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亦梵又密又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大眼圆睁,随即眨巴一下,豆大的泪珠便往下掉,滑落了一颗又一颗。
明明说着气话,中途又突然奔解了泪腺,一副教人措手不及的可怜模样。
杨清浅的脑海里,一时间有无数种古怪的想法在聚焦纷飞,唇线张张合合启闭半天,最终无法吐露一种完整清晰的表达。
杨清浅只是伏低身子抱住了曲亦梵,像每一回曲亦梵因为自己而难过的时候:“这算是表白吗?”
杨清浅的下巴搁在曲亦梵的肩窝上,语气轻地像是飘落的鸿羽。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对方还在难过,也不知道她委屈什么,可是说了这么多,最重心不过一句——我喜欢你。
杨清浅知道曲亦梵喜欢自己,但对方从未开口承认过。即便周遭的人也这样笃定地认为,但没说出口的能算数吗?万一自作多情呢?万一弄巧成拙呢?
至于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万一,思绪飘摇的杨清浅自己也不知道。
曲亦梵被她气乐了。又哭又笑的样子。以为只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以为自己曾如此努力过,对方一定会懂。结果对方却像第一次听见一样。
无论如何,曾经的执著现在都不再重要了。重点是,没有意义了。
曲亦梵被杨清浅搂着,手还挂在她的肩上。曲亦梵兜手绕过杨清浅半个肩膀,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曲亦梵心中非常沮丧,她试着在一片漆黑的掌心里,缓解自己突如而来的情绪。她尝试着深呼吸,换了好几口大气后,最终一把推开了杨清浅。
不想装脆弱。不想在她面前装脆弱。
“走开。”
门锁咔哒一声,就在曲亦梵要出去的时候,杨清浅开口了:“你还没回答我。”
曲亦梵就停在门边,背对着杨清浅,手还落在门锁上:“你当过期的表白。”
曲亦梵出去了,杨清浅又落坐回沙发里。
过期的表白吗?
聚餐的时候,曲亦梵一直在低头使用手机,秘书在她耳边说话。杨清浅看着曲亦梵,见她听到别人同她说话,只是礼貌- xing -地抬头应和一声,又很快低下头去。
还在难过吗?
曲亦梵抬头看了杨清浅一眼,眼眶还有些泛红。曲亦梵不自在地吸了下鼻子,隔着大半个桌子的人,把一张卡片翻面放在圆形转盘上,朝着杨清浅的方向滑转过去。
曲亦梵背过身接了个电话,大概是感觉不便,她又起身出去了。外套落在座位上。
杨清浅的目光从曲亦梵的外套上收回来,又落在卡片上。拿起卡片看一眼,塞回了皮质短裙的口袋里。刚准备起身,顾箐箐正好探过头来:“什么有趣的东西?要藏起来。”
杨清浅唇边含着极淡的笑意:“没什么。曲总给的小卡片。”
所以就是在问,什么小卡片啊!杨清浅避重就轻地不回答,顾箐箐也微笑着跳过了话题。
原来不觉得。现在越看越顺眼。觉得对方好看,还觉得她心地善良。在这个“生吞活剥”的圈子里,善良简直是纯情的羞耻。杨清浅让顾箐箐觉得很“纯情”,没想象中的勾心斗角,也没想象中的不好相处。反而有超脱想象之外的和谐共处。尚在单身,也喜欢女人顾箐箐觉得,眼前的杨清浅,真是一种善解人意的存在。
顾箐箐拉着杨清浅闲扯了一阵,从剧本聊到角色,又从角色聊到穿着,在从穿着聊到人生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杨清浅,颔首微笑,身子略微往后退了些,准备起身了。
顾箐箐手快地扣住杨清浅的手腕,绕着一缕头发丝问杨清浅:“晚上一起对戏吗?”
……
曲亦梵站在外头打电话,打电话的同时,左胳膊一直抱着右边手肘。
电话是曲父打来的,质问她是否跟杨清浅在一起。虽然曲亦梵千保证万保证地说不会。但曲父收到聚餐的风声之后,就开始“坐立难安”,第一时间给曲亦梵去了电话。千保证万保证的人,又和她保证的对象在一起。这叫自己怎么放心?曲亦梵唇瓣张张合合,解释了半天,唇线抿了又抿,最终气愤地挂上了电话。
秋风有些凉了,她没带外套,光衬衫一件,吹得她脸颊两边发冷。但没有她的心冷。
她抱臂站着,姣好的身线透着一股子娇柔感。一叶落而知秋深,曲亦梵伸手接住了梧桐树的落叶。
记忆随落叶悠悠远去,停留在高三那年的梧桐树下,第一次见杨清浅的样子。
以前觉得衣袂飘飘的杨清浅,会是自己这辈子既定的人。现在推翻了一切以后,连落叶都来嘲笑自己吗?
……
杨清浅缩回手:“不了,晚上回家看看家人。”
曲亦梵不说,杨清浅还不觉得,让曲亦梵一说,杨清浅也有点忌讳了。
“要我送你吗?”
“不用你送,她自己可以回去。”曲亦梵落进俩人中间。
非常地“硬闯”。直接推开了杨清浅,给自己加了把椅子。
曲亦梵非常随和地说:“清浅晚上要回家看家人。顾小姐,我看你挺有空的,我也挺有空的。要不结束以后我们去喝茶?”
“哈哈。”顾箐箐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让曲亦梵给鲠住了。
“曲总真幽默。”
曲亦梵的大眼睛笑弯了:“我幽默?我说真的。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喝茶吧。”
“曲总我错了。”
曲亦梵翘起嘴角,刚勾出一个好看的弧线。手就让杨清浅给握住了。
杨清浅抓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杨清浅说:“你的手很凉,不是我故意想握。”
“……”曲亦梵上下瞟着她,瞟了三四遍以后,才寡淡地“哦”了声。
曲亦梵抽回了手,交叠了双腿,把手夹在大腿根侧暖着:“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