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 by:裸心裸身【完结】(32)

2019-01-18  作者|标签:裸心裸身

了。

桌上白馍松软粉热,很是新鲜。床上的人呼吸浅轻若无,脸陷在棉枕中,更添苍白,半夏摇醒了他:“吃了再睡吧……”一句

话说得又犹豫又委婉,还未待蔓笙凝起神,已径自桌旁。

蔓笙定了半天,才不至于天旋地转。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褥,却没能使自己多少的惊讶,再突兀的境况经历多了,也就促不起

那种波澜。

回味着依稀听到的话,蔓笙目光循着房中唯一的光,灯有些弱,其实也不是灯的缘故,是墙,灰黄的凹凸不平的墙面,反不了

任何打在上面的光,透出老宅特有的混沌与寂寞,光线不能射盖的周身处处是暗洞,而半夏在那片光下就特醒目,腰坐得很直

,一手放腿上,一手捏着一只馍,吃得很认真。

蔓笙怔看了会儿,下床踩着弱弱蔓延的光踱到桌旁。

他自然地出手将长凳拉开一些,“有些凉了……”又将一碗粥推了过来,眼睑始终半垂着没有看自己。

突然感觉有些泄气,嗯了声也没有开口就坐下,刚醒还没什么胃口,一碗粥只喝了几口,拿过一只馍,学他的样慢慢地啃。吃

下大半只,便再咽不进一口去,沉闷了的气氛实在勾不起自己的食欲。

偷眼看他,银色绡带将清松发丝连带不羁的留海,都挽在左后侧,一张脸全看在自己眼中,红润的一双唇抿得优雅无双,一下

下地咀嚼,没发出丁点声响,文静雅致的吃相,却又不是那种呆板成规。不敢相信这双唇曾亲吻过自己,是自己熟悉的容颜,

可此时一种无法言语的生疏却横亘了自己。

本想问他,要去哪儿,这么简单的话,突然就问不出口了。也许觉得打破了这种贫寂,有些悲愫就将无情,自己就将再也不容

。其实很清楚,这样的时光终将过去。

离得这样近,就像现在,和他一起干干地啃馒头,也是好的。将那剩下的半只馍放回盘子,一顿饭再长,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床你睡,我坐坐就行。”

这是自己被他叫醒后,他说的第二句话,淡淡地语调,听着却觉得有些沉。

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已是睡意全无。瞟见他坐在墙边的木椅上,靠上椅背就闭目,该是有些倦意了,行了一天的路,多少是会

累的,蔓笙向内侧挪了挪:“还是来床上躺躺吧!”声音有些干巴巴。

半夏睁了眼,目光由地上慢慢移到自己脸上,眼神有些不稳。

蔓笙才察觉自己在这样的当口,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他果然没有动弹,也没有话语。

心里难过,他又怎会愿意和自己睡一个床?将自己带出谷,到现在还容自己在旁边,那已是做到至极了吧?不过还是将被子挪

到中间,靠墙躺了下来,没有目标地呆望,盛夏闷雨前乌云样的灰色帐顶,压迫得自己难以透气。

就在蔓笙认为这漫无边际的暗夜将会乏味了所有的期待时,床板一低,半夏躺在了身旁的空白处,自己心里的空白却没有因此

而被填上。中间虽只隔了一条被子,感觉却是山重水复。

他在自己旁边,气息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可自己无时无刻不强迫着提醒自己:他在,他就在身旁。隔了很久,自己也没

有转过头去看他,因为觉得很不知趣。他应该睡着了,僵硬地躺着很累,蔓笙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呀……”

手臂被握住,微微地疼痛和突然,都让蔓笙这声叫得不小。转过了头,看到他简明的轮廓,两片唇瓣蠕动着。

“不要动!”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低沉。

他这样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话,都能让自己心头干涩得像一只被剥了壳的荔枝,吹在冷风中。

他的手在自己前臂缠着的纱布上蠕动了一下,就伸了回去,之后就没了动静。

蔓笙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好,自己是这一夜都没能睡沉稳。

第二天当然是疲惫地睁开眼,这才知道两人歇脚处是一户农家。

慵云懒风,草醒土芬,天空说不上的明丽动人。

今日半夏没有运轻功,两人步行,他的速度不快,蔓笙不知道要去哪里,恹恹地跟在后头。穿过一个小村庄,又是一片林子,

林子不荒,枯叶覆盖的蜿蜒土径宽敞,很好过人。

艳媚的阳光间或洒下,鲜明了青芽和攀附的野蕨,春的朝气荒芜了冬的萧瑟。蔓笙闭了眼,急急地吸了几口气,将这春的生机

也一并灌入自己的身体,夸张地舒展着四肢,一扫慵乏。满足地睁开眼,半夏已停下来,回望自己,脸上是平静的,不过在自

己看来却是有点素陌,规矩地缩回四肢,跟了上去。

他还是站在原地睨自己,末了问道:“除了西街花坊,你可还有去处?”这么平淡无奇,近乎冷漠,就像这初春的早晨,依然

充斥着冬天的寒意。蔓笙怅然摇头,他到底是不愿自己在他旁边的,可偏偏自己又是这么个无处可归的人。

如果自己有去处,他想怎样?甩了自己吗?虽然是早晚的事,还是有些郁闷,步调不由得又放慢了些,一片青桐叶递到了自己

面前,上面滚动着晶透的水珠,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水,别扭地接过来托着吃干净。就因为“这个”心里又生出了一点期待

,真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虽是走了一天,但没赶多少路。到傍晚时,进了一片竹林,这是一片慈竹林。

正要担心今晚要在哪儿落脚,一座木屋被腰高的青竹篱笆圈着出现在竹林密处。圈中枯叶被清得很干净,种了些黄蕨,地方虽

是清净,但却荒僻,有谁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的。

思索着今晚是不是要住在这小屋,半夏已一步跨两阶推门进屋,轻车熟路得就像回家一样,而事实也就是回家,蔓笙愕然未几

也跟进了门。

屋子不大,除了一个厅室,还有两间别屋,家具以木橙和竹青为主调,天然的藤、竹等材质质朴的纹理,使空间蕴含一种悠闲

、舒畅的生命,而窗牖和竹拱门上垂挂着的粉色纱帘又平添些可爱。

简约又不失温馨布置,全然不是外面看似的荒凉,想他是费了心思的,家就应该是这样让人心境宁静,只是这样的暖色调屋子

怎么都让人觉得该是女孩子住的。

蔓笙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瞥见半夏撩开了纱帘,些些阳光随风步进来,手里正捏着茶杯边饮边着吹风,脸上满足的安逸感让

人不容质疑这儿不是他家。

他曾和自己提过,全家被灭的身世,那么后来他就是住这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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