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恍 作者:江照(上)【完结】(46)

2019-03-27  作者|标签:江照 唐恍 作者

  睿宗以超越古今的胸怀,为她作传,甚至记录了上官延和母亲的不伦情感。唐风虽开放,但此事毕竟不以张扬,是以郎怀只知道上官延自尽,却不知是殉情。

  “明达是个好姑娘,我看着她长大,便跟妹妹一般,自然从未想过。陛下如今真是乱点鸳鸯谱,唉!”郎怀摇摇头,道:“却还是劳烦母亲挂怀了。”解决不来的事情,暂且放一放,郎怀这时候还是更挂怀郎氏商行的事情。

  “阿兰,调谁去安西换回尚姑娘?”兰君平日里也会帮着韦氏理事,颇通商事,因而郎怀有此一问。

  郎士新让郎怀接手商行,事先已经同韦氏商议过,因而兰君是知晓的。她笑着说:“夫人还真是了解爷呢,知道您肯定要问。”

  “别学竹君贫嘴,快说吧。”郎怀无奈,自己身边的丫头们都不怎么讲究礼节,不过这样总比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要强许多。

  “管家的大儿子,爷你怎生忘了?”竹君说罢,郎怀茅塞顿开,笑道:“可不是,当真忘记了。”郎乔是沐公府家臣,忠心不二,又了解安西情况,征西之时,他的儿子郎瞿也是跟着的。若是调郎瞿去管理西域商行,当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发信吧,”郎怀笑道:“说起来,旖儿那孩子,还真懂事,族学里的夫子很是夸他。”

  兰君应了声,低声道:“阿竹妹子知道泡汤对你身子好,给你备好了,回去好生歇歇。想来在这行宫,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第28章 真龙之怒,凉心粉妆逗笑(二)

  殿外飞雪漫天,殿内因着汤浴,显得春意融融。

  “陛下,可不能再动怒了,今日见着您,可吓坏了臣妾。”梁贵妃轻柔地为明皇揉捏头部,鹅黄的纱衣,几乎遮掩不住她诱人的身段。

  “唉!”明皇长长叹口气,对着自己的爱妃,道:“平日里,进儿憨厚直爽,朕虽不指望他成大器,却也一直很是喜欢他。爱妃,可是朕亏待了他么?”

  “陛下哪里话?”粱贵妃看了看眼前闭目的男子,他是天下的主人。当年宫中初见,粱贵妃一下爱上了这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子。几年时间匆匆而过,当真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但深宫艰险,当初那个一心只得白发郎的女子,不得不沾染权谋——毕竟明皇年纪不小,她总得为自己将来打算考虑。

  “陛下对儿女们向来是宠爱不骄纵,只怪蜀王……只怪进儿他受了蛊惑。您如今严惩了那蛊惑之人,便让进儿好生反思,他不会辜负陛下的心思的。”梁贵妃说罢,转了话头,道:“陛下,您冬狩前,吩咐梨园练的曲子,如今也算有小成,明日咱们一起去听,可好?”

  有美在怀,明皇又在脑中想起那首曲子,这才真正舒怀,在美人臂弯里渐渐沉睡。

  将养了两个多月,郎怀的断骨方才好得七七八八,只要再留意些许日子,应当就痊愈了。她知晓明达的心思,但也不说破,等陶钧拿了东西来,才笑着去寻她。

  “明达,去换身短衣来。”郎怀把手里狭长的盒子交给她,笑道:“知道你想学剑器,这柄短剑,我托人按着纯钧给你锻造,只是减了两成分量,你用着应该更顺手。”

  明达眼前一亮,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病短剑,檀木裹着鱼皮的剑鞘,没有剑格,拿出来明达刷一声拔出剑,剑身古朴,篆刻着两行小字,明达却认不清是什么。

  “剑者,百兵之君。虽是杀人利器,持剑者需有舒朗君子风。”郎怀已经转过身,走进小院中。“剑器者,舞剑技艺。或拈花之雅,或雷霆之钧,或点水之从容,皆为剑器。有招到无招,剑舞到剑器,却非言传可悟。”她从腰间摘下纯钧,比划着续道:“师父曾说,女子习剑,当为剑舞。只有少数可以化剑舞,为真正的剑器,成就大家。”

  话音方落,郎怀去了剑鞘,在尺方之地,转而起舞。纯钧乃三尺短剑,但郎怀使出,剑意吞吐,却仿佛无处不是剑。

  她姿态风流,却带着硬朗爽快,一丝一毫胭脂气息俱无。比之那日冬狩舞剑,多了自在,仿佛游龙纵横江海,无拘无束,睥睨天下淡然从容。连带着璃儿兰君几人,都看得痴了。

  屏息收剑,郎怀转过头,笑着对一脸羡慕的明达道:“你便从这最基本的剑招步法开始慢慢学吧。来,我教你。”

  且不提郎怀这边,李遇待在自己的住处,当真是无聊得紧。情伤最难合,况且李遇本是痴心人。这些日子,除却明达来看他,只是按时去明皇住处问安。他把自己锁在屋内,只是执笔写字,却不知不觉间,竟全画了琴书。

  那日,李遇不得不来到暗香楼,与琴书诀别。他知道,琴书不是平常女子,因而说得痛快。果真琴书只是沉默片刻,便取来瑶琴,淡笑道:“能与殿下引为知己,是小女子毕生所幸。今日诀别,以曲相赠。望君,珍重。”

  调音演奏,却是一派喜悦安康,丝毫不露悲切之意。李遇隔着纱帘,站在外面,竟是痴了。

  月余来琴瑟和谐,李遇已经多年没有再体悟过这等平和的心境。哪怕他心下是明白的,琴书不是表面上那么普通,仍旧迫不及待着温暖。

  独自黯然,李遇捉起涸笔,就着残墨,笔意却满是凄楚。

  华清汤浴洗浊心,满目春意竟不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情难弃。

  住了笔,李遇注目良久,两行清泪缓缓垂下,一时间恨不得就此死去。人前的伪装,到底抵抗不过心下的真意。

  离开这座城也有十多年了,尚子轩掀开车窗帘,看着匆忙的商队人群,跟着他们从金光门进入长安,前往西市。郎怀给她的信简单扼要,直言如今掌管郎氏,需要自己人,希望她和奉令调入御林军的路老三同行。

  尚子轩片刻没有犹豫,便吩咐手下打点行装,联系了疏勒城中的路老三,择定时间,在冬天赶回长安城。

  然而路上行动,等到,已然暮春三月。明皇还在华清宫里每日观舞奏曲,甚至连早朝午朝都不再去。上官元趁机把持朝政,六部官员变动,皆顺李迁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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