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你无忧作者:泠声【完结】(66)

2019-03-24  作者|标签:泠声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哈哈!大型医学中心人多,学得也多啊!妳不觉得妳临床学的颇扎实?」

  「哼!打字的速度倒是训练出来了,谁让病历这么多!至于临床,我那天不是在跟妳讨论一位患者么?我怎么看都觉得是热症,结果姓王的老头偏偏坚持是寒症,开了一堆温补药,我后来追踪发现病人根本没回来复诊,估计是看不好找别的大夫了……某些医生只想着升等、做研究、赶论文期刊,临床都没好好钻研……我说乐乐,」林文压低声音,「高手在民间。我也不打算搞什么负责医训练了,我爸托关系给我找了个妇儿科专长的老前辈,自费诊所,每月……这个数。毕业后我想马上离开大医院去跟那位前辈,妳呢?」

  「我啊……」乐乐低头认真想了想,再抬头,以十分正经的口吻说道:「我毕业后要马上结婚。」

  「噗……」一口水从林文口中喷出来。

  「开玩笑的。」乐乐眨眨那双大小眼,露出个灿烂笑容。

  林文呛咳几声,好容易才止下来;她给自己拍胸顺气,狠狠瞪乐乐一眼。「去妳的安无忧,差点吓死姑奶奶我了!」

  「也没见妳处对象,是要跟谁结婚啊?」

  「欸,」乐乐对一脸不信看着她的林文挑眉,语气添上些许神秘。「妳怎么知道我没对象呢……」

  她淡淡笑着,医院白炽强光照在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热度。走廊几位病患家属似乎在争执,两三个控制不住音量面红耳赤的;一个外籍看护推着轮椅,将吊着点滴双眼无神的老奶奶给带到电梯旁;传送人员拿篮检体和药物风一般走过;医生和护理师从这里来、往彼端去,白色身影晃过,马不停蹄。

  这就是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在大医院里忙碌、杂乱、疲倦、充实,然后转眼就要毕业。

  七年的岁月,其实过得很快。很多印象深刻的事,似乎已然远去,可细细回想,却觉不过近在眼前。七年,有些事不变,更多事情改变了。

  许多人说真正转换为医学生的重要转折点,是进入解剖室亲自向大体老师学习。一具具冰冷、无言,可却留存着人体奥秘的尸身,褪色、发白,看过去像干瘪的橡胶玩具,结缔组织、肌肉组织、脂肪组织……没有温度血液不再流动的,可确实曾有灵魂在这具身体里暂存。乐乐手穿过切开的表皮直达内部,颤抖着触摸脏腑,福尔马林的味道浸透手套,捂在口罩下的鼻子也闻得一清二楚。那几个月乐乐拒绝吃类似肋排、鸡翅这种可以明显看出构造的肉品,也是过来人的韵姊姊没多说,了然地摸摸她头给予安慰。

  那是种震撼教育。对生命尊重并谨慎的教育。

  年级越高,学习的东西越多。渐渐的乐乐能和同学们在聊天嘻笑时吐出奇怪的学术名词,开开只有医科专业人士才理解的玩笑,也能对身体的异常做出简易诊断和开几味药方;她和朋友成天拿着无菌针互扎把对方当作实验体,也曾突发奇想逼韵姐姐坐着将她扎得刺猬似的,直至要插到「迎香- xue -」看着韵姊姊颜质逆天的脸庞,生怕一不小心手抖给自家媳妇破相,这才停下。

  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医学这条漫长又辛苦的路,尤其中医的学习,更有其困难之处。室友小清在执照考前突然想开了,发现自己的天赋在设计,学医实非所愿,经过一番家庭革命,终于也让她给转到其他专业,几个好友在她离开前一天还不舍的哭哭抱抱,如今据说混得风生水起,还拿到去欧洲学习的保送名额。

  历经考前无数个通宵,最后如少时的韵姊姊,够格穿上那百年来象征救人职志的白大褂,在授袍典礼穿着体面的礼服,由前辈亲手将绣有「安无忧医师」的荣誉给披上。宣誓《大医精诚》,脑中除了字之外,一幕幕往事浮光掠影,过了、去了,有些痕迹不明不白。真实的,或许只剩身上微带薄温的聚酯纤维大衣,还有远处隐藏在人群里,那双灼热又深邃的紫罗兰眼。

  那晚的缠绵,比平日少了一点欲念。乐乐喘着气摊在大床上,任宵韵用长指细细摩娑着通红脸颊时,她看见对方的眼里,有虔诚,有欣慰,有着所有世间最柔软的情感。宵韵低头在乐乐唇角落下轻吻,食指顺着眉毛弧度,一划、一划。「……我很开心。」沙哑的声音道着,夹杂因情/事后的低沉。「不只因为妳替我完成最初的梦想。事实上,我自己也常在思考,如果人的生命是这般脆弱,一个变量可能将所有预想的全部打乱,那么与其我想方设法守在妳身边,不如让妳能学会守护自己。」

  「……我的女孩,果然能做到。」

  「别胡说。」乐乐闻言忍不住拧起眉毛,她抓起宵韵的手,细细亲吻:因为勤奋工作而结了一层薄茧,不是多么柔软光滑,却始终给乐乐极大安全感的手。「……韵姊姊要一直、一直守在我身边。哪怕以后我老了、丑了,妳都不可以抛弃我!」

  「真霸道啊。」宵韵轻笑。乐乐干脆手一伸勾住宵韵的脖子,翻转过来,将韵姊姊带入情/欲风暴,省得她又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度过小clerk的路障生活,养成见到病患就「跑」──跑去询问病人并学习的习惯。要说乐乐感触最深的还是在儿童病房,看着那群本该在外头跑跳玩乐的孩子们却被锁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连阳光都是奢侈品。住院的儿童不少是白血病患者,他们大多没有乐乐那样幸运,只能在等待遥遥无期的捐赠过程中病逝。乐乐是喜欢孩子的,空暇时常常拿着几只玩偶、几本童话书,到病房和他们互动;直到某个她特别喜欢的五岁女孩离世,她才渐渐疏远那个,会让人情绪低落、墙上画满卡通人物的病房。

  五岁女孩和韵姐姐一样有对漂亮过分的紫罗兰瞳孔,柳叶眉、高挺鼻,活脱脱是小时候温和版的赵宵韵。可在一个阳光难得灿烂的清晨她死了,白布盖上她瘦弱的身躯,乐乐看着看着一股情绪憋在心头,吃力地走出病房后冲到厕所大吐特吐,眼泪不受控制地喷出来,已经学会行医时必要的冷静无情,可乐乐那次意外的崩溃。

  就彷佛韵姊姊在她面前消逝,顿时连呼吸都困难。乐乐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袍,脑中某种强烈的念头爬出来,那种念头几乎每个热血青年医生都会有,而每位历练丰富看尽世情的前辈们则会有些不以为然。

  「……要是我可以治好所有病,救所有人,该多好啊……」乐乐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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