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闻言轻笑着摇头,“没事,真的。”
宫袼摸了摸他血色尚未恢复的小脸,柔声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
“不是。”方游把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能再看到你真好,真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子。”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小人儿泛红的眼圈,宫袼轻叹一声,俯身吻住他的唇,咸腥的泪珠在双唇灼热的厮磨下破碎交融。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不跟你吵架了。我们好好的,你陪我把这辈子走完,好不好?”
方游笑着伸手抹掉脸上越擦越多的泪珠,用力点头,“嗯,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
到了稍晚些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到普通病房来探望他,看到小人儿重新恢复活力,嘻嘻哈哈的样子,众人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原本的守夜安排也作废了,经过一番商量,最后只留下宫袼一个人在病房里照顾方游。
窗外寒风凛冽,两人熄了灯躺在被窝里,只能透光外面朦胧的月光,看见彼此轮廓的黑影。
方游慢慢伸出手臂环上宫袼的腰身,把脸埋在他胸膛和胳膊之间空出来的床单上,声音闷闷的,有些模糊,“如果我不是方游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宫袼笑着拍了拍他头顶的呆毛,隐约猜到他是为了什么在担心,于是低声承诺道:“你永远是你。阿游,你要相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看你的目光永远不会变。”
方游没有说话,只是把脸更用力地埋进床单里,咬紧牙关,全身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宫袼愣了几分钟,突然低头捧起他的脸,映着月光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阿游,你哭了?”
第129章
方游没有解释,反而把脸更用力地埋进他胸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不问好不好?你抱抱我。”
宫袼轻叹一口气,舍不得再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折磨自己,干脆直接坦白道:“上次剧组杀青,你喝醉了,已经把自己和宁筠敏有联系的事都告诉我了。阿游,我不会因为你隐瞒我,或者有自己的打算,就跟你生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指责你,我也会陪你错下去。阿游,两个人相爱不只有甜蜜和温馨,也会有矛盾和摩擦,在对方陷入困境惶恐无助的时候,相互扶持风雨同舟,才是爱情最珍贵的地方。”
方游长出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让人心疼的颤抖,“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宫袼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柔声应道:“嗯,你说我听着。”
“如果你发现我爱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因为某些误会对你产生了移情作用。你会离开我,还是继续陪我把这场梦做下去,直到我幡然醒悟的那一天?”
宫袼抱着他的手臂僵住了,心里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终究还是想起来了,梁韧喜欢的粉红色,梁韧喜欢的演戏,梁韧喜欢的自己……都不过是移情作用而已。失忆让他潜意识里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梁韧,就好像梁韧从来没有离开,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现在有了宁筠敏这个契机,他终于都想起来。
这一段偷来的爱情,还是没能逃过它该有的结局。因果报应吧,自己欠梁韧的,有人替他讨回来了。
“别担心,如果你已经想好了,我会放你自由。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得偿所愿,我会让那个人是你。”
方游垂眸没有说话。
宫袼轻轻掰开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闭上眼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柔声说道:“我出去办点事,你先睡。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方游看着他下床穿衣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出去,然后慢慢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住院楼顶层的天台上,朔风呼啸。宫袼站在栏杆后面,看着远处通明的灯火,手脚冰凉。
脑海中都是这两年里和方游相处的点点滴滴,柔软倔强的小东西带着他领略了人生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和一个人大手牵小手走完这辈子的想法。他甚至早早地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什么时候结婚,办一个什么样的婚礼,能不能要一个孩子,未来要怎么教育培养,多大年纪就和小东西一起退休颐养天年,老了以后是定居在京城还是S市,是和爸妈一起住还是连宫袂都不带就他们两个过二人世界……
他下意识地回避着方游一直爱着梁韧的可能,闭目塞听就以为真的能和他白首偕老走下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
最后居然真的被宫袂那张乌鸦嘴说中了,他对梁韧的不予理会,终有一天会由另一个人把这份求而不得的痛苦,一分不少地还给他。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以前觉得梁韧那样卑微地爱着,是没出息的懦夫行径。等到自己将其中辛辣酸甜都尝了一遍以后,才知道自尊和骄傲在这么一个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那么好的小东西,再也不是他的了。
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宫袼穿的还是白天那套没顾得上换下来的西装外套,里面只有一件保暖内衣和薄薄的衬衫。他自嘲地笑出声来,眼泪却在拼命地往下流,以后大概要把洁癖的习惯捡回来了。
方游躺在单人病房里冰冷的床上,看着灰暗模糊的天花板发呆,宫袼一夜没回来,他也就这样看了一夜,看着它慢慢由黑转白,然后天光大亮,外面传来热闹的鸟鸣和人声。
也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脱了身上的病号服,换上昨天晚上夏康宁送来的换洗衣服,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出了医院。
在大街上浑浑噩噩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下来给宫袼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关机,把里面的卡拔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