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狭窄，她看到游客们下山，就让到一边，向那导游亲热地打招呼。
可是导游却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快步走过她的身边。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可什么也没说，安静地上山去了。导游在她走开后，转身朝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他这番做作，那群大学生好奇起来，一个女孩子好事地问：“大叔，你干嘛呸她？”
导游一看有人问，来劲了，吧啦吧啦讲起了村子里的八卦。
“你们别看她这会儿装得可怜，其实是个没良心的贱货！”
导游气呼呼地指着女人的背影骂，还刻意拔高了嗓门，故意让还没走远的女人听见。
“说起来都嫌脏了俺的嘴！这娘们儿打小不正经，才十来岁就不知道偷了哪家的野男人，还是个大姑娘，就生了两娃娃。生也就生了，还不好好养，双胞胎，可好的俩孩子了，愣是这娘们不知道给丢到哪里去了。要是卖给人贩子还好，就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狠心给弄死了！”
他这样一讲，那些大学生也气愤起来，叽叽喳喳地指责那女人。虽说现在时代开放了，人们对于婚前生子看得淡了，可听到那样对待亲生孩子，都大为不满。
导游一看有人捧场，兴致更高了。又讲起女人后来的经历。
她未婚生子，自然也就嫁不到好人家，最后被许给了一个外乡人。后来，夫家不知怎么也听说了她的丑事，那男人脾气爆，被戴了绿帽子，没事就打她出气。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女人就逃到威海打工去了。她运气不错，找了个保姆的工作，照顾一个生病的老头子。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又和那个老头子勾搭上了，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非得娶她不可。
这下子，可搞得那户人家鸡飞狗跳了。老头子有俩钱，有房有车。儿女们自然不干，谁会想多出来一个分家产的陌生人。
结果女人被老头儿的子女找人打了几顿，城里也混不下去了，夫家也不敢回，于是回到娘家村里……
导游口沫横飞地讲着，斜眼瞟见那个冷酷美青年竟也停下脚步，听自己说话，心里更是得意。
清风对俗世间的八卦从来没兴趣。不过那些话从耳边过，他也就听到了……
听到了……
眼前便不由得浮现出漫天的飞雪，被白色掩盖的山林，以及，彻骨的寒冷……
他原本以为早就抛弃的回忆，竟然出乎意料顽强地印记在身体里……如果不是确定那个山里的村子没有临海，气候也寒冷得多，他都要以为，偏爱狗血的命运这就要拿他来开涮了。
强烈的厌憎情绪在心底缠绕，像滋生的毒草扎根于血肉，他的目光变得更为冰冷，周身散发出阴寒的煞气。
如果是不太熟悉清风的人，或许会不以为然，这家伙本来就是个臭脾气冰山，没事儿放射点冻气那是动物本能。可是，若让明月看到的话，那小子就会鸡飞狗跳大惊小怪了。
清风的确是很冷漠，所以，他对人产生感情，不管是喜爱之类的正面情绪，还是厌憎这样的负面情绪，都很稀罕。
清风心情大坏，懒得再和这群人缠搅，直接跳下山路离开了。
那些学生们走了几步，才突然发现那美男子不见了。都开玩笑说这是进山遇到精怪了。
04.
柳石村是个百十人口的小村落，地处深山通行不便，素来是出山的人比进山的多。后来，村人眼看周围其他几个村子都大力开展旅游业，搞得风风火火似模似样，就也不甘寂寞起来。
几个村干部绞尽脑汁，想起在东头儿有个大地坑“舍身洞”。东扒西扒之后，幸运地又在村子西头，找到了个不知什么年代建造，毁得只剩几块烂砖头的道观。
于是在村干部的领导下，大伙给道观一翻修，取了个“真仙观”的名字，戴上个名胜古迹的大帽，当作“道门圣地”宣传了起来。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也有些人听过真仙观的名字，逢年过节来求个签问个卦。
那群学生游客离开了舍身洞，就又跟着导游逛到了真仙观。观里有负责接待的小道士，让大家捐钱上香。说来这也算是一些旅游景点的恶俗，不过一群年轻人们来玩，图个开心，让往功德箱里投钱也就投了。
大家正在跪拜许愿，突听一个大嗓门吼道：“哼！只要灵验，多少钱爷都出得起！大爷有钱，不在乎那点儿身外物。”
随后，一个肥头大耳，丑得让人虎驱一震，穿得金光灿灿浑身上下印着“暴发户”标签的大块头男人走进三清殿。在他身后，还跟着个一身黑西装，戴着黑墨镜，老港片里穿越出来的黑社会混混儿模样的跟班。
这肥头男趾高气扬地一挥手，墨镜跟班一点头一哈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打子的粉红毛爷爷，塞进小道士手里的功德箱。那钞票的厚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这地儿管事儿的是谁啊？叫他出来。”那丑男牛逼哄哄地问。
小道士也顾不得招待客人了，一溜烟跑出去找主持了。
真仙观的主持道号玄真子，原本是柳石村里的一个神棍，后来道观盖好后，他不知找了哪里的门道，搞了个道士资格的传度法牒，顺理成章当起了主持。
这玄真子原本确有些神通，看相驱邪颇为灵验，真仙观的香火兴旺还真有他的功劳。他听小道士讲了肥头男出手大方，匆忙捡起一身道袍行头披挂上，亲自迎了出来。把肥头男请进了内院。
而那个导游大叔一看玄真子鬼鬼崇崇的模样，也趁人没注意，悄悄溜到三清殿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
肥头男跟着玄真子，不客气地进内堂。他屁股坐定，嗡声嗡气地问：“老道儿，俺听说你们这儿的神仙很灵？”
玄真子故做高深的捻着胡子一笑，说：“心诚自然灵验。居士出手如此大方，想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才来本观求解罗？”
肥头男一摆手，“本大爷不和你废话。能成，多少钱俺都给。不能成，俺也不怨，老道儿你直说就行。”
“不知居士到底有何难事？”
“呸，还能有啥屁事。”那丑男一指自己的脸，说：“大爷俺啥都有，能赚钱，舍得花钱。这辈子还真没啥搞不到手，可就是讨不到媳妇。要说吧，也有娘们冲着钱肯嫁，可明明都说定了的事，后来硬又败了。不怕道长笑话，俺找高人相过，可那些个废物都说，俺这辈子就个孤家寡人的命。俺听人说，这观里灵验，什么凶相都能破。道长你就给看看，俺这命相到底能不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