的心爱之物,是在离别前的那晚缠-绵后他留下的。
  正在心中想着顾云礼、母后、大哥等等所有人,突然李慕维一瞥眼,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外衫的青年从巷口转过来。
  本来这样一个人过来本也没什么,但是眼见着这人来到自己质子府门口,低头犹豫了片刻,便走上台阶,想是来叩门的。
  果然,大门传来了金属敲击的声音,李慕维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升上心肺,他回身下跃,几个旋转后稳稳落地,最后还不忘一展折扇,学足了顾云礼平时对外的玉树临风派头——一般大家看到这样的顾云礼,都是好感丛生,蜂拥而上。
  已经进门的青年看到的就是正轻展折扇、立于花下的李慕维,一时竟看呆了。
  感觉到自己的唐突,那人掩饰的理了下自己的衣带,走上前来对李慕维行礼道“在下卫国卫雅铎,见过晋国修成君。刚刚多有得罪,还请修成君不要见怪。”
  望着眼前这穿著有些过于不修边幅的青衫来客,李慕维看他行礼后抬起的脸上勉强扯出笑容,看来还在为刚刚而尴尬,竟显得有点滑稽起来。
  看来是个很有趣的人,便回礼道“原来是卫国的二殿下安平君,失敬失敬。”
  “没想到修成君还知道在下,像我这样多年为质子之人,怕是卫国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个二殿下了。”虽然说得话语很黯然,但是看那卫雅铎无所谓的表情,怕是早就看开了。
  “卫灵王只有二子,除了现在的卫王便是安平君,安平君不要妄自菲薄了。”
  实际上卫国现今多是跟从那梁国的调遣,这次梁国为边境十座城池攻打晋国,那卫国也做了帮凶。但是由于和魏国相邻,卫国便也不能不顾及这面的感受。
  随便的耸耸肩,卫雅铎勾起嘴角,做了个无所谓的笑——父王在时,自己便做了质子,如今大哥继位,那自己更是别想回去。不过这些年来,卫雅铎都习惯了寄人篱下,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笑了之,做人也随遇而安的很。
  “好啦,别什么安平君、妄自菲薄的了,这又不是在朝上文绉绉的,同为质子,如果修成君不嫌弃便称呼我雅铎便是了。”眨眨眼睛,卫雅铎豁达的对李慕维道。
  “恩,看咱二人岁数,我便称呼你卫大哥吧,你叫我慕维、小维、维儿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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